第 32 章 .再生這不就犯在我手裏了麽

一道溫暖晨光映到眼前。

賀離恨朦胧地睜開眼。

他望着眼前的光,神情凝固了片刻,忽然轉過頭,看到梅問情散着頭發、單手環着他的腰,還适時說了一句:“看來在我懷裏,你确實睡得比平日裏安穩多了。”

賀離恨盯着她唇上的齒痕,他腦海中先是突兀地冒出來——這個戳蓋得好,簡直讓人高興得冒泡,随後便很快覺得自己果真是離經叛道、一點兒也不乖巧和順,竟然為咬了她而高興。

他有些不好意思,卻還頂着不好意思直往她臉上瞄,半晌過去也沒移開眼,随後探手抱她,低低地道:“總是亂來的人才會被咬。”

像是一個很沒誠意的辯解,但就是賀離恨這麽沒誠意,也只會讓人覺得可愛、覺得想要上手去逗弄撫摸,而不會覺得他有半點不好。

梅問情忍不住彎起眼,伸手勾着他的發尾,想到這捧長發落在綢面上,如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水波,柔光穿過手指,一捉便散。

她笑着解釋道:“我可不是有意的。”

“……誰要信你。”

明明就是有意把他弄得水淋淋、髒兮兮的,最後重新清洗的時候還得環着她不能松開手,不然就會再次被水捉弄。

賀離恨起身穿衣,他覺得自己再在她眼皮子底下抱下去,多多少少會丢人現眼。就算他不丢人,那條魔蛇可是實打實的魔物,未必就能保持住一點兒都不歪的德行本性,到時候反而影響了他,更難以收場。

梅問情倚在床上看着他穿衣,心裏漫無目的地想着之前看過的特殊書籍,這回終于有了經驗,也就更有體悟。

哎,真好,賀郎身段也好,他手上那截腰帶平日裏束着衣服,已經看出身形瘦削利落,稱量在懷中,如同把一截枝芽折斷。

這段樹枝又細,又韌,葉子嫩得快能掐出水來。挽着他的手時,似扶着一株春風灌醉的樹苗,哪裏都能折斷、把玩,可以随意翻轉,處置,小樹苗乖乖的在泥濘沃土裏紮根,被風吹得枝葉婆娑,窸窸窣窣地響。

水澆多了,土也濕成一片,樹苗上的雨滴滑下來,碎在耳畔、手邊,就像他的眼淚。

她盯着對方,神情愈發出神,已經不知道根據自己“紙上談兵”的經驗和僅此一次的實踐結合到哪兒去了,腦海中的畫面漫游天際,兜了一大圈才轉回來。

賀離恨一轉過頭,就感覺她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己從頭到腳都看穿,掩唇重重地咳嗽兩聲,見她回過神,才抱着衣裙爬上床,故作自然地道:“穿衣服。”

他還沒有用手丈量過她的身軀,似乎這些事的目标換作是梅問情,就有“是她就行,只要是她才行”這種奇異的感覺,在此之前,賀離恨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梅問情伸出手,賀離恨便拉她起來,任由對方把自己一把抱在懷裏,他道:“是不是該去辭行了?”

“胡雲秀算是半個媒人,走之前應該跟她說一聲的。”

衣衫理畢,绶帶與那把名喚萬重雪的佩劍都工工整整地繞在腰上,賀離恨給她打理了一下衣領,嘆了口氣,道:“我這柔弱不能自理的妻主,沒有我可怎麽辦。”

梅問情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嘆了口氣:“你都叫我妻主了,你完了,這輩子都忘不掉我了。”

別說這輩子了,說不準下輩子、下下……

她思及此處,心中忽而刺痛一瞬,陡然而生出一個念頭:沒有下一次了。

這念頭只出現一剎,很快便煙消雲散,但還是讓梅問情感到腦海悶痛,脖頸上的金紋禁制隐隐發燙,有越來越熱的趨勢。

她擡指按住金紋,緩緩吐出一口氣,随後又自然地收回手,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

兩人從胡雲秀準備的居所中出來,走向胡老太姑的洞府正堂,四周幻化作童子童女的小妖們紛紛行禮,請貴客到堂中去。

胡雲秀很快便至,她聽聞兩人要走,就順便打聽了一句:“域外之地已經夠貧苦了,大雪冰封蠻荒之所,兩位是要找什麽人?”

