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小美好

小美好

入夜,天邊是無盡的墨色,寒冷的風在屋外肆無忌憚的肆虐着,順着窗戶的縫隙溜了進來。

屋內烤着微弱的炭火。

許鹿竹緊緊握着那女孩的手,她手心的溫度下降了一些,沒有剛才的滾燙了,她摸了摸額頭,滾燙如火。

連忙将濕毛巾又蓋在了她的額頭上,高燒漸漸褪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門口被推開,又立刻被關上。

雲瀾手上端着飯菜,“剛剛煮好的,還熱乎呢!”

“謝謝!”許鹿竹口中說着謝謝,身子卻未曾動過。

他走了過來,靠在床頭邊,“許姐姐,你好好吃飯,不然等她醒來,你要是暈過去了,就不是大團圓結局了。”

許鹿竹擡起朦胧的眼神,“我會吃的,等會再吃。”

“等會就冷了,師父說了,飯菜就要及時吃,這是對糧食最好的尊重。”

“我知道。”

雲瀾蹲下身子,與坐着的許鹿竹平視着,“你認識這女孩?”

許鹿竹微笑搖頭。

“她名喚栀岚,是稚岚的姐姐。”為了讓許鹿竹分清這兩個人,他在自己手心寫下了這兩個字。

許鹿竹側頭,“我知道了,一個是栀子花的栀,另一個是禾字旁的稚。”

雲瀾眉峰微挑,“那你與這女子素未相逢,為什麽一直守在旁邊照顧她?”

許鹿竹不帶一絲猶豫,“因為剛才我和另一位大夫給她做了手術,也算是我的病人了,我自然要守在旁邊。”

雲瀾似懂非懂。

許鹿竹又道,“因為我是一名醫者。”

雲瀾對許鹿竹油然而生滿滿的崇拜感,怪不得是師父的心上人。

她站起身子,咬了咬下唇,又想跪了下來,“再次謝謝你們,救了京墨。”她當時就在現場,自然也是知道京墨的身體情況,是在死神邊徘徊。

雲瀾被吓得不敢說話了,他驚慌失措的将許鹿竹扶了起來,“許姑娘,你別,你快起來,你可是我師父最重要的人,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了你跪我,我要被他折磨死,”

她坐回原位,眼睛紅腫的看向他。

他長嘆一聲,“你差點都跪了我兩次了。”

許鹿竹搖頭,“雲瀾,你們不僅救了他,還救了我的命。”

氣氛有些不對,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回旋镖,“姑娘,還記得在桃幽縣嗎,幸好我武功高強,不然就要被你的回旋镖給擊中了。”他極力緩和着氣氛。

許鹿竹擡起眼眸。

雲瀾輕輕笑了一聲,“你還不知道我口中的師父是誰吧?就是墨哥,京墨,按道理說,你今後就是我師娘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去救你們,只是那時候我因為犯了錯被我兄長吊在了樹上,你的回旋镖擦點擊中我,不過也多虧了它,讓我割掉了繩子,才好去找我哥通風報信。”

“雲瀾,京墨和你們是什麽關系呀?”

“關系,朋友關系呗,我們就是一江湖浪子,身份不比他尊貴。”

許鹿竹沒了話,她是真的困乏了,但是她不敢睡,怕下一秒,旁邊的女孩要是有危險,就像是夢境般,醒來了就不見了。

雲瀾将筷子遞給了他,“師娘,多少還是吃一些吧!”

許鹿竹接過他手中的筷子,眼前的男子不過十三歲,武功卻是極為高強。

她低頭夾起飯菜吃了起來,食之無味,她吃了不到一半,便放下了筷子。

雲瀾卻一直在旁邊說着話,極力逗着許鹿竹,想讓她心情好些。

半個時辰後,今日那穿着墨綠色衣裳的男子走了進來。“雲瀾,繼續去學你的功課,別煩你師娘了。”

雲瀾撅着嘴巴,明顯不服他,但還是離開了此地,墨綠色衣裳的男子背對着雲瀾,許鹿竹看着雲瀾偷偷做了個鬼臉,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叫雲辰,你就跟京墨一樣,喚我雲少吧!”依舊是冷淡的語調。

他沒有坐下,而是往床邊走去,仔細勘查了一下她的傷勢,遂而視線下緩緩落在許鹿竹身上,“她是脫離了生命危險嗎?”

