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往事歸故裏

往事歸故裏

關于翠屏山後續發生了什麽事情,京墨一無所知,一直到帶着許鹿竹回家,手術箱被許老開啓那一刻,猶如墜入深淵。

一盆血水接着一盆血水被端出房外,廚房裏許奶奶一邊擦着淚水一邊燒着熱水。

房間裏亮起的燭火。

熄滅。

半宿過去,天空朦朦亮,房間裏血腥味散去,窗戶外的光透過簾子将屋內照亮。

許老做完手術之後,宣判保住生命的那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回過神,才算是活了過來。

也是經過半宿的搶救,許爺爺這才勉勉強強保住了許鹿竹的命。

至始至終未瞧過一眼京墨,更未與他說過一句話。

床上孫女平靜的躺在那,平靜得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許老撚好被子,透過窗戶看着跪在院子裏的京墨,知道他也是跟着忙活了一整晚,如今正跪在院子裏贖罪。

許奶奶将藥端到桌面上,見許老轉身要走,手快的将他給攔了下來。

她小聲又嚴肅的說道,另一只手還放在他的背後,給他順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去想幹嘛,本來京墨就很難受了,你也別在去添油加醋了,我們難受,京墨也不比我們少。”

許爺爺也知道,但大抵是抵不過心中的情緒,壓制不住,也不想壓制,“那我心中的怒火無處可消,鹿竹滿身是血出現在我眼前時,這慘樣,那十二年前的一幕又重現在我腦海中。”

厲聲厲氣,他嘴裏喘着粗氣,胸口起伏劇烈,過于氣憤使他手微微顫抖,無力握拳。“接下來我做的任何決定,你別管,你反對也沒有用。”

許奶奶看着他微微揚起的下巴,那胡須快要瞪到眼睛上面了,帶着怒意的瞥了他一眼,才緩平情緒詢問,“那南栀和羽涅呢,昨晚上你不讓兩人進家門看望,如今也該給他們報一個好消息了。”

“我知道。”

等到兩位老人出來時,許奶奶示意了他一眼,京墨這才釀釀跄跄的跑進房中,看着她蒼白的臉龐,京墨眼中早已經幹涸的淚水融化,止不住的落下,豆大的淚珠滴滴落在許鹿竹的被子上,手上。

一連好幾天過去,京墨都守在許鹿竹床邊,至于案件的事情,州南栀和羽涅也早已經解決了。

羽涅站在院子裏等待,看到許奶奶出來,移動步伐到他的面前,“許奶奶,如何?還是不肯讓我們進去嘛?”

“這小子倔強,你們每天也跑衙門又跑這裏的,也是辛苦,鹿竹這裏有我們呢。”

州南栀看向許奶奶,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手背無聲安慰。默了,緩緩啓唇,“許爺爺給她看過生命線的,很長的,這一關肯定能挺過去。”

羽涅将京墨的拒絕放之腦後,朝着許奶奶微微一鞠躬,便往屋內走進去了,徑直推開了房門,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許鹿竹,平靜得猶如一灘死水,心裏面發緊。

州南栀拉住許奶奶,“沒事的,羽涅有分寸的。”

房間內安靜半響,羽涅站在身後許久。

京墨緩緩突出一個字,“滾。”沒有回頭看羽涅一眼。

聲響過後,羽涅順勢坐在了一張空凳子上,一言不發。

京墨閉了閉眼,喉結上下滑動,“我在想,這桃幽縣,是你故意來的吧,什麽偶然間誤入,都他媽是借口。”

他的語氣平靜,與躺在床上的許鹿竹如出一轍,最後一句罵人的話語也是平靜得無一絲起伏,肯定的詢問,似乎也不關注羽涅的答案。

“我是為了五石散的事情。”

五石散,又是這五石散。

十二年前,許州兩家頂着兩個大帽子,被滅了九族。

“所以呢?如今是想要找到我們,又要給我們扣上第三頂帽子,還是說,當年的餘孽活了下來,如今你是要捉拿我們回去向聖上邀功。”

羽涅沒有回答,唇角抿成一條直線,面具之下的神情無人知曉。

京墨捏緊了雙手,繼續說道,“我當日答應你,與你一同回京城,也說過了無論何事都要将許鹿竹排外,可如今呢,羽涅,哦,不對,應當是靖王殿下,是不是一定要我們全員參與。”

“靖王殿下,你讓我懷疑,這五石散的背後謀劃者,實則是你吧!”

他說了許久,羽涅這才回答,回答了兩個字,“不是。”視線落在許鹿竹的臉上,他伸手将面具摘了下來,緊抿的雙唇上是高挺的鼻梁,京墨回頭看着他,冷漠的臉龐線條流暢,未顯露出任何神情,卻依舊掩蓋不住與生俱來的顯貴之氣,睥睨衆生的眼神無意間顯露。

“我的确是因為五石散的事情而來,我也相信當年的事情或許有冤情。所以我便千裏迢迢冒着危險趕來,事實證明,我好像也對了,你不也堅持當年那件事存在冤情嘛。”他眉峰微挑,冷淡的神情有些許柔和,“我不知道你的身世背景,但你也算是與許家,州家非親非故,卻也以身作險守護着他們,莫非,還真的是為了許家女婿的身份而努力。”

京墨掀起眼皮,從頭到尾掃視他,似是要将他給看透,“靖王殿下,我是詢問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讓我們幫助你什麽?”