梅問情道:“一個在這蠻荒之所修行之人。”

“修行?”胡雲秀眯起眼睛,想到自己坐擁那片靈田寶境,百年來還停滞不前、求索無門,竟然還有別的人物找到了修行之法?

“我也不知道此人修的是什麽。”梅問情取出玉墜兒,将從福姬那裏得來的首飾遞給她,“上面有一個陣法,确實是修行之用,只不過此人用心險惡。”

胡雲秀接過玉墜,她走南闖北活了這個歲數,總能在細微之處留神,乍一看這墜子,忽然冷不丁地想起了什麽,轉頭吩咐:“孫女兒,把你三奶奶的箱子拿來。”

“是。”胡仙姑應聲而去。

“怎麽了嗎?”賀離恨問。

“這陣法有些眼熟。”胡雲秀捏着玉石墜子,“我不通此道,對這些不了解,但像這種刻在這麽大點兒的玉石上的陣法,我卻是記得有一個的,我三姐閉關之前,常見她戴着。”

“你三姐戴着?”梅問情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片刻後,胡仙姑便捧着一個小木匣子出來,這木匣子看着小,裏面卻是用法術封印了一處不小的空間,胡雲秀将此物打開,調轉過來向外倒出來,噼裏啪啦地掉出一堆東西來。

裏面大多是首飾,上面纏繞着濃郁的妖氣,其他精巧之物也有,還有幾本未署名的丹書。胡雲秀在裏面撥弄了一會兒,果然從中找出一條刻着陣法的小墜子。

梅問情伸手接過來,将兩條玉石墜子對比一番,幾乎分毫不差、一模一樣。她再次低頭搜尋,見到掩藏在首飾之中的玉镯、玉簪,七成的玉質之物上面都有刻畫法陣的痕跡。

這些物品被一一調減出來,除了玉墜子上的吸靈長生陣之外,其餘的玉質首飾上的陣法顯得更加陰冷邪穢,梅問情按着順序看過去,屍血轉生、腐欲納垢……

在胡雲秀疑問的注視之下,梅問情這回是真情實感地嘆了口氣,伸手捏了捏眉心:“感覺沒救了。”

“什麽……”

“你三姐閉關多久了?”

“……快三十年。”

“這些玩意兒她戴了多久?”

“這我不大清楚,只是記得也有幾年了。”胡雲秀仔細回憶,思索着道,“這些東西是關內送來的,我三姐雲游四方認識了一個妙齡尼姑,當時那尼姑跟我三姐聊得甚為投機,但她久居關內不能出來,隔三差五便送些東西到我們的山門堂口,我們包了給三姐送去,她十分喜歡、愛若珍寶。”

“福姬也是,胡三太奶也是,哪兒來這麽多好朋友送東西,你們結識得這些好朋友,到底是不是人。”梅問情納悶道,“一個也就算了,怎麽還廣撒網多撈魚,在這垂釣呢?”

“難道那尼姑有問題?”三尾白狐插嘴道。

“我們前去一看就知道了。”梅問情雖沒有說得太過嚴重,心裏也大約有些底,她道,“三十年的閉關,我倒要看看究竟培養出個什麽玩意兒來。”

胡雲秀也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親自領路,帶着兩人飛過數個山門靈地,到一座巍峨大山面前才降下,四周還覆蓋着未化去的雪,枯草被壓在雪下。

胡雲秀握着拐杖,在山門前喊道:“三姐,三姐,開門吶,妹子來看你了。”

片刻之後,山門紋絲不動。胡雲秀擡起龍頭拐杖一敲,巨大的震動從門外一直蕩進滿山,響起空洞的回響,聲音不斷地重複着,如同整座山回應的低語。

胡雲秀在門口徘徊片刻,咬牙想着,若是真的出了問題,就不是打擾三姐閉關潛修這麽小的事兒了。

她轉頭向兩人看去,道:“看來要破門了。”

梅問情不置可否,賀離恨則是将蛇刀從木鞘中抽出,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刀柄,面目平靜道:“好。”