“搶救回來了,但是具體什麽時候醒來,我也不知道。”

許鹿竹心底裏有些怵他,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讓許鹿竹下意識的害怕,尤其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雲辰點頭,輕聲回了一句謝謝。

許鹿竹默默離開了房間,關上門時,他就坐在女孩床邊床邊,緊緊拉住她的手,感受着手心傳來的暖意,只要不是冷的,他就放心了。

門外,雲瀾就坐在臺階上。

“不是被叫去學習功課了嗎?”許鹿竹出聲,把他給吓了一跳。

他招呼着許鹿竹坐在旁邊,“師夫和吳管家在說話,就沒來找你,栀岚師姐是在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

京墨出現了,許鹿竹打開房門時,他就坐在門口邊,順着門開滑落了下來。

“你昨晚什麽時候來的?”許鹿竹将他扶了起來。

“帶你去玩一天,這的風景可好了。”

許鹿竹洗漱的幾分鐘裏,京墨也趕回去換了身衣裳。

等她出來時,就見到在院子裏晃動身體的京墨。

他語調還特意溫柔了起來,哄着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額頭上洗臉未擦幹淨的水珠,“摟住我的腰身,我們飛過去。”

許鹿竹聽話的走近了他,聽話的張開雙手摟住他的腰身,兩人便騰空而躍。

頭靠在他的脖頸上。京墨的身高高了她一個頭頂,從身後看去,許鹿竹整個人被他環在了懷中。

這親密的動作,要是在城內,他們倆又會是一番議論的對象,但在這裏,兩人倒是肆無忌憚。

許鹿竹跟着他來到了一處山頂,在這裏,許鹿竹低頭往下望去,一層薄霧中隐隐約約顯現出整個桃幽谷,也俯瞰到了整個桃幽寨。

她站在瀑布前,看着滾滾而流的水,眸光閃動,“這就是詩人李白所說的飛流直下三千尺,不盡黃河滾滾來嘛?”

看盡天下美景。

這是京墨和她小時候的夢想。

許鹿竹一直驚嘆個不斷,“這個地方才是最美的,伸手能碰到天,低頭就看到整個天下,京墨,你怎麽不早帶我來。”

“心情好了?”

許鹿竹重重點頭,她看着這廣為天地,薄霧濃濃的籠罩在山間,山風吹過的陣陣涼風,覆蓋着一層皚皚白雪,隐隐約約顯現的青山綠水,傾斜而下三千尺的瀑布,世間萬物皆在此生活着,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

“京墨,我想到了蘇轼的《赤壁賦》裏面的一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還有爺爺說的,世間萬物,一切都是在變化,很多東西我們都看不透,看不通。”

她眼眶漸漸泛紅,從未見過的美景,從未感受過的震撼,以及旁邊站着的真實又不真實的人。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頰,疼痛感依舊襲來。

他一直看着許鹿竹的反應,也知道這不是她第一次掐自己了,“這是真的,你要掐就掐我。”關于許鹿竹的言行舉止,他是越來越捉摸不透。

許鹿竹将視線再次放回到他身上,忽而認真的開口,“京墨,你為何帶我來這?這是你一直以來的秘密吧。”

每一次許鹿竹很認真的語氣與自己說話時,京墨都會聽到她奇奇怪怪的問題,這次也是如此,他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神情,語氣卻是沉穩的回答着她的話,“嗯。為什麽帶你來?大概是覺得你不在需要我全方面的保護了吧!”

“什麽時候?多久了?”

他又沉思了一會,“十二歲的時候?”

那就是許家收養他的第二年。

許鹿竹覺得站得有些累,她直接順勢躺着下來,閉上眼睛,感受着周圍的環境,就像是修仙的人,将自己化為一個吸收世間靈氣的漩渦,身體的每一處毛孔都在張開又閉合,呼吸着靈氣,吐露出濁氣,內心也漸漸變得平靜詳和。

京墨見此,也順勢躺在她的身邊,“一個大姑娘,就這麽不注意形象嘛?”

許鹿竹側頭,“京墨,你是喜歡我的吧?”

京墨看着她的眼睛,每一次許鹿竹問自己的問題,自己從未騙過她,這次也不例外,“嗯,比喜歡還要深很多。”

“那是….”許鹿竹稍作停頓。

“是愛,是男女之情的愛。”京墨一臉認真。

“哦~”許鹿竹拖長了聲音,“那既然這樣~”

她看向天空,“既然我們都是要成婚的人了,睡一張床蓋同一個棉被,我不介意。”她悠悠開口,聽不出一絲絲閨閣女子的害羞,倒像是已經經歷了這些事情一樣。

京墨想不到許鹿竹會如此的直白,有些小小的震驚。

“京墨,我與你講個故事吧,小的時候一直和你說的。”

“小兔子和熊貓的故事!”

