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葉蘭庭

白啓是只半妖, 以半妖之身就算他天分再高也是修煉不了太精純的法術的,更枉論以這半妖之軀登上王座了。

聽說連雲城有一顆歸心丹可讓他成為一只完完全全的妖, 他自想拿到這顆歸心丹。

只是這連雲城城主歸寒并不是個吃素的主,他布下的十惡陣在妖界幾乎無人能從裏面全身而退, 而歸心丹便被他保管于這十惡陣中。

彼時白啓雖為臨淄城城主,可臨淄城比之連雲城根本無法比拟,他的力量也遠遠在歸寒之下,可他想成為真正的妖便只有這一個辦法,所以他別無選擇,即便前路兇險,他也必須要去。

可就在他準備親自前往連雲城時, 月娘卻攔住了他,“我去吧。”

白啓蹙眉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月娘,冷冷道, “那裏很危險。”

月娘卻忽的對他嫣然一笑,笑容妩媚, “別忘了, 我是個女人, 很多事情,女人來做要比你們男人容易得多。況且……”

月娘鳳眼微挑,眉眼間的豔麗驚心動魄, 她靠近他在他耳邊輕笑着說,“我是只狐貍。”

白啓低下頭看着伏在自己胸前的月娘,眼神微微顫動, 眼底似有什麽緩緩流動,卻又始終幽深無法看清。

良久,白啓垂下眼轉過身去背對着月娘,語氣平靜,“也好,你去比之我勝算更大。”

那時他未看到月娘漸漸黯淡的目光。

月娘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攢成了拳,立了半晌,終是漠然轉身離去。

可在她走到門口時卻又聽到他的輕聲呼喚,月娘的腳步頓了頓,停下來微微側過頭去看他,白啓負手站在他身後,表情隐有遲疑,他道,“你……要當心。”

月娘轉過頭去沒有回應他,有陰雲飄過,他見她騰空而起,頃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連雲城城主是出了名的愛美人,但愛歸愛,卻從未誤于美色,是月娘低估了這個男人的定力,想要在他手中得知十惡陣的破解方法簡直比登天還難。

在連雲城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月娘仍未得到破解十惡陣的方法,再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歸寒起初還對她百依百順,可這一月多來,他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他是連雲城城主要什麽美人沒有?自然也不會缺她月娘一個,月娘一味的拒絕守身已讓他漸漸失掉耐心。

月娘沒有辦法,只能選擇硬闖,但十惡陣是何等兇險的血陣,繞是仙界的上仙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何況她一只小小的狐妖,但索性,她是一只雙生狐,有兩個分身,這使她比常人要更容易做到很多事,包括在十惡陣中拿到歸心丹。

只是她自然也決做不到毫發無傷的就能出了這十惡陣,等她拿到歸心丹時,便已受了很重的傷,她出了十惡陣時更是幾乎只剩下半條命,只有讓兩個分身歸于一體才能勉強支撐。

歸心丹被盜的事很快便驚動了歸寒,歸寒暴怒,立即派遣人一路追殺月娘,還在周圍的各大城池都對她下了通緝令,月娘已經重傷,不要說與殺手抗衡,便是想要逃出城都成了難上加難的事,更不用說要回到千裏之遠的臨淄城。

連雲城地處妖界邊緣地帶,月娘現在唯一的出路便只有逃出妖界,到人間去躲一段時間,她現在妖力低微也正好可以出得了妖界,妖界也人界的結界還可幫她阻擋追兵,等到傷好她再想辦法回去,白啓若知道她被追殺應也會盡快來尋她。

于是月娘散掉最後一絲靈力化身為狐逃到了人界,她傷得太重又無靈力護體,很快便因失力而暈倒在了林間。

月娘不知道她自己暈了多久,只覺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有人靠近,枯黃的落葉被人輕輕踩上,發出了沙沙的清響,一個清冷的聲音緩緩在空氣中傳來,“這裏怎會有只狐貍?”

聲音有些涼涼的,卻溫柔得仿佛三月過谷的風。

下一刻月娘便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淡淡的白藥味道傳來,月娘剛想掙紮,卻在擡眼間生生愣在。

眼前的男子,一襲青衫,面容清瘦,淡雅得宛若從水墨丹青中走出,笑得溫和。

而他清俊的眉眼,竟與白啓有七分的相似。

只是白啓的臉上不會有這樣清淺若月光般寡淡的笑容。

月娘怔怔地看着他,鼻尖傳來他身上清苦的藥草味道。

葉蘭庭将她抱在懷裏,見她這樣出神似的一動不動地望着他,不禁便笑出了聲,林葉間縫中透進的淡淡陽光輕輕落在他身上,讓他周身籠罩在淡淡的光暈中,逆着光,他清淺的笑容那樣溫柔,溫柔得仿佛并不真實。

葉蘭庭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輕柔的說,“挺漂亮的一只狐貍。”

