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真人是北鬥七星的唯一一位男修,同時在諸多修士之中也享有一定聲名,而且還未曾有過道侶,加上他的心法與諸多門派相契合,頗受同境界修士的贊許和矚目。
只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這個眼高于頂、倔強自傲的師姐召喚救急,因為按照常理來論,她這個脾氣,寧願去尋找其他師姐的幫助,也不應該求援于自己。
即便如此,同門之情仍舊發揮了作用。
玄霄真人很快便用遁法趕來,一道紫光星芒從遙遠千裏之外,轉瞬間便飛馳至眼前,星光消散,化為一個年輕男子。
他一身北鬥道服,長身玉立,墨發銀冠,先是在游仙宮外停留一剎,見碧虛聖庭并未啓用戒殺大陣,一顆心落回肚子裏,才邁步進入。
一進入,迎面便見到自己高傲美麗的玄澤師姐發絲散亂,衣衫不整,像是在土坑山隙裏打了幾個滾似的,見到他來,更是咬了咬牙,不知道将面子往哪兒放。
玄霄真人立即上前,見她除了丢了顏面之外似乎并無異樣,轉頭跟蕭漪然對視一眼,見蕭護法無奈點頭,便知這只是對方要借助師姐的求援、來見到自己的手段了。
他道:“不知是哪位真人出手,留有分寸,點到即止,這樣的禮遇,實在感激不已。”
他這麽說,目光卻直接望向了與那俊美男子談笑的紫衣女人,沒想到梅問情卻沒動靜,而她身邊看上去便不好惹的郎君站了起來,道:“若要感激,不如借一步說話,擺上美酒,共飲一杯。”
這要是個女人向她師弟玄霄這麽說,必然心懷鬼胎、決不能答應,但這卻是個男子,讓人拒絕也不知從何提起。
玄霄真人的面貌、氣度、言語,跟那一日在世外靈國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那時利用蛟女驅逐邪修的男聲,雖然同樣算是“正義”的一方,卻不顧其他生靈的死活,居高臨下,漠視蒼生。
但眼前這個玄霄真人,倒是溫文爾雅、玉樹臨風。
玄霄道:“兩位盛情邀請,卻之不恭。”
蕭漪然聞言,很快便為兩位金丹修士準備了一間隔絕神識的密室,由碧虛弟子接引過去,帶入密室中。
殿內便只剩下三個女人一起喝茶,蕭漪然還好說,沒惹出大麻煩來,對着無定觀的梅真人、北鬥島的玄澤,都能以禮相待。而一旁的玄澤真人卻食不下咽,只是為了等她師弟出來才忍着沒走。
殿內一片寂靜,連空氣都跟着僵硬。蕭漪然為了調和氣氛,率先開口道:“梅真人閉關多時,若不是無定觀的玉帖金書上有你的名字,我還從沒聽過真人的名號。”
梅問情道:“我在人間游歷,貪圖享樂慣了,假稱閉關而已。”
這話倒也算得上是真話。
蕭漪然聽到此處,臉色稍稍變化,忽道:“你在人間游歷?可曾聽說過什麽?”
“蕭護法指的是……”
“自從前任魔尊被諸多元君真君聯手誅滅之後,羅睺魔府群龍無首,雖是除去了心腹大患,但沒想到也因此産生一些禍事……”
眼前一個是無定觀、一個北鬥島,都并非旁門左道,蕭漪然便順着話頭說了下去:
“前任魔尊生前有一道禁令,不準許魔府內的修士為禍下界、草菅人命。自他隕落之後,許多禁令都自動解除了,那些邪修無人拘束,無人震懾,連人間的生魂靈物也敢沾惹侵吞,若不是人皇的紫氣庇護,恐怕已是災象連連,一團亂了。”
玄澤真人聽到這裏,忍不住語氣惱怒地道:“這群貪婪的邪修,善界根本容不下他們!”
