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賀離恨道,“你要是不注意,過一會兒就好了。”
梅問情紮好絲帕,審視了一會兒:“是啊,我要是不注意,你當初就死在我後院裏,萬事成空,剩個幹淨。”
賀離恨:“……”
這種舊賬有什麽好翻的。
收拾完他手腕上的傷口後,梅問情才看向面目防備冷淡的胡雲秀,她道:“我這夫郎看着雖然兇神惡煞了些、魔氣濃重了點,但他是個好郎君,為人真誠善良,世上再沒有第二個,老太姑可不能以貌取人。”
胡雲秀先前說她“一介凡人”,此刻目光落在她脖頸、手腕間的金紋上,以她這麽多年的眼裏居然看不透,便又道:“你真的知道如何前往上界?”
“上界?那裏不過是靈氣和物産豐沛了些,修士更多而已。”梅問情道,“從人間到修真界的方法,我知道三種。”
這麽多年苦苦尋覓,連一種都遍尋不得,這個女人竟然敢大言不慚地說她知道三種?胡雲秀哼了一聲,表面沒露疑惑,心中卻并不相信。
“我有心告知你,可嘆你卻拉不下面子。”梅問情惋惜道,“沒有修真界靈氣供應,你若是想在人間選擇根本大道,難上加難,何況這先天陰陽所衍生的道途甚多,日月、清濁、動靜……對你們來說,深奧複雜。”
在梅問情提到“先天陰陽”四個字之時,胡雲秀瞬間面色一變,露出極為重視的神情緊緊地盯着她,見此人神态自若,唇邊帶笑,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模樣。
她心中頓時升起驚濤駭浪,閉目又睜,一息之間已經做好了權衡,以禮相待:“敢問娘子貴姓?”
“免貴姓梅。”
“梅先生當面,請受老身一拜——”
三言兩語之間,胡雲秀的态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連胡仙姑都跟着目瞪口呆、一臉茫然,幾乎忘了反省自己。
更離奇的是,這位梅娘子居然也不讓開,平靜坦然地受了這一禮,還很是溫和地道:“我認識你們家的一個熟人,随手照拂也是應該的,不用這麽客氣。”
随手照拂?還客氣?
胡仙姑瞪大了眼,腦海中無聲尖叫了好半晌:“這可是我家坐鎮北方的老太姑,當世能敵得過的人一只手也數得過來,怎麽到你嘴裏像是小了不知道多少輩了?!還客氣??我姑奶奶是禮賢下士,誰在跟你客氣啊!”
傲慢!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傲慢了!
連受制于人的三尾白狐都一股火蹭地竄了上來,更別提居高位多年的胡雲秀了。但她求道之心極堅定,任何事都比不上求道和修行,不僅沒有半點惱怒的模樣,反而仍舊謙遜問道:“先生對先天陰陽很有了解?”
“人間到你們這個境界的人不多,所以最頂端的幾人,也是對自己眼前道路最迷茫無知的幾人。”梅問情道,“啊……我雖然什麽都不會,但唯一的好處就是我知道得多,既然取用了胡家的靈物,那我為你講解一番,也是你的一道機緣。”
胡雲秀還沒出聲,白狐便咬緊了尖牙,嘟囔道:“你家這位也太……”
賀離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肯定道:“就是機緣。”
這倆是一夥的,胡仙姑垮着個臉。
剛才還劍拔弩張,恨不得把對方打進山壁裏扣不出來,轉眼間又變得一片和平。梅問情跟胡雲秀在前邊走邊聊,聲音明明不大,但聽起來卻有一種如鐘鳴的錯覺。
胡仙姑一句也聽不懂,頭暈目眩,昏昏欲睡,勉強吊在後面遠遠跟着。賀離恨一開始還沒放在心上,然而旁聽至中途,也有一股觸類旁通、靈犀一點的感受。
下一瞬,同樣的鐘鳴在耳畔悠然響起。他便立即屏蔽了聽覺,免得過于深奧的知識影響自己的道心。
賀離恨并非先天陰陽,所以能聽一半已經算是天賦異禀了。而與梅問情同行的胡雲秀,則是久久失神、仿佛心思神念已經飛蕩去另一個世界,仿佛已領略至清至濁、至陽至陰的妙法真理。
直到兩人站定在靈池邊,她望向清澈一片的池水,見到自己的倒影,才如夢方醒,魂靈回竅。
“高屋建瓴……”胡雲秀喃喃道,“先生博學至此,幾乎洞悉萬物,可以做天下人的老師。”
梅問情伸手撿了一個小石子,投入水面,靈池上的波紋層層蕩開。她道:“講了一刻鐘而已,怎麽你也變成一塊石雕了?”