“第一,平反冤情,消滅五石散。第二,魏将軍和周丞相不就是當年平定許州兩家的大功臣嘛?你既相信許家、州家是被冤枉的,那這兩人,不就是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嘛。”

京墨輕呵一聲,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左不過是借他的手以及當年的事情,去扳倒魏将軍和周丞相。

如今皇帝年老,繼位之事也漸漸從枝桠長成了小樹苗。

魏将軍和周丞相似乎是豫王殿下的人。

而靖王殿下和豫王殿下便是帝位的繼位人選。

“許州兩家的冤情,難道就不想查清事情真相嘛,将這抹黑的一撇從史書上擦掉。”

京墨冷笑,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絲毫不避諱的回答,真誠得光潔無暇,“想,确實想,日思夜想,小人鬥膽敢問靖王殿下,在第二個案件時,你一個人去客棧搜查線索,有何收獲嗎?”

兩人心照不宣,羽涅很快反應過來,老實回答,“有線索,是來往的信封,一封是死掉的那兩個西疆人和京城來往的信,另一封是王逍和歐陽府的來往信。”

王逍,死掉的那個京城人。

歐陽府?京城中姓歐陽的官員不少。

“那為何要私藏”

“因為這并不影響案件的真相,同時也不會把你們給牽扯進來,這不正如你所想,不讓許姑娘和州姑娘參與。”

京墨也沒有想到,在這點上自己竟然被擺了一道。

“可是,從蘇大人來的那一刻,知州大人在謀劃拉我入局那一刻,就預示着我必須被牽扯進來,也預示着許州兩家也務必被牽扯進來,是不是?不過他們為何好端端的拉我入局,我想,也是與靖王殿下有關。”

他将手中的扇子打開又合上,“是的。”冷漠至極的臉上不見愧疚。

聽到答案的京墨忍不住拍手叫好,自嘲了起來,“真的是好大的一場局,好大的棋盤,我竟然期待與靖王殿下下一次圍棋。”

“靖王殿下好一番心思,費勁了力氣拉攏我,不知道的,還以為靖王殿下心悅于我,要将我留在你的身邊。”

“心悅你怕是絕對不可能。”羽涅也不想在打啞謎,直接道出了真相,“因為知州大人察覺到你背後有一股勢力,或許對我們消滅這五石散也有一定的幫助。”

“所以,終究是需要助你一臂之力,登上那皇位是嗎?”

如若這五石散真的被消滅了,那麽就會是大功一件。

“我消滅五石散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老百姓,這種毒藥本就不該存于這世界上。”

“可是我并不想,我并不希望許家再被辜負一次。”

羽涅坐在他對面,良久,起身,掀起了衣角,直接跪了下去,咚的一聲響徹整個室內。

“十二年前,許州兩家奉命去圍繳謀反的魏将軍和周丞相。然而卻因為當時的主帥郎溪大将軍呈上一封密信,信上是許州兩家私制五石散并且密謀造反的證據,周丞相和魏将軍将計就計,将造反的許州兩家來了個甕中捉鼈。”羽涅将當年之事說了個大概。

京墨不語,這确實是當年耳聞于大街小巷的故事。

羽涅繼續說道,“當時朗溪大将軍的信封加上柳丞相的證據,甚至于,在許州兩家搜羅出私制五石散的證據,父皇不能不相信。”

柳丞相,那可是許老的得意門生,如今朝廷的重臣。

沉默了一會兒,京墨啓唇,“靖王殿下說的話,是如今記載在冊的。”他低頭看着一直昏迷的許鹿竹,臉色蒼白毫無一絲血絲,全靠一口氣再吊着自己的命。“奉命去捉拿反賊,反被滿門抄斬,皇帝果然是明君。”

話語裏,皆是對皇帝的不敬,羽涅也未放在心上,反而繼續說道,“當年逼宮之日,號稱你們許家的人逼着我和辰王自殺,是餘丞相,使用計策才救活了其中一個人,那便是我,卻讓父皇從此失去了一個兒子,讓父皇如何不恨。”

“所以我們躲了起來。”京墨掀起眼皮,直視羽涅,“如今,要殺要剮,任靖王殿下處置。”

羽涅長嘆,再次表明自己的決心,是無司馬昭之心的,“我說過了,我覺得當年之事有蹊跷,在之後,我私下裏一直再找郎溪大将軍的下落,也一直再暗中查魏将軍和周丞相,勢必要将當年的真相給找出來。”

“我都尚且如此,難道你們希望許州兩家造反的事情一直被記載,流傳千代萬代嗎?”

京墨擡眼,他竟然想不到羽涅的話不是說說而已。

羽涅又道,“那兩封信都是有關于五石散的,信中的內容提到了豫王,若是遞交上去,就會一層層的反饋上去 ,因為是豫王,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等到了大理寺,恐怕早已經傳入了豫王耳中,那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會被掩蓋,亦或是找人頂罪。”

靖王殿下是全程說開了,京墨腦中的某條線索此刻連上了一條。

西疆,他知曉豫王的母妃便是來自西疆,難不成!話到嘴邊,京墨卻不敢說。

兩人談話太過于沉溺其中,門外,州南栀悄無聲息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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