她口中的善界并非是用來形容善惡的,善界與惡界的區分只在于人是否能夠自在地生存修煉,善界為修真界、人間界,惡界為幽冥界、虛空界。其中幽冥與虛空兩地,幾乎完全不能讓普通人生存下來。
比如梅問情蘇醒時所在的幽冥界,看起來宏大繁華、有五方鬼帝鎮守,實際上此界連正常的空氣都成問題,普通人想要存活,實在難之又難,就是修士進入,也受到頗多限制。
話題轉移,先前的尴尬很快就消失了。梅問情本就不計較,思索着道:“看來正道諸多天君魁首,誅殺此人,竟然還殺錯了。”
此言一出,另外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蕭漪然道:“雖然……是發生了一些禍事,但能殺掉那位魔尊,這些犧牲也是應當的。”
梅問情:“哦?”
“看來你真是什麽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将魔修放在身邊,你就不怕落得一個跟裴家一樣的下場?”玄澤居然也開口問。
“綱常倫理在上,母為子綱,妻為夫綱,天理不變,自古皆然。”蕭漪然道,“前任魔尊心中并無三綱五常,将天下至真的道理踩在腳下,後來又聲稱自己要娶一個女人,以男子之身放肆玩樂、勾欄瓦舍,從不避諱,如此不守德行、殺孽無數,所以才犯了衆怒。”
“裴家數百口人命,無一幸免,着實慘案。”玄澤道,“她們家的爐鼎産業也從此斷絕了。”
梅問情邊聽邊點頭,絲毫沒發覺兩人如此在意的點在哪裏,感嘆道:“如此奇人,真不該殺。”
蕭漪然:“……”
玄澤:“……”
這人不會讓魔修那張臉、那些手段給迷了心竅吧?
梅問情繼續道:“修真界的風氣與我閉關之前确實大有不同了。若當時的掌權之流強悍包容、充滿自信,便會欣賞另一性別的強大美麗,所以一時風氣開放,言行禮節、趨于平等。若掌權之流懦弱自卑、膽怯無能,便會打壓另一性別的生存環境,所以一時封閉嚴苛……”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麽形容對方未必能聽懂,便道:“強者有信心匹配強者,所以包容。弱者只能匹配弱者,所以壓迫,不然便怕對方生出造反之心,就是這麽簡單。”
蕭漪然目光怔愣,玄澤也呆滞當場,說不出話來,不知為何,她們覺得梅問情說出的話也十分大逆不道,可還詭異地有那麽兩分道理。
“你這話……跟當今主流不符,還是別說了。”蕭漪然收回視線,忍不住勸告道。
“……雖然有點奇怪的道理,可是……”玄澤想了想,提起了另一件事,“可惜真正的老祖宗們都未出世,我聽聞化神之上還有返虛境,前些時日返虛老祖青衣天女的聖魁宮光華大盛,不知道是否是将要蘇醒?”
“青衣天女是旱魃之祖,若她重踏世間,定能将那群邪修一掃而空,還人間一個太平安寧。”
蕭漪然附和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轉眸看向梅問情。梅問情本來沒想發表意見,但對上四只眼睛望來的目光,也只好假裝認真思索一番,合群道:“就是就是。”
兩人滿意地繼續下一個話題,氣氛融洽了不少。
梅問情無聊地掩唇打了個哈欠。
與此同時,密室之內。
兩人對坐其中,一張小案上放着一壺酒,是碧虛聖庭拿來招待客人的。
玄霄真人以禮相待,便率先挽袖為賀離恨斟酒,問道:“不知曲折至此,尋找在下,究竟有何事?”
賀離恨開門見山:“你用一枚道體金丹逼出的邪修神念,那神念屬于何人?”
玄霄真人目露茫然:“什麽?”
他不知道?