胡雲秀輕視之心早已收起,她很快便知曉這真是自己的一場大機緣,可以受用千百年不止:“領略先生您真本事之人,定然如老身一般,不敢有絲毫不敬之心。”
“……這話不用你說,我也見識過很多次了,到頭來總是很沒意思。”
她興致漸失,那點教誨弟子的心思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惦記起賀郎來,于是扭頭望過去,喊了幾聲,他竟沒聽到。
直到梅問情擡手拍在他肩膀上,賀離恨才解除封閉:“教完了?”
梅問情先是颔首,簡要抱怨了一下“當老師也沒什麽意思”,随後又想起自己教賀郎的那些,忍不住低聲道:“還是教你有趣些。”
賀離恨擡眸看了她一眼,耳尖泛紅,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這麽多人別逼我罵你。”
梅問情的手指擺弄着他的發尾,将兩捋發絲繞在手中,心情頗為不錯地想着:不管別人覺得我是好是壞,賀郎的态度還是始終如一的嘛——雖是魔修,可又純情、又赤誠,兇點怎麽了?兇點兒多可愛……
她這頭還沒心滿意足地誇完,那頭賀離恨就掩唇假意清了清嗓子,偏頭小聲道:“那你什麽時候教我?能不能快點。”
梅問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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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起帳幔,撩起輕紗如霧。
胡老太姑的山門之內,有一道溫泉泉眼,山腰有湖,洞府就設立在此間。湖心上構築了一座亭。
時值冬日,湖面結冰,晌午後又下了一層雪,薄薄地覆在冰上。幾人對坐在亭中,旁邊架着一道小火爐,上方放置美酒,水汽升騰,酒水已沸,炭火間哔剝作響。
“……穿過霧凇林海,行五千裏,穿十二國,到了一個叫迷地寶法的地方,有一座小廟,廟門用金字題着一副對聯,上面寫着‘發心願得無師道,為衆能開甘露門’,每夜三更敲門三聲,持續三日,便能觸動陣法,進入修真界。這便是第一個方法。”
梅問情道,“只不過從此處進入,連通的是修真界的善法寺、生死庵等諸多佛宗。佛宗之人大多善良,不會為難你的。”
賀離恨想了一下自己的仇家,其中也不乏有許多佛修非要“除魔衛道”,對這個“善良”的評價心中存疑。
胡雲秀記在心中,誠懇求教,一轉臉看見自己孫女兒化為白狐,圍在小火爐旁安睡,獲得妙法和指點的喜悅頓時被沖淡,她手中拐杖一敲,怒道:“沒出息的東西,還不起來給貴客斟酒?!”
白狐的三條尾巴蓋着眼睛,聞着酒氣、睡得正香,被冷不丁地一斥,翻身跳起,擡手摸了摸嘴邊不存在的口水,覺得自己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跌宕起伏了。
她認命地幻回人形,挽袖給兩人斟酒,垂着尾巴從旁侍酒。
“先生請繼續說。”胡雲秀親手推過去,她面容年輕、但卻華發交錯,多年來勞心勞力,這會兒遇上梅問情區區半日,就感覺自己容光煥發、心力充沛,像是走到極為狹窄之時,有人忽然推了一把,竟然撞入了從未設想過的康莊大道。
“第二條路,是從這裏南下,在土地邊境,有十萬蒼莽大山,山林之中非常容易迷路,需要通曉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的學問,才能走到正确的方位,只要在正确的方位用陳年的人參、靈芝等物,放在林中,不出三日,就會有一頭白角仙鹿慢慢走來,等它吃了那人參靈芝,就會帶你前往修真界了。”
這辦法賀離恨也知道,他幽幽補充道:“随仙鹿前往,你就要掉進仙門正修的眼皮底下了。”
對于他來說,幾乎跟送死無異。
胡雲秀倒是非常神往,她暢想一番,覺得前兩種聽起來難,但實際上都是可行之法,又問:“那第三個方法呢?”
梅問情的手抵着酒杯,掌心被酒水捂得溫熱,她道:“第三個……我家後院。”
胡雲秀愣住了。
胡仙姑倒酒的手一抖,神情呆滞。
賀離恨倒是好一些,但也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原來不光是随機傳送導致的,你家還真有那麽一條路?
