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妮站起來走到門口,手剛一放到門把手上,她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有人在吃東西,咯吱咯吱的聲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因為她這個房間靠近客廳,而且隔音效果又不是很好,所以她貼着門就可以聽的非常的清楚。
周子慧躺在床上,不斷的思索着陳秀妮之前和她說的那些話,那些話她沒有一個字告訴尹佳雪,所以尹嘉許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麽态度轉變的這麽快。
周子慧其實是一個內心很敏感的人,太敏感到所有的難受都要自己消化,她不想和別人分享。
她不想給別人造成麻煩,因為從小就寄人籬下,所以更明白別人對她好的可貴。
尹嘉許雙手環住她的腰,對着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怎麽了?睡不着?”
周子慧轉過頭看着尹嘉許:“現在幾點了?”
尹嘉許搖了搖頭:“手機不在我這,在外面你睡不着,我們就可以……”
周子慧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對着他的耳邊說道:“我現在有點口渴,我要出去喝口水,等下回來。”
尹嘉許将頭擡起來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外面你不怕?”
周子慧搖了搖頭:“我又不怕黑,好了,我出去了。”說着她就将門把手往下壓,打開了門。
那條長廊是寂靜的,又長又黑,但是她不想開旁邊的燈,如果自己能行走在黑暗中,是不是就能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一個人行走在黑暗中,雖然孤獨但是卻什麽都不怕。
噠噠的拖鞋踏在木板上的聲音,在寂靜中十分的突兀。
陳秀妮吓了一跳,她聽到有人慢慢的從她的房間門口走過,耐不住好奇她按下了把手,聽到那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把門開了一絲縫隙,可是一片黑暗,他什麽都看不到。
如果剛才有人走過去的話,那為什麽不開燈。
周子慧走到客廳,聽到吱呀吱呀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偷偷吃着東西,而且現在又是一片黑暗,說不定角落裏躲着某一個人正在看着她
周子慧現在不害怕可能是假的。
如果黑暗中就只有她一個人,她會覺得很平靜,但是如果某個地方傳來了怪異的聲音的話,她可能就會害怕了。
周子慧想要去開燈,可是摸索了半天都沒到開關的地方。
但是她摸到了一雙手,她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大聲的喊了起來,而她的喊叫聲也驚吓到了後面跟着她的人。
兩個人的叫聲此起彼伏,把在房間裏一直沒有睡覺的尹嘉許吓破了膽,他跑了出來走到客廳,直接打開了燈。
周子慧還沒從恐懼的邊緣回來就看到陳秀妮躺在地上,臉上上紅紅的像是被踩了一腳一樣。
周子慧才想起自己剛才在慌亂之中一直往後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東西,接着又踩到了某一個東西上。
不會……
周子慧跑過去想要将陳秀妮扶起來,卻被陳秀妮甩開了手。
陳秀妮搖了搖頭說道:“我只不過是出來喝水而已。”
她自己站了起來想要去找水杯,可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水杯,反而看到了一個躲在角落裏的小孩子。
陳秀妮不認識這個小孩子,覺得很突兀。
但身後的周子慧認識,周子慧走到那小孩子的旁邊,伸出手想要去抱那孩子,可是卻被那孩子拒絕了。
他看了一眼他們三個,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整個客廳回歸了平靜,尹嘉許皺着眉頭問道:“你們怎麽了?”