月娘這是才微微回過神來,卻聽他幽幽地繼續說,“就是傻了些。”

“……”

月娘愣了半晌,她活了大半輩子何時被人說過傻,于是月娘擡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沖他呲了呲嘴,便一口朝他胳膊咬了下去。

只是在還沒咬到時便被他一把捏住了還沒來得及張開的嘴巴,葉蘭庭輕輕笑了聲,“原來不傻。”

月娘使勁兒的甩了甩腦袋,看他這副孱弱無力的書生模樣,月娘還以為很好對付,卻怎麽也掙不脫,月娘只能感嘆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啊。

雖然她是只狐貍,還是只皮毛健全的狐貍,但她現在沒了靈力,也是連個柔弱書生都打不過。

于是,月娘便這樣被葉蘭庭給強行抱回了家。

葉蘭庭的家有個不大不小的庭院,庭院有裏幾株淡雅的翠竹。

竹屋內布置整齊簡單,幹淨得沒有一絲灰塵,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清苦藥味。

回屋後,葉蘭庭将她放到軟塌上,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語氣溫柔的說,“等我一下。”

說完便轉身進了廚房,見他走開月娘本想跳下軟塌離開,卻在看到他背影時怔怔愣在了原處,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那一襲青衫漸漸與記憶裏一個模糊身影慢慢重合,月娘恍惚的覺得他會轉過頭來,沖她展露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

待葉蘭庭的身影消失在月娘視線中,半晌,月娘才終是苦笑着搖了搖頭,他不是白啓,他只是個凡人而已。

月娘緩緩坐了下來,将兩只紅色的爪子交錯的搭在身前,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将頭輕輕枕在爪子上,身下是松軟的軟塌,鼻尖萦繞着屋內淡淡的藥香,妥帖人心。

月娘突然便不想離開了,這裏讓她覺得很安心。

因為連日的奔波與躲避追殺,她已許久沒有這樣放松下來,她乖乖的縮成小小的一團趴在軟塌上,她是真的累了,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葉蘭庭端着碗清粥回來的時候,便看到被他帶回來的小狐貍已經枕在自己爪子上睡着了,他将盛着粥的白瓷碗輕輕放到了一邊,蹲下身來仔細地看它。

這只小狐貍有一身漂亮的紅色皮毛,摸上去軟軟的很舒服,純色的紅狐在這裏甚為少見,何況是這樣一只鮮紅如火的狐貍,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狐貍。

窗外金色的陽光靜靜透進來,碎碎灑在它身上,它雙眼微阖,模樣十分乖巧。

葉蘭庭淡淡笑了笑,不忍去打擾。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替它擋住了灼熱的陽光。

月娘模模糊糊裏感覺到身前灑下一片陰影,于是緩緩睜開了眼。

葉蘭庭看到它醒了,輕笑一聲,“我弄醒你了嗎?”

月娘擡起頭來,眨了眨眼睛,睜着濕漉漉的眸子看着他,葉蘭庭走過來,端起桌上的瓷碗,蹲下來,舀了一勺遞到它嘴邊,“正好我給你做了東西,不吃便涼了。”

變回了原身後,不僅沒了反抗力,也如普通狐貍一般,是會餓肚子的,聽他這樣一說,月娘還真的覺得有些餓了,于是她低下頭看向他手中的瓷碗,想着勉強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但看到瓷碗裏的東西後她就愣了,還覺嘴角有些微微抽搐。

瓷碗裏是白花花的清粥白飯,看起來清湯寡水的,上面還浮着幾片青蔥……

月娘擡起頭來似嫌棄的看了葉蘭庭一眼,爪子一擡,瓷碗便被她打翻在地。

葉蘭庭愣了愣,看着灑了一地的白飯,沒有惱,半晌,卻淡淡笑起來,“我忘了你是只狐貍,是吃肉的。”

葉蘭庭身體不好,一直都吃得較為清淡,幾乎都只吃素,也是自從有了這只小狐貍後,他屋裏才能常常能聞到些肉香。

彼時月娘爪子裏抱着根骨頭啃着,擡眼看了看坐在桌案前低頭看書的葉蘭庭,雖說這人看着羸弱無力,清清瘦瘦的像是一陣風都能把他刮走似的,但他做的肉還勉勉強強過得去,她也就勉勉強強吃吃,順便勉勉強強在他這兒呆下了。

這兒地兒雖不大,卻也算個不差的居所,四處幽幽靜靜的,很适合她療傷養神。

月娘伸出舌頭正欲将爪子上亮晶晶的油汁給舔幹淨,突然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轉身便躍上了葉蘭庭的膝上,在他幹幹淨淨的青衫上使勁兒的踩,不一會兒他幹淨的衣袍上便被油漬給浸黃了一片。

