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散香折美人

散香折美人

翠屏山。

許鹿竹生活如前幾天般,晚飯過後,就有兩人過來帶她去另外一個地方。

她叮囑好蘇檸,便老老實實的蒙好眼睛,門外,兩人領着她。

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另一個院子中,許鹿竹聽到門後的關門聲,将蒙住眼睛的黑布從臉上摘下來,眼前還是那些熟悉的人,只是大家的臉皆被黑布蒙上,只能看見對方的眼睛。

許鹿竹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深呼一口氣,坐下,戳了戳雙手,開始了這幾天重複的任務,眼前有很多已然制作好的五石散,她熟練的将此包裝好,放入那胭脂盒裏面,茶包裏,藥包裏等等;一切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物品幾乎都被有混進五石散的可能性。

這胭脂盒裏面裝五石散的手段,許鹿竹是再熟悉不過,與那日和京墨在胭脂鋪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

她時不時站起身,一面将手中的五石散壓在盒裏面的底層,一面瞥着屋內其他人手中的動作,大家頗有默契的不出聲,只是因為規定。

每天規定要完成多少任務,若是成功了則可以吃晚餐,領取當天的工錢,若是不成功,既沒有晚餐吃,更沒有工錢領。

這一場景,許鹿竹在第一天見到時,就已然是震驚不已,大家不停做着手中的動作,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活死人,更不許交流,門外有人把守,前兩天就有兩人交流因而被拖出去後,許鹿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兩個人了。

屋內燭火照明,眼瞅着今晚的任務也快要結束了。

許鹿竹轉了轉脖頸,又扭扭身子,麻木僵硬感從身上漸漸褪去。

忽而,院外濃煙四起,許鹿竹嗅覺本就靈敏,從屋內縫隙透進來的縷縷炊煙讓她立即發現,“不好,好像有濃煙的味道。”

屋內十幾個女孩跟着起身,也被這句話吸引,順着聲音往門窗望去,面面相觑,依舊是鴉雀無聲。

“我說屋外似乎是走水了。”許鹿竹喃喃重複了一遍,那些女孩臉上的神情才有了微弱的變化,也漸漸的移動過來,往許鹿竹旁邊挨去,一時間,各種東西被碰撞而掉落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響讓她們身子也跟着微微顫抖,眼神緊緊盯着那扇緊閉的門口,不敢輕舉妄動,又或是在等待着什麽。

判決。

懲戒。

還是殺戮。

許鹿竹呼吸也跟着急促,她不知這些女孩被關了多久,但時間很長,長到改變了一個人,讓一個富有活力,有思想的女孩變得麻木僵硬不堪,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平定好心緒,她轉看向屋內的東西,跨兩個步伐,彎腰拿起一個錘子,随後大步走到那門口,女孩們看着許鹿竹笨拙又很努力的敲擊着那釘死窗戶的木塊。

時不時又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預判着那扇門什麽時候被粗魯的推開,更有甚者,已然做好了捂住耳朵的準備。

“砰砰砰”的聲音傳來,沉悶、清脆交織,一下又一下,聲響也愈來愈大,敲響着心聲,落在每一個人心裏面,期待着聲音的穿透力帶着破繭成蝶的期許,門外看守的人忙着救火,根本就無力管轄屋內的女孩們。

随着最後一道敲擊木塊的聲音的停止,一根木塊被脆碎,掉落至地上,許鹿竹不敢将這窗戶戳出一個洞口,怕濃煙散盡,她轉而又敲響另一根。

然而,那些女孩等着許久的結果未出現在眼前,反而看着許鹿竹又繼續敲響着另一根。

許鹿竹敲擊的動作很快,但在那些女孩眼中是漫長而灼心的,她們害怕下一秒許鹿竹被拖出去,這樣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聲響越來越大,屋外仍不見人進來。

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根接着一根,漸漸的也帶動了幾人,兩三個女孩子也跟着一塊敲擊那封住窗戶的木塊,戰火也随之蔓延至那道關緊了她們的門,關緊她們心房的那道門。