他想必也是看出了她們兩個之間不和諧的氣氛,其實讓他最無法理解的是,明明在此之前他們兩個親如親生姐妹,怎麽轉眼間就像是殺父仇人一樣,連靠近都靠近不了。
陳秀妮皺着眉頭說道:“這是我們兩個的事情。”
周子慧也點了點頭:“嘉許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你回去睡覺吧。
尹嘉許點了點頭,看來女人心海底針,兩個女人還真的可以上演一出宮鬥。
“那我就回去了,你到時候喝完水就進來。”尹嘉許轉身大大咧咧的走了回去。
客廳的燈開着,她們兩個面對面的站着些尴尬的氣氛彌漫在她們兩個中間。
周子慧輕飄飄的嘆了口氣:“秀妮,我想了很久,我發現我們可能真的沒有非常真實的了解過對方。”
陳秀妮嗤之以鼻:“你以為我們的感情很深嗎?我們的感情只是像現在你看到的這樣,這才是真正的,平時假裝姐妹情深只不過是演給別人看的,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在這裏,你還是以正常的态度對我吧。”
“我們之前的感情不是假裝的,不管你是不是,至少我是真正的對你好的,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我一輩子的好朋友。”周子慧不知道怎樣說才能讓陳秀妮知道自己的意思。
”何必說這些話?我之前的話說的還不明白嗎?我說了我喜歡尹嘉許,你只要把尹嘉許給我,我就和你繼續玩下去,要不然咱們免談。”
怎麽回事……她本來不想說出這樣的話的,怎麽一開口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擡頭看向周子慧,果然看到周子慧臉上受傷的表情,她想解釋的,她不是有意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周子慧卻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客廳空空蕩蕩的,晚風從窗戶吹進來,她覺得冷口也不渴了,就想回去睡覺。
那本書靜靜地躺在桌子上,被昏黃的燈光照着。她是真的讨厭周子慧嗎?還是她認為的讨厭呢?
她不知道,或許真的和陳阿姨說的那樣,她必須得看書,看書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是假裝的讨厭還是真的讨厭。
晚風特別的冷,可是陳阿姨房間的窗戶是大開着,陳阿姨穿着黑色的長裙站在房間中央,她臉上戴着假面舞會的面具,只不過那面具非常的爛,似乎已經好多年沒用過了。
收音機裏傳來七八十年代的歌曲,她跟着那些歌曲翩翩起舞,她跳的是探戈,好像她對面站着一個男人,抱着她,在混亂的人群中走來走去。
跳到情意亂迷的時候,她的目光中倒映的不是這空曠的房間,而是一個留着胡子穿着西裝的英俊男人。
可跳着跳着,音樂沒有停,她的眼淚就下來了。
她将臉上的舞會面具拿走,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那個女孩兒多像是曾經的自己,一樣的倔強一樣的自卑,把別人對他的好當成理所當然,甚至還厭惡那樣的自己是最差最差的時候。
可是那時候卻有一個男人,至死不渝的喜歡着她,她那時候覺得這天下的男人也不過就是那樣,所以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可到最後那個男人離自己而去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自己心的跳動了起來。
人就是這樣的人,在沒有失去的時候,認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而自己再怎麽樣都是正确的。
可是當所有的一切都從手中消失了,怎麽抓也抓不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好都是有條件的,而那些有條件的好自己卻給不出同等的條件。
時光太兇猛了。
她站起來,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臉依舊是那樣的臉,只是青春的朝氣不見了,随之而來的是中年的富态和淡然。
可是她要這種淡然又有什麽用。
這并不是真正的看透世俗,只是所有的都失去了,她什麽都抓不住,所以也就算了的這種淡然。
她低下頭,将假發拿了下來,假發一拿下來火紅的頭發就如瀑布一樣灑了下來。
她的房間的床頭櫃上放着一個座機,這個座機從來都有人打電話過來,就像是裝飾品一樣,她也從來都沒當回事。
收音機裏的音樂變了味道,像是換了一首一樣,其實只不過一直是單曲循環同一首而已,之所以味道變了是因為聽得膩煩了。
她走過去将收音機關了起來,身上的長裙也被她褪了下去。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以前清瘦的身體,慢慢變得臃腫。
時間真的像猛獸一樣撕扯着她,将她變得面目全非。
手機響了起來,她皺着眉頭拿起手機,手機那邊傳來了重重地咳嗽聲。
她以非常公式化的聲音說道:“你好,這裏是……”
“別說了,我知道你那裏是哪裏,我打電話來就是想跟你說,我明天過來看病,你給我準備好。”
她沉聲道:“我這邊不是醫院,只是小小的心理診所,你要是生大病就直接去醫院吧,不要來我這裏。”
她聽到那人的态度,就十分的不舒服,更別說要給他治病了。
她這診所本來就小,床位也不夠,而且她診所的病人和外面的病人不一樣,如果突然來一個心裏極度正常的人,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變成神經病了。
“我說你這小小的診所哪那麽多廢話,我既然都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了,我當然知道你是做什麽的,所以你就不用再擔心什麽,我就是有點心理上的疾病,要找你看看。”那個人的語氣相當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