梅問情低頭喝了口熱酒,辛辣微甜,舌尖泛着一股火燒般的甜氣,她疑心是這酒的溫度還沒降下來,并無作用地吹了吹表面,霧氣散開。
她又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但那本來是專屬于我的。”
“……梅先生,在那邊……有大能為友為親?”胡雲秀遲疑片刻,小心問道。
也只有這樣,才會為她開辟出一條專屬于梅先生的連通之門。
梅問情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她認識的那一些人雖然道行差了些,可名聲卻都不小,便承認道:“是。”
“……怪不得。”胡雲秀感嘆。
怪不得這麽博學多識,怪不得能深入了解那麽多陰陽至理。這一切仿佛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梅問情懶得管她們是誤會了什麽、還是腦補了什麽,随意道:“你們要過,其實也很容易,只需要遁入我的院子裏,抱着院中那棵大桃樹喊三聲‘師尊我錯了’,便可以通過此門進入修真界,另一邊連通是塊無主區域,地域廣博不怕有人截殺,逃命很是實用。”
衆人齊齊沉默:這是什麽詭異的方法,既非常簡單,又非常丢人。
還是胡雲秀打破寂靜,道:“若是能通過梅先生的這條路,自然再好不過,老身無用,沒什麽貴重的東西能拿來酬謝,只有靈田和山上那道溫泉,靈氣滿溢、最為溫養經脈,有益身軀。前幾日辟了個新池,方才我派人仔細打理過了,正好給兩位解乏。”
“溫泉……那豈不是鴛鴦戲……唔。”
賀離恨反應極快,生怕這人還能講出什麽不成體統不堪入耳的話來,擡手抵住她的唇鋒,然後假裝什麽都沒做地咳嗽了幾聲。
梅問情來了興致,被他阻攔了也不生氣,反而眼神明亮澄澈,扣着他的腕親了親他的手心:“這有什麽不好意思,人家都是見過大場面的……”
不等賀郎有什麽反應,她随手将沒喝掉的酒擡起,一下子飲盡咽下肚,從喉嚨燒到肺腑裏,然後拉着賀離恨起身,在洞府小妖的領路下尋溫泉寶地去了。
兩人走後,平日裏最喜歡男人的三尾白狐愣是一眼都沒看過去,她唉聲嘆氣,傷心不已地道:“老姑奶奶,從今以後,我就是石芯玉女,跟害人的美色斷絕關系……哎喲我是說真的,您別打我啊……”
這一整座山都屬于胡老太姑,除了侍奉左右的小狐貍們,幾乎沒有其他山精野怪,也并無山神常駐。
胡玉秀財力雄厚,滿身人間難覓的寶物。她将這道靈泉修築一番,引入室內,香爐、屏風、玉池,布置得精致至極。
兩人被小妖引進來,剛一踏入,便有一只小狐貍精幻化成的少年迎接貴客。這小狐貍精生得清秀俊俏,墨眉狐貍眼,乖順可憐,有一股楚楚動人的味道。
小狐貍的尾巴還露在外面,絨耳微垂,上前伺候梅問情,他的手剛按在這位娘子的腰帶上,就被推開:“不用。”
小狐貍喉結微動,年歲不大,尚且青澀,卻散發出一股惹人憐愛的氣質:“娘子是貴客,這是小奴分內之事……”
言語未落,梅問情就已經有些不耐,她喝了酒,勁兒上來得有點慢,脾氣也比尋常時大些,指了指旁邊的賀郎:“服侍他去。”
小狐貍咬了咬唇,滿面委屈地去了。
梅問情便脫了小襖,将一應物件随意卸下,淡紫長裙随手擱在了屏風上,背對着賀離恨松頭發。
賀離恨望着她背影,任由小狐貍跪下拆他的腰帶,面目平靜,只在脫外衫時說了一句:“敢回頭我宰了你。”
小狐貍見他氣勢不凡,外表氣質都不如那位女郎溫柔,又知道兩人同是公的,對方決計不會憐香惜玉,心中大為害怕,聲音低弱地道:“是……”
他好不容易才将這紅衣公子的錦袍脫下來,又從賀離恨身上聞到一點兒未消的血腥氣,更為慌亂,急得一腦門汗,此刻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這伺候的不行,起來,還得我親自動手。”
梅問情的聲音本就慵懶柔和,在這水霧彌漫、熱意升騰的地方,又近在咫尺地從背後響起來。小狐貍的魂都要飛了,可還惦記着“不許回頭”這幾個字,眼淚叭叭地往下掉。
賀離恨看了看眼前的男狐貍精,又擡頭望向梅問情,發覺她根本沒在意。
她只着內衫,高挑婀娜,墨發散下來一半垂到身前,一手按着賀離恨的肩,一手沒個水準輕重的扯他的扣子,眼睛裏只剩下他衣衫上的這幾顆琵琶扣了。
不知為何,賀離恨突然心情大好。
他握住梅問情的手,跟小狐貍道:“你先出去。”
伺候服侍的人走了,室內便只剩下兩人。
梅問情伸手環住對方身軀,下巴擱在賀郎的肩頭,語調懶洋洋的:“好難,我這手笨得還不如他。”
賀離恨盯着她的雙眸:“那你看着我把他趕走?”