許鹿竹拍了拍旁邊的一個女孩,柔聲細語,“麻煩你了,可否去将那邊兩桶水搬過來,打濕那些布條。然後一一發給每一個人手中。”

女孩聽完了許鹿竹的話語,眨了眨眼睛,又愣住了幾秒,然後才點頭,轉身去按照許鹿竹的吩咐做事。

窗戶上的木塊被敲完,幾個女孩嘗試去推開那扇門,無任何動靜,那門依舊緊縮着。

濕潤的布條一一發給每一個女孩手中,也都照着許鹿竹一樣,将布條圍住了口鼻,将那窗戶給捅開,有人将桌子給推了過來,在濃煙大量漫入時,一個女孩扶着一個女孩,從窗戶間翻了出來。

屋外的濃煙頃刻間襲來,那濕潤的布條不至于讓她們被濃煙嗆死。

院子裏被火光照亮,一個接着一個女孩的出來,引起了來人的注意,對面那些剛剛到來的黑衣人手中持着劍,為首的人提劍喊道,“上頭有令,将這些女孩盡數斬殺,一個人頭一個賞賜。”

一句話,在院子內響起,有些女孩子又跳進了那屋內,救火的人在繼續擡水滅火,這出戲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他們只顧着手中的任務,卻直接忽略了那些女孩子的求解。

“進屋內也是被他們殺死,倒不如我們抵抗一把,我們的命自己攥在手中。”許鹿竹捏緊了手中的錘子,微微擡起下巴,她扯着嗓子大聲喊道,“我們有錘子,一些人去準備火把,可不能被他們生生占了便宜去。我們的命,多少銀子都買不起。”胸腔随之起伏,許鹿竹傳來的聲響震耳欲聾,進屋了的女孩紛紛将工具給遞出來。

“以卵擊石,給我上。”一聲令下,那些黑衣人持劍襲來,朝着女孩們刺去。

錘子在手中是有重量的,卻在面對那些欲奪走自己生命的劍時,拼盡全力對抗,掄起錘子就朝着他們砸去。

也是砸中了幾個黑衣人,劍影此起彼伏,劃破了手,腳,身上,沾染了血液,疼痛的叫聲未聽見,耳邊卻都是互相鼓勵安慰的話語,以及各種工具朝着他們砸去落地的聲響。

“這研磨容器,有些重,我去攔住他,你就使勁砸。”

“竟然碰我的胸,去死吧,老娘要剁了你的手。”話畢,另一個女孩将刀遞給了說話的那人。

“給我打他的後脖頸。”黑衣人被說得轉了頭,下一秒,被錘頭錘破了頭,倒地不起。

火把被點燃,傳至一個女孩又一個女孩的手中,一些火點燃了黑衣人的衣裳,便看到了滾地不起的黑衣人,火勢還未被滅,便又被加了一把火。

“都是一拳廢物,憐香惜玉不是在此刻。”為首的黑衣人觀賞了一會兒,吐了口口水,眼神盯緊了許鹿竹。

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女人在煽風點火。

他瞅準了許鹿竹,猛的向她刺去,劍劃破了她的手肘,鮮血霎時間飙出。

許鹿竹捂住那傷口,轉身躲過了黑衣人的第二劍。她踢起那地上的木塊,一瞬間,被他劈成了兩半,眼看着這人越來越逼近,“呸”的一聲,伴随着聲音,口水噴滿了他臉上,惹得他閉上了眼睛。

黑衣人睜眼,瞥見她手上多了把錘子。

這錘子,他的劍可是砍不斷,他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着許鹿竹,“你想玩貓捉老鼠的游戲?行,看你有些韌性,我姑且陪你玩一玩。”

話畢,他手中持着的劍揚起再次向她襲來,被她手中的錘子給擋了下來,劍壓迫着錘子,逐漸向許鹿竹逼近,眼睜睜看着那雙狹長纖細的手臂逐漸彎起,黑衣人眼中的冰冷帶着些笑意。

