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啓這個天煞孤星, 注定是月娘命裏的劫數,她本天性薄涼, 連同胞姐妹都可以狠心殺害,卻拿他這個無賴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想吃雞她就得去林裏去給他逮雞, 他想吃兔她就得下去田他抓兔,他想吃魚,她一只狐貍還得栽進水裏去叼魚。
她們雙生狐也算是狐妖裏的貴族了,物以稀為貴,這世上還能有幾只成人的雙生狐,歷史上的雙生狐都是伴君王之側,她月娘卻淪落到伺候白啓這個地痞流氓。
月娘重重嘆一聲, 誰讓她欠了他呢。
月娘遇到白啓的時候,是她最軟弱的時候,或許也是因為這樣, 她的心也變得柔軟,她本是那樣薄涼的人。
山中歲月清冷, 她雖為雙生狐, 卻從一開始便知若想成人終有一日要互相厮殺, 所以即使她們是雙生,卻從未有過親近,無時無刻不在防備警惕着, 半生都未過得安穩。
在遇到白啓之前,她的千年歲月都是孤獨而悲涼的,在遇到白啓之後, 她耳邊永遠是他絮絮叨叨地吵鬧聲,但她卻不覺得聒噪。
白啓喜歡帶她去看星星,一躺到草地上,他便不知從哪兒弄來根草,叼在嘴裏,翹着二郎腿,臉上笑容慵懶。
月娘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那麽多口水,可以口不幹舌不燥的給她一整夜一整夜的講故事。
白啓給她講了許多許多,那些都是她從未聽過,從未感受的人世情長,他給她講江湖的俠骨柔腸,給她講小橋流水人家的平淡溫馨,他還很驕傲地告訴她,他當年在蜀山時,那可是山頭的一枝花,多少小師妹都跪倒在他石榴裙下,嗯……不對是青靴白袍下,也真是難得他到現在還守身如玉。
白啓講這些時面上盡是得意神色,一雙眼睛卻極認真的看着她,眼中眸光極為明亮,只是她許多時候都沒有看他。
她只是靜靜地聽着,聽着這些她從未經歷過的生活。這些本十分平淡的故事從白啓口中講出來卻極為生動,讓人不知不覺便沉醉,她聽着他講故事,突然便有些羨慕那些弱小卑微的凡人,他們雖無長久的壽命,但短暫的幾十載光陰他們就能嘗盡人世百味,不若她們妖類,雖有漫長的生命,卻只是百年如一日的枯燥無味。
而她,更是什麽都沒有,有的只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漫漫寒冷的長夜。
只是現在,有了他,黑夜似乎也并沒有很長。
有時候,月娘聽他講故事,聽着聽着便會睡着,等她醒來時已是天明,待她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白啓支着下巴歪頭看着她,見她醒來,他便将嘴角一挑,投以她一個溫暖的笑容。
有那麽一刻,月娘覺得她左胸那塊狐貍皮也被灼得有些發燙。
她們雙生狐天性薄涼,是以月娘臉上笑容并不太多,于是白啓便常打趣道,“月娘,我發現你一點都不想只狐貍。”
月娘淡淡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他。
白啓卻翻過身來,雙手支地,趴在地上看着她,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說話時狗尾巴草在空中一上一下的擺動,襯得他整個人都透着股疏懶味道。
“你們狐貍最擅長的那個叫什麽來着?嗯……嗯……媚術?對,就是媚術!笑一個都能把人魂給勾走那種。”
月娘又白了他一眼,“你約莫說的是黑白無常。”
“……”
白啓仍不死心,将頭湊到她面前似仔細瞅着些什麽,好奇的說,“我說的是大實話啊,你們狐貍不就擅長媚術嗎?但月娘你整天冷着張臉,難道你是只面癱狐貍不成?”
月娘頓了頓,擡起眸來,有潋滟之色。
只見白啓神色一怔,她輕挑唇角輕輕向他靠了過去,身子軟軟地伏在他身上,纖長的玉指撫上他臉龐的輪廓,白啓只覺她指尖劃過的地方是酥酥的麻。
月娘嫣紅的嘴角挑起一抹魅惑的弧度,飄飄渺渺的聲音似隔着千重紗,緩緩飄來,魅惑聲線,仿若紅絲,一寸一寸,纏繞人心,“怎麽?你想我對你用媚術?”
月娘笑望着他,柔軟的手一點一點下移,停在他胸前,挑開他衣襟,幾乎要滑入他胸膛。
月娘能感覺到白啓的身子倏地繃得僵直,淡淡月光下他俊逸的臉龐漲得通紅,一路蔓延到脖根,燙的厲害。
月娘看着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使勁地錘了下他胸口,痛得白啓反射性地立馬蹦了起來。
她閃身退到一邊,淡淡地白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我才沒興趣對你用媚術。對你用,我圖什麽?”
