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香折美人
整個翠屏山亂成一團,聲響自然也傳到了蘇檸的耳朵。
她手撐着床沿邊艱難起身,微弱的濃煙沁入屋內讓蘇檸快要呼吸不上,随之而來是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劉意歡推開門又快速的關上,聲響傳入她耳內,知曉蘇檸身體本就不好,瞬感不好,迅速沖到床邊,看着她蒼白無力的手捂着胸口咳嗽個不停。
“蘇檸,蘇檸,我們來接你回家了。”劉意歡将那濕的布條圍住她的臉、口鼻,又給她披上了一件未幹的棉襖。“外面走水了,蘇檸,趁亂逃出去是最好的機會。”
“意歡,你既然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又何必再過來冒險。”她看見劉意歡只身一人前來,身邊一個侍衛都沒有帶。
劉意歡又不傻,她自然是也想帶一些侍衛,可自從被送回府中時,父親就派人監守她的院子,不讓她踏出去一步,這還是她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鹿竹被帶去的院子我不知道在哪,如今是能救一個是一個。”她轉身彎腰拉起蘇檸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脖頸。“衙門的人,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人都在外面,想來今晚上這些王八蛋會被捉拿,也會有人救下鹿竹的。”
蘇檸很輕,輕到劉意歡已經做好了發力的準備,可還是被她的重量給驚訝了,以致于發力過猛差點兩人一塊摔出去。
順着門口出去,門外把守的侍衛都忙着救火去了,哪裏顧得上蘇檸。
但高興不過兩秒,才拐過一個轉角,便被趕來的一波黑衣人給攔住了。
劉意歡是習武之人,自然能逃脫掉,可如今加上蘇檸,只有背水一戰。
那為首的黑衣人看着孤身的兩人,嘲諷笑出了聲,戲谑道,“正要去接蘇檸姑娘呢,沒想到自己出來了,你們這樣是想要去逛街還是去賞月。不過劉姑娘,你不是回家了嗎。”
劉意歡擋在兩人面前,後面也來了一波黑衣人。
黑衣人拍了拍手,“兩位姑娘,我們該換個地方賞月了。”
兩人如砧板上的魚肉。劉意歡背上的蘇婉兒早被人扒拉了下來,蘇檸身子不穩,幸而被劉意歡扶了一下,袖子下,蘇檸将信號彈遞給了劉意歡,這是許鹿竹早就給自己準備的。
如今不反抗,頂多是被抓去另外一個地方,可若是反抗了,難免會受傷,權衡利弊之下,劉意歡拍了拍蘇檸的手背,安扶着她。
那黑衣人回過頭來,見兩人舉止親密,頗有些不對勁,月光火光交錯之下,越覺得兩人手牽着手似是有些不對勁,“将這兩人給分開。”
說着,一個黑衣人掰開兩人的雙手,又擠進了兩人之中,将那緊靠的肩膀給分開,那為首的黑衣人掃視兩人,一個潑辣有謀略,另一個溫柔文靜還病怏怏,果斷向蘇檸緊逼過去,隔着那層籠罩在手臂上的衣紗,他拉住她的手腕,一轉,在她手心裏看到了那一枚信號彈,心裏松了一口氣便迅速奪了過去,“混這行的,總歸靈敏些,要不然如何保密呢?”
另一個黑衣人上手想要教訓蘇檸,被那為首的黑衣人攔了下來,“住手,這兩位可是主上十分器重的,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我就看不到等會的月亮。”
他拿着信號彈直接投入了旁邊的魚缸裏。
随着“叮咚”一聲,這下是死定了,蘇檸長嘆一聲。
這批黑衣人快馬加鞭将兩位姑娘帶走,另一批黑衣人在緊急燒着東西。
“浩哥,該帶走的都帶走了,該燒的也都燒了,剩下一批也去處理人了。”
“行,銀子也賺夠了,是時候留下空殼子給他們處理了。”
“那馬穩叁他們呢?”