然而就快壓到她胸口時,下身傳來了悶痛讓他下意識扔掉了手中的劍,捂着下身倒吸一口冷氣,頃刻間,額頭冒汗不止。

那一踢,許鹿竹是用盡了力氣的,朦胧黑夜中,他呲牙咧嘴的看着她的身影“嗖”的過去,撿起了那把劍。

四處是濃煙彌漫。

羽涅領着衙門的人手直奔那嚴格死守的屋子,目的是将那些五石散一一給搜羅出來。

院中,侍衛将門給踢開。

映入眼簾的是幾十名青年壯漢。

其中為首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身強力壯的男子,穿着粗布衣裳,領着一群拿着刀劍的兄弟。

“馬穩叁。”羽涅啓唇,扇子在手中轉了一圈,“你讓我們好找。”

“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長笑,“你們這群吃官糧的廢物,還不是被我給哄騙了。前些日子,爺爺我不也送了一些美人給你們,這麽貪心,今兒個找上門來了。”

“失蹤的女孩都是你拐的?”

“這不小石鎮那些我辛辛苦苦搜羅過去的女孩子不都被你們衙門給找回了,還折去了我們大爺的一個窩點。”

“行啊,出息了,你們山匪也是幹出息了,劫的可是越來越珍貴了。無價之寶也敢動,找死。”扇子在手心輕輕拍打,他微眯雙眼,微微偏頭,“方冷,記得吧,馬穩叁要活捉。”

不知為何,眼前這人眼中散發的淩厲目光讓馬穩叁下意識的害怕,後背也有一絲絲涼意,他咽了咽喉嚨,安慰着自己,等會上面的人會派人來救自己的。

事實證明,馬穩叁的擔憂是對的,他手下那些無非是紙老虎,能做成此件大事,背後是有人鼎力相助的,看來好處也給了不少,否則怎能将這些人給捧殺得如此廢物,光長肉不長武力。

“馬穩叁,你知道你自己被別人利用了嘛?”

他被死死綁住,坐在地上,聽到他詢問,仰頭等着他繼續說。

“你就是被用來頂罪的,這些失蹤人口的事,私制五石散的事情,全都要攬到你一個人的身上了。知曉不。”羽涅說完,朝他點了點頭,還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馬穩叁面色無奈,帶着苦笑,讨好谄媚的語氣,“現在知曉了,大人,大哥,你竟然知道這件事,你就幫我查明真相嘛,你們衙門不是不冤枉人嘛?”

“可你也不是完全無辜啊!”羽涅學着他的語氣,“想來,你背後的人肯定也是給你準備好了證據,讓你不得不背下這個鍋。”

“我,我底下還一幫兄弟呢,這不是為了兄弟們的榮華富貴,這才走錯了道路嘛!大人,這些罪,我一個人抗下,您就當做不知道,放了我兄弟吧!”

羽涅頗有逗一逗他的想法,于是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交疊,在他眼前摩挲。

馬穩叁混跡多年,自然是讀懂了這個意思,面色露出難耐之色,“大人,您是吃官糧的人,哪能拿我們老百姓一分一毫呀!況且我是真的沒有錢。”

剛才還諷刺自己是吃官糧的廢物,如今态度轉變如此之快,真措手不及,“你難道真不留一分一毫給自己?看來是想着空手套白狼。”

馬穩叁低頭,緊皺雙眉在思考中。

羽涅又道,“這樣吧,你跟我說你的金銀財寶藏在哪,等你死了之後,我就燒給你。”

饒是羽涅自己也沒有想到,跟京墨混久了,不知不覺耳濡目染跟着學壞了。

見狀他軟硬不吃,馬穩叁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人,等我去了衙門之後,就告你一狀,剛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反正你是要活捉我,我就到了衙門之後再伸冤。”羽涅喉間帶着笑意,悶聲的笑聲傳出來,馬穩叁滿臉黑線,知道自己這是被耍笑話了。

聊天之際,方冷從屋內跑出來,“羽涅哥,都一一清點并且給封裝好了。”

“好,你帶着這些東西以及人回衙門,我還要去另一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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