賀離恨凝視着他,似乎想要甄別對方的神情是真是假,他緩慢道:“不久之前,你贈予了一枚蛟珠給一個凡間女子,還托夢告訴她,讓她将你傳遞給她的禮物送給世外靈國的國主,便能立地飛升。”
玄霄真人一臉迷茫,露出像是聽故事一般的神情,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這段時間都留在北鬥島煉丹修行,為突破金丹中期做準備。”
賀離恨依舊面無表情地望着他。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就算你不信,我也只能這麽說。”玄霄道,“你說的這幾件事,我确實樣樣不知,絕非是在下所為。”
賀離恨擡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
就算對方再怎麽否認,但他耳聰目明,聽過的聲音就不會再忘掉,所以此人的聲音跟那時奚落邪修之人的聲音非常相似。只是玄霄真人身上的氣質卻跟那日展現出來的完全不同。
賀離恨放下酒杯,幹脆地道:“我找錯人了。”
說罷,便要起身離開。玄霄真人也同樣起身陪同,就在他轉身剛剛走了數步、快到門前之時,腰間魔鞘之內的蛇刀驟然探出一寸半,一股強烈的魔氣掃蕩出去,瞬息間遏制住了玄霄真人的咽喉。
兩者同時金丹,但境界雖同,實力卻頗有差距。
賀離恨轉過身,單手扯住他的衣領,魔功心法猛然運轉,眼中從純粹的墨黑色漸漸泛紫,四周的浮現出各式各樣的天魔虛影,他紫眸凝滞,語調平靜地問:“那個邪修是誰?”
玄霄真人本想說“我不知道”,可見到那些天魔虛影,忽然神思一蕩,身軀仿佛瞬間就不屬于自己了,經過一頓昏暗與明亮交替的模糊感覺後,他的意識徹底沉了下去。
另一個人睜開眼。
“咳……松開我!”他攥住了賀離恨的手腕,“你一個魔修,就算我告訴你,你會保證我不殺我麽?”
一體雙魂?
賀離恨稍微松開手,上下端詳了他一會兒。玄霄真人外貌未變,但脾氣語氣卻全然不同,此人警惕地看着他:“你立契約,立字據,不然我絕不會告訴你。”
賀離恨道:“就算我跟你立契約,你相信一個能随意驅使召喚天魔的修士所立的契約嗎?”
暗域天魔隐遁在修真界之外,在各界的夾縫星域之中。他曾經最為信任的心腹便是一頭天魔,只不過随着他境界跌落、重傷無蹤,起碼要金丹才能使用的喚魔之術也許久沒有動用了。
對方面露掙紮,猶豫不決,聽到眼前的魔修按回刀鞘,淡淡地道:“我只是懶得殺人搜魂,你應該明白。”
魔修的身份有時候在恐吓這方面,還挺有用處的。
對方暗暗打了個寒戰,與他目光對視片刻,只能重新坐了下來,道:“你找她做什麽?那人已在金丹後期,不日便将跨進巅峰,沒有一個元君前輩出手,輕易是動不了她的。”
賀離恨道:“我要殺她。”
玄霄眼前一亮,此刻的他與溫文爾雅四個字完全沾不上關系,而是嫉惡如仇般地道:“那是羅睺魔府的陰羅道人,鼎鼎有名的左道邪修,一個瘋子。若不是我意外發現了她的布置,還不知道她要靠陣法和封印物為禍人間多久!”
“所以,那枚道體金丹……”
“那只是外丹,是我秘境之中探索而得。”
“你替你的主魂這麽四處樹敵,招惹邪修,他可知道麽?”賀離恨問。
“什麽主魂,我才是玄霄!”對方情緒激動起來,可礙于賀離恨冰冷的目光,又忍耐地坐了回去,“貪生怕死、虛度光陰之徒,沒有外在的壓力,他是不會懂得冒險精進的,大道參天,豈容懈怠?!”