把爪子在他身上擦幹淨後,月娘打了個飽嗝,又悠悠閑閑地跳下地去,伏在桌案下睡去了。

葉蘭庭看着縮成小小一團的小狐貍無奈的搖了搖頭,脫下了被塌弄髒的外衫,這已經是今天被它給弄髒的第三件衣服了。

月娘睡醒了後,發現葉蘭庭又換了身衣服,但還是蒼青色的長衫,一襲青衫的他靜靜坐在窗下,側臉隐在透過雕花的窗棂照進來的微淡陽光裏,他雙眸半垂靜靜地看着手中的書卷,放在書頁上的手指修長而好看。

月娘覺得葉蘭庭的生活委實無趣,每天除了讀書,寫字,畫畫,便是搬張藤椅躺在上面抱着她曬太陽,他喜歡看天,常常在陽光微淡之時抱着她來到庭院裏,靜靜坐在藤椅上,微仰着頭看向頭頂湛藍的天空,浮雲映着金色的陽光映入他眼底,淡然的眉眼似沉澱了歲月的沉靜。

葉蘭庭清俊的臉上永遠都帶着寡淡的笑容,總是一襲青衫,清雅得如他庭院裏那幾株青竹。

他看天,月娘便看他,她從未想過,原來白啓這樣地一張臉也可以這般模樣。

葉蘭庭喜歡畫山水丹青,每每他将畫畫好放在桌案上将墨跡晾幹時,月娘便會跑到硯臺裏在腳上蘸上濃黑的墨水,然後躍到桌案上,悠然地昂着頭從畫紙上走過,月娘想他的生活如此無趣,不如她來為他添添色彩。

于是,每當葉蘭庭來收畫紙時都能看到水墨勾勒的山水間兀然出現了一串小小的梅花腳印。

葉蘭庭看着畫紙上的腳印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不知道他家小狐貍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他想,多半是故意。

葉蘭庭無奈搖頭,小心翼翼地将畫卷起來收好,便去将月娘尋來,抱着它到湖邊為它清洗弄髒的小爪。

月娘懶懶地倚在他懷裏,任他清洗着自己黑黑的爪子,月娘就想他怎麽就不生氣呢?她弄髒了他那麽多的畫,他也從來不惱,還沖她笑,他難不成是傻子不成?

她又想,若是白啓肯定早都發狂了吧。

但這樣想着月娘卻又搖了頭,白啓現在這般冷冰冰的樣子怕是很難再有其他的表情,她不自覺輕嘆一聲,突然便很是懷念從前那段十分短暫卻又十分美好的日子。

葉蘭庭看着懷中的小狐貍一副憂傷的樣子,不禁笑了笑,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只小狐貍也會難過不成,你弄髒了我的畫,我還沒難過呢。”

月娘聽到他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靜靜看着他淡淡的笑容,眼神卻愈加沉郁。

白啓,是不會這樣沖她笑的。

自從月娘來了之後,葉蘭庭的生活就一刻也沒安寧過。

他看書時,它便在一旁用爪子刨着桌角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讓他根本沒辦法把書給看進去,于是他只能無奈合上書,走過去握住她不安分的爪子。

他做飯時,它便蹲在一旁,瞅準時機便往裏面偷偷撒一爪子鹽,或者故意将醋壇子給打翻,而剛巧不巧醋就整壇倒進了鍋裏,要麽就往裏胡亂丢着它不知從哪兒叼來的葉子,葉蘭庭把葉子給挑出來,它又丢,他又挑出來,它又丢……

于是這幾日裏葉蘭庭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人生百味……

只有他煎藥時,這只小狐貍才會安安分分的躲得老遠,它受不了太濃的一屋子藥味。

葉蘭庭偶爾會刻一些木偶,但每每刻好後不到第二天就會發現木偶上出現了三道深深的爪印子,而這些日子來唯一幸存的木偶就只有他依着它的樣子雕的一只小狐貍,葉蘭庭只能無奈笑笑。

無論月娘怎樣調皮搗蛋,他都從來不惱,他的臉上似乎從來沒有過除淡笑以外的其他表情,永遠都是淡若清茶的笑容。

不像有些人,幾百年都難得笑一次。

他不生氣,月娘便愈加過分地搗蛋,她就不信他真的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似乎是鐵定了要看他生氣的模樣,月娘險些将他的家給拆了,但葉蘭庭仍舊不生氣,似乎什麽都不在乎,最多在她實在過分時,他會走過來輕輕拍拍她腦袋,無奈地對她說,“小狐貍,別鬧了。”

————————今日小段子——————

鳳七七,月娘,帝君人一同上街

月娘買了桂花遞給想要喂帝君吃,帝君偏過頭,“我不喜歡別人喂我東西。”

這時鳳七七蹦過來往帝君嘴裏塞了顆糖,問他,“好吃嗎?”

帝君點頭應道,“嗯”。

過了會兒,月娘見鳳七七跑過來挽住帝君的手把他拉住看面具,于是月娘也去挽帝君在的手,帝君卻冷着臉把手抽出來,“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月娘有些委屈,“可七七姑娘她……”

帝君道,“小七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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