胡雲秀凝聚起一身道行,天際頃刻化為黑灰色,濃郁的妖氣形成一個旋渦,她擡手按在沉重山門上,這道宏大古樸、重過萬鈞的門卻絲毫不動。

胡雲秀見狀,額頭上青筋直冒,身後的數條狐尾都炸起,磅礴的妖氣沖擊過去,這道巨門才仿佛錯覺般地微微顫動,似乎偏移着被推動了一點點,正當她難以蓄力時,一股精純魔氣從身後湧入,與她不相上下的力量沖入眼前,猛地推開了這道門。

巨門發出重重地一聲摩擦,這響動分明只是跟地面發出,卻如同雷霆般在耳畔響動,整個山都跟着爆發出劇烈的回響,一遍又一遍地撞擊着鼓膜。

門向內偏移,露出昏暗的內裏,以及一條纖細的縫。

裏面沒有任何光源。就在胡雲秀上前要推得更開,邁進去時,從這條縫隙裏流淌出深綠色的液體。

這些液體肮髒污穢,深綠得趨近于發黑。深綠液體淌在地面上時,整個地表都被腐蝕掉一層,灼出一道深深的坑洞。

胡雲秀急忙往後退,但還是讓綠液噴濺上了衣裙,她的衣衫被液體灼出一個窟窿,伴随着燒焦和腐爛的味道。

這些液體越流越多,被賀離恨運起心法抵擋在外,在避開三人向其他的方向湧去,幾乎彙合成一道可怖的幽綠小溪。

賀離恨一身魔氣繞體,抵禦之術精純不破,他上前幾步,将那道纖細的縫打開,強烈的魔氣沖擊撬動了已被推開的巨門,讓它重重地向兩側偏去——

轟!

開門之聲猶如雷鳴。

在轟隆作響,整座山跟着回震的開門聲中,外界的光線投入到了門內,映照出一片起伏着的血肉。

一大坨……也可以說是一大灘,湧動着的血肉堆成了小山,此起彼伏地活動着,皮膚一層一層地堆疊在一起,皮膚下仿佛有什麽活物一樣向外戳弄,除此之外,分辨不出哪裏是頭、哪裏是軀幹,更別提鼻子眼睛嘴了!

這一灘肉山巨物簡直引人作嘔,但在這肉山之下卻還有幾條巨大的血管狀的東西,紮入土地當中,仿佛與整座山融為一體,這麽巍峨龐大的一座山,幾乎被它全部吸空,而被吸空的靈力、修為、乃至于這座山的自然之氣,盡皆被隔空運輸向不知名之地,整坨血肉仿佛一個被培養起來供電的蓄電池。

“……還是過于樂觀了。”梅問情喃喃道,“怎麽會有這麽沒品位的人。”

賀離恨皺眉牽住她手,囑咐道:“不要看。太惡心了。”

一旁的胡雲秀震悚至極,她眼眶一熱,哀嚎一聲,險些激出狐貍本相:“三姐——!陰險布局的賊人,不殺此人難消我心頭之恨!!”

她扭過頭:“請兩位助我擊殺此物!我不能讓這害死我三姐的邪物留存于世!”

梅問情道:“可是這東西……”

“好。”賀離恨握緊刀柄。

“哎,你——”梅問情阻攔不住,見到他眉間盡是堅決之色,便知道他是想着胡雲秀“半個媒人”的身份,所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怨分明敢愛敢恨,說得就是她家賀郎了。

她也只好道:“誰讓你遇上我們倆這種大善人,這麽慈悲心腸。”

這回她可是真心實意地誇賀離恨“慈悲心腸”,結果他聽了卻握了握她的手,靠過來道:“別生氣。”

梅問情正要解釋,賀離恨便随胡雲秀轉身,朝着那門中怪物而去,她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心中罕見地冒出點吃味來——我哪有這麽小心眼?我會因為你幫別的女人生氣?呵,笑話。

她就地一坐,身上的金紋映出淡淡微光,那些湧動的幽綠液體根本無法近身,避之不及般地繞開她。

賀離恨上前時回頭看了一眼,見到如此場面便更加放心,做口型道:“等我。”說罷便頭也不回地持刀闖入門中。

他與胡雲秀一旦踏入門中,這血肉怪物才好似有了意識,仿佛被冒犯了自己的領地般顧湧得更加強烈,它一旦起伏,紮根進土地裏的“血管”周圍便冒出幽綠液體,能夠腐蝕地面的毒液随着它的晃動一股股湧出。