“呵,那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不是對方死就是他們死,我們先走。”
劉意歡快速捕捉着他們的消息,看來這黑衣人分為了三批,一批是将他們帶走,第二批負責去燒東西,而第三批則是去殺人滅口,滅掉那些對于他們沒有用了的人,外加上鼎鼎有名的山匪馬穩叁。
殺人滅口,越想不對勁。
殺的不就是許鹿竹她們這些被拐來幹活的人。
蘇檸緊緊拉住劉意歡的衣角,低頭,卻瞥見了她裙擺中掉出的些許粉末,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這批人馬往着後山出去,這條路極其隐蔽也極其通暢,看來是他們早有準備的後路,順着黑夜望去,前方大路被月光籠罩,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用火把引路,加上是下坡,一行人馬很迅速下了山走到了平坦無阻的道路。
忽而,前方傳來了咿咿呀呀的慘叫聲,前方黑衣人陷落,一瞬間沒有了人影,只有那叫聲。
“不好,前方有陷阱。”
坐在馬上的黑衣人俯瞰而視,看到了前方的大坑。
随之而來是天空上綻放的信號彈在一瞬間綻放開來,他回過頭去,恰好看到劉意歡縮回袖中的手。
“啪。”一巴掌甩了過去,劉意歡捂着臉看向剛才就想打她一巴掌的那個男人,也不慣着他,右腿乘着疾風快速掃過,那黑衣人估摸也沒有想到她會還手,這一踢踢他個措手不及,直接摔倒在地,贏得對面之人發笑。
黑衣人即刻起身想還手,随之被那端坐于馬上的黑衣人厲聲阻止了,“住手,如今不是起內讧的時候,對面那夥人來者不善,想辦法解決,我先帶人離去。”
也因為有了救兵,劉意歡才不怕的直接還手,有仇必報,有仇則報,是她與兄長所學的人生指路名句。
男子微眯雙眼,又朝着身邊人小聲吩咐,“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一下子逛飙兩句詩,說時還瞥了眼劉意歡。
州南栀不跟她們廢物,手中的劍轉了個方向,踮起腳尖,一躍而起,手中的劍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直刺而去。
那胸口藏着萬丈怒火的黑衣人将對劉意歡憤恨轉向了州南栀,提着手中的劍去迎戰。
蘇檸沒有力氣折騰,幾乎是被兩個黑衣人架着逃走,但劉意歡不然,她輕而易舉掙脫了束縛雙手的繩子,右腿再次一橫掃,靈活轉身,一氣呵成,脫離了他們的控制。
兩邊人手早已經混亂一團,局勢在一位戴着銀色面具的男子加入後有了變化,漸漸的,黑衣人占下風,那為首的黑衣人見狀不妙,還真如自己剛才所說的兩句詩般,騎着馬沖破層層阻礙離去,後邊也跟随着一行人,倉皇而逃。
火勢越燒越大,京墨看着越來越多的黑衣人,但不遠處的火勢卻更大,于是快馬加鞭往那邊趕去了,火勢自然是吸引了衆多官兵,一大隊人馬也正往這邊來。
許鹿竹被揣飛在地上,“砰”劇烈聲響,被劃破的衣裳遮不住皮膚與地上的摩擦,口中的鮮血随即噴出,頑強抵抗太久,那男子明顯不耐煩了,剛才不殺自己,故意看着自己負隅抵抗。但如今,時間也快來不及了,他眼中的殺意完全顯露。
許鹿竹最後一手也無了,手中齊齊射出的銀針偏生被他躲了過去。
地上,已經躺下了好幾個女孩子的身影,她忍着疼,咬牙爬起身,身上的力氣也完全使不出,骨折的感覺也被似有似無的忽略,疼痛過了度,她好像忘記了□□,靈魂懸着她一口氣。
男子抿唇,俯瞰着她一舉一動,如蝼蟻般不堪,又如小強般頑強,語氣頗顯無奈,“還來。”仔細聽還有些疲憊。
京墨很快追趕到了那個地方。
月黑風高夜,京墨一眼便看到了被層層圍住的許鹿竹。
他微眯起眼睛,刀起,朝那些個黑衣人直刺過去。那一瞬間,刀被全開了刃。
一人厮殺一群,一個人哪裏又是他們的對手,一個人怎麽不能成為他們的對手,厮殺群起彼伏,迅疾而瘋狂,他們低估了京墨,換言之,此時的京墨無一個對手,所有的黑衣人在這一瞬間宛如看見了一個瘋子,渾身骨髓,四肢快要被他砍碎,如閃電追擊,窮追不舍。
不一會兒,京墨掃視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身後的女孩沖上去補刀。他退後了兩步,小心翼翼的扶起許鹿竹,怕摔碎了手中的珍寶。
見到她臉上的血痕,身上的血痕,以及她顫抖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在這一瞬間,他周身的冷意,怒意,殺意化為一股柔軟,想擁進懷中,卻又害怕自己微弱的力氣揉碎了她。
她嘴唇微微顫抖,使勁全身力氣彙聚在抓着他衣角的那右手,語氣驕傲帶着一股自信,音色溫柔似水融化一切不堪、怒意、肮髒。“我好像把他給打疲憊了,京墨,我保護、保護好了自己。”
濕熱的眼眶在此刻開了閘,大顆淚水滑落而下,順着臉頰,下巴滴落。泛紅的眼尾被模糊了,許鹿竹沒有力氣去擦拭他眼角的淚水、臉頰的淚滴。
“嗯,你保護好了自己。”京墨輕輕伸出手抹掉滴在她臉上的淚痕,血跡。
即使被打得遍體鱗傷,許鹿竹還是如此溫柔,溫柔的安撫京墨的心情。
感受到許鹿竹的氣息逐漸變小,京墨胸口沉悶猶如被巨石壓倒,快要喘不上氣,收緊抱住她的雙手,起身,帶她回家。
許鹿竹眼神描繪着京墨的神情,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餘光卻瞥見了一道黑影,那黑衣人舉起劍就要刺向京墨的身體,這一刻,許鹿竹忽而掙脫京墨的懷抱,然而身體上的無力感使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那劍就要刺向京墨時,許鹿竹終于散盡最後一絲力氣,忍着全身疼痛麻木,護住了他,擋在了他的面前,承受那致命的一劍。
回過神來的京墨被她壓在了身下,血液流淌在他身上。
鮮血再次從她嘴角流下,身子顫抖、眼睛合上的那一刻,比要了京墨的命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