“哎呀——我是不怕人看的,我是怕賀郎惱羞成怒,心裏明明惦記了很久,卻還不說。”
賀離恨無以應對,只能祛除外物,進入水波與霧色之中,并不看她。
濃郁的霧色升騰,在此界罕見的靈氣在半空中流轉。
梅問情也取下簪子,徹底散落長發,自水霧之中靠近過去,伸手握住他的腕,又極自然地環住對方,聲音輕輕響起,輕柔如蘭草抽芽:“上回我沒看,這次總能看看吧?”
“……什麽?”
“就是……守宮砂。”
賀離恨喉結微動,觸摸到她金紋所在之處,仍舊因魔氣還感到刺痛。他道:“你看吧。”
他原以為梅問情精通此道,有她做主,應該怎麽樣都不會有意外。哪怕是這樣,再多的坦然與自我安慰,都禁不住她的眼睛。他放平思緒、一寸寸松懈繃緊的精神,任由她審視、端詳,用那雙見慣萬物的眼睛來甄別取舍。
他沒有擡眼,所以也不知道梅問情看好了沒有,直到她的手貼過來,水淋淋地擡起臉頰,輕盈地親了親,才聽到她說:“原來真的那麽鮮豔。”
“……你難道沒有看過其他人的守宮砂?”
梅問情笑了一下,聲音帶着點飲酒的沙/啞,慵懶溫柔,暖得像一團雲霧:“你可別誣陷我,我也是頭回見。”
“……騙我的。”
“絕沒有,你摸摸我的臉。”
她帶着賀離恨的手拉起來,手心貼緊時,他才陡然發覺對方的臉頰也熱得燙手,他遲疑了一下:“……酒勁兒上來了?”
梅問情怔了一下,又好氣又好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印子蓋在賀郎柔軟的唇上:“對對,是我酒勁上來了,我的小郎君,咱倆到底誰是塊木頭?”
這是什麽意思?她難道在說我不解風情嗎?他糊裏糊塗地想。
靈氣流轉不歇,在身軀內不停流動運轉,賀離恨還未想清她說的話,忽然被拖拽着壓到水底下去,被四周蔓延的水攫取呼吸。
就仿佛化為了一尾魚,從肌膚骨骼裏長出鰓來,才能在盛大的水澤之間存活。
她是無處不在的水。
他要坦誠地、純粹地、依靠她的給予的親密而活,需要她深切的包容,甚至需要她的注視、擁抱、掌控。
賀離恨在仿佛什麽都沒有的虛無狀态下又被帶着出水,新鮮的空氣和靈力滲入肺腑、筋骨。他回到水面上時,帶回了伴随着水珠滑落後的嶄新傷痕,對應着她齒尖的形狀。
梅問情摸了摸他的喉結,低聲:“怎麽不會換氣了,要溺死在我懷裏麽?”
恢複到築基境的修士,閉氣之術了得,沒見過被水淹死的。
賀離恨先是怔了一下,眼神茫然地望着她,随後忽然用力地回抱住:“梅問情,不要松開我。”
梅問情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擁上來,被抗拒魔氣的金紋灼出點點瘀血。但他好像感覺不到一樣,他的精神快要被一股莫大的恐懼、和強烈的喜悅沖垮,這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将賀離恨的堅韌鬥志都刺破一個洞、撕裂一條縫。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人間也好,人間有梅問情。
她身上的禁制是手腕、脖頸,脊柱與腿根,面積不算大,要避開還是很容易的。梅問情将他的手握住拿下來,蹙眉道:“瘋了麽,你不疼?”
賀離恨搖頭,看着她不說話。
他不愛哭,生理性的眼淚居多,也不常笑,總是口是心非,但梅問情就是真有一片冷寂的心,與他對視時,也覺得溫熱發燙起來。
她心中發軟,生出一種難以言說、卻根植得隐蔽而深重的思緒起伏,似乎到了這個時候,她的一字一句,才穿過歲月的磨砺,透出被水霧浸透的情意,聲音柔和:“先運功治傷,我幫你,好不好?”
賀離恨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濕涼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半晌才道:“那你不要忘了……”
主要目的其實就是治傷,梅問情嘴上說得花裏胡哨,其實她的心思,賀離恨就算了解不了十分,也能了解八/九分。
這人還真像她說的,有一種表面上看不出來的奇怪正直,就連把他拉到水底時,都同時在引導着他體內的功法運轉,才能汲取靈力、修複傷勢。
梅問情撥過他的發絲,輕輕道:“讓我不要忘什麽?你得想清楚了才行,上回在壽寧鎮,你就是一時沖動……”
“不是。”他靠在對方肩頭,放松身心,由她引導着心法運轉、靈力過渡,輕聲喃喃道,“沒關系的,……不要在乎其他事,是你就行了……對,是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