賀離恨飛身上前,周圍的魔氣盤旋如刀,凜冽殺意從他眼中升騰而起,蛇刀撲哧一聲切入那肉山的皮膚當中。

刀身猛地一捅進去,竟然沒有往外流血,而是呼啦啦地噴出濃綠發黑的液體。賀離恨當即閃身避開,被一道妖力沖蕩偏過去,才險險沒有沾上。

“污穢肮髒,滿身毒液。”胡雲秀道,“一等一的邪物。”

人間的邪祟之物多是如此,像蠍娘娘那樣有了自我意識還修成人形的反而是少數。但這卻不代表蠍娘娘就比它們強大,有些邪祟之物的強大之處超過想象,盡管它們沒有意識、沒有腦子。

在幽綠液體噴出之後,那道傷口開始往外冒出血水,血水間摻雜塊狀物。賀離恨低眼一看,那些塊狀物很快便長出一張嬰孩的臉,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以為你能瞞得住嗎?”童聲嬉鬧地道。

“你騙了她,你騙她,她會抛棄你、會恨你。”

“人人恐懼厭惡的魔也癡心妄想,她知道你的事之後會不會讨厭你呢?”

“哈哈,報仇?還是認命吧,那些人都白死了,留你在這裏享受安樂!”

“你已經忘了自己的仇家了,你忘了悟道修行了,你被絆住手腳變成廢物了,哈哈……”

這裏頭的每一字、每一句,由童言戲語般地嘲笑着念出來,卻每一句都是在他腦海心中,掩藏至深的恐懼之事。

這怪物雖沒有腦子,卻有洞悉弱點的特殊之處。

賀離恨渾身發抖,随着童聲戲語仿佛看到了自己所害怕、畏懼的每一個畫面。他仿佛回到了壽寧鎮的那個雪天,見到她被血跡淹沒、見到她的手垂下去……但這一次更多,他仿佛看到了更多更多。

這并非幻術、也不是幻覺,可卻在怪物的言語蠱惑下仿佛見到了真實的未來般。他突然發現自己更為畏懼梅問情厭惡自己、更為害怕她不喜歡自己、恨自己……這種心念一經喚醒,就仿佛在他腦海、心裏、在他的神魂深處根植了很多年一樣。

賀離恨心口寒冷痛楚,思緒紛亂,驀地冒出來一個難以想象的癡念:她怎麽可以不喜歡我,如果是這樣,還不如……不如我……

下一刻,那些深入大山中的血管猛地拔了出來,帶出一片土地翻動,巨大的血管揚起極高,抽動着飛揚過去,先是卷住了同樣心神恍惚的胡雲秀。

胡雲秀口中喃喃道:“……我不比她差、我不比任何人差……”

她身軀被卷住,手裏的九節鞭也掉了,巨大血管将胡雲秀高高舉起,下方的肉山便向四周起伏着,露出一個幽深的坑洞,坑底的皮膚裂開,裏面是幽綠的液體。

它要吃了胡雲秀!

與此同時,另一道血管也抽了過來,捆住賀離恨,但他的刀卻仿佛不見了。肉山的動作似乎遲疑了一下,與這座山一樣的身軀相比接近于無的思維在痛苦地思索着——這個食物的武器呢?

它很快便難以忍受這種痛苦,将賀離恨卷起來高舉着,想要一起将兩人吞吃到孔洞綠水裏,就在血管松開的瞬間,變化為魔蛇的刀重新回到他手中,賀離恨眼中清明,轉身拎着胡雲秀,橫刀将身後的兩根巨大血管切斷!

刀光一震,半截血管掉落進幽綠色的血液裏。

肉山震動着,發出無聲的尖嘯和嘶吼。它猛地起身,所有血管都從地底拔出,渾身好似“站”了起來,無數血管抽了過來。

“醒醒。”賀離恨拎着她的領子使勁搖晃,“再不醒就要喂給你三姐了!”

胡雲秀猛地回神,打了個寒戰,她瞪大雙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伸手喚回九節鞭,連聲謝也來不及說,鞭子一甩,帶着烈烈罡風纏住了飛襲過來的一根血管,死死地拉扯住。

她咬牙道:“這個鬼東西!”