白啓弓着身子揉着自己的胸口,月娘這一下錘得還真疼!
他搖了搖頭感嘆道,“還真是只狐貍!”
月娘面上浮現得意神色,轉過身去又躺在了草地上不再去看他,白啓的臉卻突然出現在了她頭頂,靠得極近,星空下他星子般的眼底噙着戲谑的笑意,是輕佻的模樣。
眼波流轉間,勝卻星河璀璨。
白啓長眉一挑,露出一個戲谑笑容,“萬一你貪圖我的美色呢?”
月娘愣了愣。
于是,下一刻。
她一把把他拎起,往空中一扔,白啓在半空中劃出了道漂亮的弧度,然後……
轟咚掉進了水裏。
後來月娘常常回憶這段時光,他們本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只是,月娘不知為何,白啓會突然在一天改變。
他本不會是那樣容易被傷了自尊的人,所以月娘也一直不明白到底是為何讓他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他從前是那樣懶的一個人,卻忽的開始瘋狂修煉,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自己把自己關在石洞裏,不眠不休的修煉,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他就迅速提升了他的法力。
但從石洞裏出來之後,他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面容冷俊,目光森寒。
從前月娘嫌棄他懶,但看着這樣的白啓,月娘卻皺起了眉頭。
只是,天性薄涼的她,從未有一句的勸阻,只是冷眼旁觀地看着他一點一點變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模樣。直到後來的後來,笑容已完全從他臉上褪去,漫長的歲月裏,他的面容從來都是冷若冰霜,這時候,月娘才知道,她原來不喜歡他這個樣子,很不喜歡。
只是,那時,他已回不了頭,再也不是那個嘴角微揚,笑起來如煦日溫暖的少年。
也許,若她當初開口,白啓不會是這個樣子,他們之間也不會只剩下相對無言。
他的心已經在鮮血與争奪裏浸泡得毫無一絲溫情,他再也回不到曾經那個溫暖的少年,他們之間也終究是回不去了。
如今的白啓已經不用她守護,她亦救過他護過他,恩也報了,情也還了,她本可以離開,但她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留在了他的身邊,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強大,卻一天比一天變得暴戾,一天天變得無情。
他從前是那樣話多的一個人,現在卻變得沉默寡言,冰冷不語,也再沒有在星空下為她講過故事。
從前他溫潤的眉眼,也因浸滿了鮮血而變得冷冽,只剩下一身戾氣,她雖未離開他一步,月娘卻覺得自己與他越來越遠。
許多年以後,他終于成了一方城主,而他仍不滿足,他說,他想要做的是妖界的王。
月娘始終不明白他為何要去争奪這些,當上妖王又有什麽意義?
卻不知,他其實只因一句:雙生狐只伴君側。
再見到他對她笑,是更久的以後。
那日,他們第一次去了妖都的王城,這是許多年來他眼裏又綻出明亮的光芒,只是他的輪廓已被歲月磨砺得棱角分明,襯着他眼中綻放的饑渴目光像只精猛的野獸。
那也是自他改變以後,他們第一次再一起看星辰燦爛,白啓與她并肩坐在城牆上,頭頂上是璀璨星空。
白啓望着遠處妖王宮殿的紅牆漆瓦,玉璧縱橫,嘴角一點一點的上揚,星光落入他眼底,是熠熠的清晖。
這是千年來,他第一次這樣笑,他說,“月娘,總有一天我會做上那個位置。”
白啓靜靜地看着遠處的宮殿,半晌,他緩緩轉過頭來,如墨染就的眉眼漸漸舒展,眼底含着溫柔如水的笑意,那一刻的他,收斂了一身的冷銳,似夜空中陡然綻放的煙花,炫目而美好。
一如當年那個笑起來如陽光般的少年。
他笑着說,“月娘,那時候你可願在我身邊?”
他這一笑,仿佛令滿天星辰都失色,讓月娘生生愣住,她有多久沒有看到過他這樣的笑容?
其實,他笑起來,蠻好看的。
有那麽一瞬,月娘恍惚的以為,當年那個少年又回到了她身邊。
于是,她亦淡淡笑起來,答應他,“嗯。”
只是那時,月娘從未料到,她會遇到葉蘭庭,那個清雅如竹的男子。
————————今日小段子———————
春節到了
鳳七七想大家一起來做一頓餃子
常焱:我來負責揉面
元翊:我負責把面擀成皮
鳳七七孟蘅:我們負責來包餃子
小八:我負責煮餃子。
衆人看向悠閑地站在一旁的帝君,鳳七七問:帝君你負責幹什麽?
帝君淡淡道:負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