賀離恨盯着他看了半晌。
他想,若不是因為此人所贈的道體金丹,使那國主達到金丹境,他也便不會受傷到要梅問情解禁來救,他應該殺掉此人。
但他似乎又是好心,還如此勤勉刻苦,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以這位玄霄真人本來的脾氣,恐怕骨頭渣子都剩不下,別提如今的地位身份了。
賀離恨輕輕撫摸着刀鞘,指腹落在那顆原本在梅問情發釵上的珠玉,在輕柔細膩的觸感上摩挲、輕觸。
對方不知道他在考慮什麽。
但依舊被四周似有若無的殺機緊裹,幾乎難以呼吸。
此時此刻,玄霄真人竟然隐約有面對那些傳聞中的元君前輩、一派尊主的感受,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沿着對方無波無瀾的視線傳遞而來,讓人宛如待宰羔羊,連多說一句話似乎都會成為生死之間的砝碼。
賀離恨道:“這酒不錯。”
說罷,他面前的杯盞便橫移過去,落到玄霄面前。
玄霄真人擡起酒壺,再度将杯中斟滿,忽然福至心靈,開口道:“陰羅道人在賀魔尊仍在之時,如同一只縮起來的鹌鹑,魔尊如今不在,她倒為非作歹、肆無忌憚……你、你一定是前任魔尊的舊部吧?”
所以才要肅清魔府。
賀離恨不聲不響地看着他,過了片刻,将他所斟的酒喝了下去,道:“希望下次見到你,你已經成為玄霄真君了。”
說罷,他起身離開了密室。
玄霄坐在原處,手裏還握着那酒壺,過了好半晌,他的意識逐漸沉下去,重新清醒過來時面前空無一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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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游仙宮回來時,雲生結海樓內已經換了個人服侍,是一個眼生的小姑娘,紮着紅繩發飾。
小姑娘乖乖巧巧、謹守本分,将房內的熱茶爐香全都換過,又按照梅真人的吩咐更換了室內的部分陳設,搬了盆吊蘭懸在窗邊,才行了一禮,退出時關上房門。
賀離恨剛一坐下,就見到梅問情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懶洋洋的、無聊到快要枯萎了的氣息,他倒了杯茶:“怎麽了?”
“你是不知道……”梅問情揉了揉眉心,嘆氣,“我發現她們的話題真的很枯燥,跟她們坐了半天,一點兒逸聞趣事兒都沒聽到,你那邊呢?”
賀離恨道:“玄霄真人是一體雙魂,身體裏有兩個人……我不知道怎麽解釋,不過操控封印物為禍人間的那名邪修的名字我已經問出來了,叫陰羅道人。”
“看你出來時的樣子,似乎沒為難那位真人。”
“為難了的。”賀離恨點頭道,“我要求他下一次見到我已是元嬰。”
梅問情道:“嗯,真是苛刻。”
她故意這麽說,一邊說一邊朝賀離恨伸出手,對方并未遲疑,順着她的意把手覆蓋上去,便被一把拉到了她懷中。
梅問情的手墊在對方的腰後,低頭埋在他頸窩邊重重地吸了一口,對方身軀溫暖,抱起來十分舒适,她埋怨道:“那位蕭護法,還有北鬥島的玄澤真人,只會聊什麽天下禍事、什麽前任魔尊,可我只想聽修真界的十大美人啊……”
她原本以為賀離恨會一板一眼地要求她不許想什麽“十大美人”,然而懷中的軀體稍微僵硬了一瞬,問得卻是:“什麽……魔尊?”
“沒聽她們提叫什麽,或許是忌諱吧。”梅問情道,“怎麽,在你們魔修眼裏,這位置比十大美人還更有意思?”