在她身側,賀離恨傾盡魔氣才硬生生扛了下來,防得密不透風。但這樣下去他的體能會下降,曾經的魔尊以越戰越強著名,但今非昔比,他渾身挂了十幾個負面狀态,耐久短得要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賀離恨心中一動,口中念起飛劍術,霎時間感覺到一股與劍相連的模糊感受。

與此同時,在山門之外等候的梅問情心煩意亂,她腰間的絲帶輕輕一顫,仿佛是什麽訊號一般,梅問情松了口氣,道:“還不是得需要我……去吧。”

言語一落,拿到金邊銀帶便從腰間抽出,光華一閃,化為一柄纏着梅枝的銀色長劍,嗖地一聲飛入山門當中。

銀色長劍飛入山門,光華如雪,幾乎瞬間便映亮整座洞府,劍刃鋒銳。在模糊的感受之下,一股難以抵禦的冰寒之氣纏繞上來,在見到劍身的剎那,賀離恨被一股至清、至寒之感包裹、如明月、如冬日、如雨雪……極端的靜寂湧上心頭,令人精神無比鎮定。

飛劍向上浮動,劍光随着賀離恨的操縱一道道揮出,這把“萬重雪”每一道劍光,仿佛都跟前一道相接,時而鋒銳無匹、時而又柔和靜寂,難以分辨,在劍光揮舞之中,那座肉山像是被分割開了,一道道肉塊掉落下來。

一劍、兩劍——

劍光縱橫之間,飛舞的巨大血管也掉落下來,跟滿地的血水綠液融合在一起,腐化成飛灰。

肉山怪物震動無比,它哀嚎,卻沒有嘴,痛楚,無法發聲,連它僅存不多的思維都無法判斷威脅的來源,只顧着攻擊那柄飛劍、而看不到真正操縱飛劍的人。

血水如同河流般溢出。

在它的瘋狂掙紮中,整座山仿佛都快要震動着劈成兩半,山門抖動,四周的岩石峭壁被頂的稀爛,碎屑和落石滾滾,随後洞府開裂,周遭的山石迸飛出去。在它的恐怖掙紮之下,頂碎了整座洞府!

陽光直射在肉山的身上。

銀劍揮出最後一劍,靜靜地懸浮在上空。

靜止一息之後,那座血肉大山坍塌了。肉塊癱倒在地上,化為一堆無用的廢棄之物。

賀離恨已經撐到極致,他的飛劍術其實用得并不好,此時已經耗盡功體,幾乎脫力。

萬重雪在半空中落下來,停在賀離恨的面前。他擡手撐着銀劍起身,身體被催化到極致,吐出一口滾燙的氣息。

“應該還是好用的吧?”梅問情從後走近,伸手扶住了他的腰,讓賀郎靠在自己身上,随後點了點銀劍,那劍身便化為綢緞,繞回原處。

“……好用。”賀離恨累得不想說話,埋頭在她懷裏不動彈。

“你這麽樂于助人,我得給你頒發獎品才行。”她在賀郎耳畔道,“連對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都不清楚,就敢進去,膽子怎麽這麽大。”

前半句輕描淡寫,後半句倒有幾分怪罪的意思。

梅問情見他撒嬌似的蹭了蹭自己,準備好的話也沒能說下去,她擡起眼,見到那個巨大的怪物血肉融化,一片鮮紅液體當中,露出一雙鮮豔的紅眼睛,懸浮在空中。

紅眼睛沖着她望去,眼中盡是人性化的惱怒,但随後似乎笑了,眼睛彎起來,瞳仁倒映着她的臉龐。

梅問情望着它,浩如煙海的記憶裏徐徐浮現出幾個字:“……再生靈?”

紅眼睛彎着,随後它身後便又構築起巨大的肉塊,仿佛重組再生般将那座肉山怪物重新拼裝起來!

再生靈才是有智慧的生物,它的本質跟保路仙、江女等生靈是一類的,只不過它并不食人香火,而是寄居在邪祟或怪物的宿主體內,吞食宿主的精華血肉慢慢壯大,表現形式有眼睛、耳朵、嘴巴,五官的任一樣出現都有可能是再生靈出現。

“啊,你說說,有情緒,有腦子,這不就犯在我手裏了麽。”梅問情沒讓賀離恨回頭,她的手輕輕護着對方的後頸,另一手擡起,打了個響指,薄唇輕動:“拘、神。”

腕上的金紋騰空飛起,如流水般繞去。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