得到他的回答,許鹿竹緩緩的,語氣平和自然的敘述出她想講的故事,“在所有的日子裏,會有一個小兔子和一個熊貓,他們從小生活在一起,沒有爸爸媽媽,只有爺爺奶奶,一家四口相依為命,互相陪伴着長大。小的時候,小兔子經常被其他動物欺負,但是呢,每一次,小熊貓都會跳出來保護她,安慰她。可是有一次,小熊貓為了救小兔子,被打傷了,傷到了身體,以至于腰間有了一個傷痕,這個傷痕伴随了小熊貓的一生。小兔子是暗中知道這件事的,以至于後來,很多次小熊貓受傷的時候,都瞞不住小兔子。”

許鹿竹講到這,沒有了下文。

京墨轉過頭,寵溺而心疼的眼神看着她的側臉,“然後呢?”

“然後,小兔子一直想告訴小熊貓,她很想他,也希望他以後,不要總是自作主張。”說到這時,許鹿竹語調明顯哽咽了。

京墨眉頭微微緊皺,他将這個故事改了,但是很多內容,許鹿竹沒有講出來,“你的故事缺少了很多內容。”

“對呀,這個故事很長,一時半會講不完,我以後一點一點慢慢的與你講。”

故事講到了這裏,兩人又躺了一會,京墨坐了起來,“所以,你知道了?”

許鹿竹點頭,兩人說過不會對對方撒謊,無論如何!

“在我受傷那一次,你和羽涅在房間裏面的對話,我全都聽見了。”

“所以,你便開始有了自己的謀劃了,”京墨咽了咽喉嚨,“制出了解藥,讓靖王殿下帶你入京城。”

“嗯。”

“許鹿竹,你知道我為什麽想要帶你過來嗎?”

許鹿竹也跟着坐了起來,她轉過頭,京墨正看着自己。

“這是我最後的底牌,對于為許州兩家平冤,無論我們有幾成的機會成功,我都會奉陪到底。”

“伸出手。”

許鹿竹聽話的伸出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串手鏈,随後将這串手鏈系在了自己的手上。“我重新給你做的暗器,但是它只适合暗攻。這條手鏈你暗下這個暗扣,她會十分靈活,如蛇一般,可彎可直,還可以放些細針,細針上可塗上劇毒,你剛好就是學醫的,若是塗上了劇毒,便可以一針斃命。”

許鹿竹知道自己學習武功是不行的,只能在機關這方面下功夫。

“鹿竹,你長大了,我不該一直将你囚禁在殼裏,我以為那就是保護,可是你需要的是成長,是獨立自強。”

她仔細觀察了手中的這條手鏈,紋絲銀鏈,吊墜上鑲嵌了幾顆翡翠珠石。

“但是你得機靈些,不要像上次一樣,放個迷藥把自己給迷暈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許鹿竹伸手想垂他的沖動湧上了心頭,看了看手中的手鏈,硬生生的又給憋了回去。

他拉着許鹿竹的手,“不逗你了,許鹿竹。我的女孩長大了。”

許鹿竹退後了一步,“京墨,以天地為媒,我們倆拜天地成親吧!”

“在這?”京墨被她的想法給驚訝住了。

看着她的神情,一雙眼眸閃爍着,清晰明亮,猶如星辰般閃亮,不似開玩笑的表情,雙唇緊抿,神情真誠,溫和的語氣與自己說着。

“對,在這,聘禮那些東西我們以後再說,就在這裏,我們倆以天地為媒,世間萬物為客,結拜為夫妻吧。”

“京墨,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她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等着他的反應。

他聞言,退後了兩步,雙手作輯,“許鹿竹,除去那些繁文禮節,我們倆簡簡單單的在這拜個天地吧!”

“就這啊。”許鹿竹心裏面雖說是開心極了,但是對于京墨的語言,還是有些不滿意。

“事情太多,我怕到時候又受傷,沒有命來娶你,今日,以天地為媒,世間萬物為客,京許兩姓聯姻,在此成禮。許姑娘,你可否願意。”

許鹿竹轉了轉眼珠,讓淚水不會從眼眶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腔,一字一句啓唇回道,“京墨,我願意,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境,但就算是夢境我也願意。”

她對着山谷,大聲的又回複了一句,“我願意。”

那句我願意,在山谷回蕩着,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拉着許鹿竹,兩人在此跪拜了天地,在這世家萬物前,定了終身。

她擁入京墨的懷中,墊起腳尖,“你知道嗎?在我的婚禮上,拜完了天地,還有一項,就是。”她吻了京墨的嘴唇。

未說完的話語表達在了這一個纏意綿綿的深吻中。

京墨反客為主,緊緊摟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後腦勺。

呼吸變得急促,兩人在深吻中逐漸睜開了眼睛,她眼裏的濕霧極具誘惑。

許鹿竹身體發軟,抓着他的衣服,貼在他的胸膛。

京墨将她緊緊扣緊在懷中,周身環住她,一切都是那麽的理所當然,在這天地間,再這個朝代,兩人大膽的表達着對彼此的愛意。

刺骨的寒風在他們周身化為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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