她以為自家賀郎心懷遠大,有統領魔道的心志和意向。
梅問情自然十分支持,還沒等給他制定個計劃出來,便見到賀離恨神情躊躇地看着她,似乎是想告訴她什麽,但半晌都沒說出來,而是道:“那個陰羅道人就在羅睺魔府之內。”
“這個地方我知道,遍地魔物,邪修聖地。”梅問情道,“我會陪你去的,這一點你不用問。”
這确實是賀離恨下一句想問的。
他望着對方的眼睛,在心中默默地想——等到了羅睺魔府、手刃陰羅道人,就将自己的事全都告訴她,只不過,這并不是給她做選擇,讓她選退路,這只是坦白和通知罷了。
他太清楚自己了,不可能容忍梅問情離開他,就算對方反悔、畏懼、就算她對自己曾經的事跡害怕厭惡,他也會将對方留在身邊,甚至大概率會不擇手段……他不是一個溫順的小白兔,從很久之前,賀離恨就已經失去松開手不斷忍讓的能力了。
但梅問情本來也不是因為他溫順才喜歡他的。
“我知道你會陪我的。”他低語喃喃,聲音類似于自言自語,“你一定會的。”
他伸出手,環住對方的脖頸,那道頸項間金紋仍舊還在,平時被開口處綴着珍珠的璎珞環遮掩住了,只有在緊緊貼合肌膚時,才能感覺到一道道禁制的滾燙。
“會痛的。”梅問情抵住他的手腕,“別碰。”
“沒事。”他說,“其實我總覺得,在你身上獲得的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麽,冥冥之中,似乎我在你身上得到的寵溺和喜愛太多了……我不知道要為這些付出什麽代價。”
梅問情注視着他,不光是脖頸間的金紋,連同脊柱、腿根上的禁制都隐隐泛着熱燙,她凝望片刻,忽然道:“或許你已經付過了呢?”
賀離恨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陷入短暫的失神和恍惚。
就在他思索迷茫之時,梅問情重新抱住了他,将對方會被禁制燙到的手拿了下來,攏在掌心,她輕輕地親了一下懷中人的唇,低語道:“沒有什麽幸福感是需要支付某種代價來達成的,如果有,那是我的能力不足,才讓你這麽覺得。”
她的手覆蓋到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纖細白皙,修長而柔軟,但卻又能緊緊地握着他的手。
賀離恨閉上眼任由她親,過了一會兒,似乎從那種恍惚中抽離出來了,猛然發覺剛才的對話像極了脆弱不安的郎君向妻主索取安慰……還滿心覺得自己不是什麽小白兔,結果被她抱在懷中,就軟綿綿得一塌糊塗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重新樹立形象和威嚴,認認真真地道:“到了羅睺魔府,你要掩藏自己道門正修的身份,扮作、扮作我的……”
他本想說下屬,結果這麽一遲疑,不知道梅問情究竟想到哪兒去了,突然道:“女寵?”
賀離恨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梅問情想着今日聽聞的前任魔尊的種種事跡,以為羅睺魔府的人都這麽不拘一格,便道:“觀念這麽先進?輕易就能脫離傳統桎梏……”
賀離恨抿着唇搖了搖頭。
“哎呀,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別人。”她沒有半點生氣,笑眯眯地湊過來,手指按在他後頸上揉了揉,簡直要把小貓咪渾身都給揉酥了。
賀離恨道:“我跟那群邪修是不一樣的!而且那樣也太顯眼了……”
“那你就叫我姐姐吧。”梅問情道,“反正你也叫過不少次了。”
賀離恨沉默一剎,耳根紅得滴血,他抽回自己的手,沒能一下子抽離,便帶着對方的手指遞到嘴邊,用力地咬了一下,在指尖上烙下一圈整齊的牙印兒。
“這是懲罰?”梅問情掃了一眼皮都沒破的手指。
“這是警告。”賀離恨板着臉裝作面無表情,故意透露出一股趾高氣揚的感覺,眉宇間卻流露出有點高興似的情緒,“在外面要讓着我……梅姐姐。”
梅問情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這不還是挺喜歡叫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