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噬人心
在靖王府的日子,她并不常常看到靖王殿下的身影,反倒是長樂郡主,她是天天與之交流,一剎那,許鹿竹也覺得自己來到的是郡主府,而不是靖王府。
況且這靖王府不同于世家貴族,府上只有寥寥五人做事情。
分別是管家福叔,煮飯的劉叔和阿明,以及護衛粟立,還有劉叔的妻子劉媽,剩下的便是長樂郡主和她的兩個丫鬟夜蘿和流盈。
從教她學中醫起,靖王便為她準備了一個房間,讓兩人專門學習這中醫。
在府上,她記憶中的羽涅也是完全消失了,有的只是如今的靖王殿下趙景澤。
“長樂郡主,這是鹿竹,是一味藥。”她拿起一個生的與炮制過的對比,沈元臻拿在手中,聽着許鹿竹講起特性,一面開始學習。
“所以這便是你名字的真正含義,兩種含義,兩種人生,兩種選擇。挺好!”
長樂郡主的話語好生奇怪,許鹿竹點頭,但又不敢深入詢問。
“鹿竹,你當初為什麽選擇學中醫呢?”
為什麽學呢?她也想不通,只知道爺爺就是學中醫的,順理成章,從小便耳濡目染,于是喜歡上了。
她擡眼,看着沈元臻安靜的面孔,袖子被襻膊系着,整個人灰頭土臉,往日端莊的長樂郡主不見了,多了一絲活潑開朗。
在學習過程中,她說話恰到好處,也時不時逗着許鹿竹。
她順勢也将問題給問了回去,“長樂郡主,您為什麽要學中醫?”
她眨了眨眼睛,從容大方,不遮遮掩掩,“因為靖王殿下,他生病太多,從小都是受了傷埋在心裏面不說話,如今看到你成為了她的醫師,才知道他已經不藏着了,更何況,他身上中的蠱毒,你既已幫他控制住了,我相信,我也很希望能幫他解去。”
許鹿竹呆呆的看着,在她眼神望過來時即刻低下。
她又安慰,“你不要多想,我不是介意,鹿竹,你知道靖王殿下,中的是什麽毒什麽蠱嗎?”
許鹿竹搖頭,“我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麽蠱蟲,也不知道那蠱蟲在他身上什麽地方,我試過了很多辦法,引不出。”
“那毒呢?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我在想辦法解了。”
“鹿竹,謝謝!他出去這一趟,認識了很多朋友,也承蒙你們的照顧。”
“他在桃幽縣和我們一起辦案,是他幫助了我們很多。”
沈元臻眼眸有些羨慕,朋友一起查案子,她很羨慕這些生活,“鹿竹,景澤小的時候朋友很少,只有我和他玩,他身邊從來都是些輔佐他的老臣,同齡輩的只有我一個人。”
“為什麽?是官家不允許嗎?”
她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從小在皇後身邊長大,我的玩伴也大多數是他。”
許鹿竹了然,青梅竹馬嗎,就像她和京墨,來到京城之後,她又開始常常夢見他了。每次醒來,臉上都是幹涸的淚痕。
兩人又聊到了案件,沈元臻共情能力很強,她為楣莺落淚,知道真相時對楊全和楊富是恨之入骨。
“所以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錯,只是因為美貌嘛?一個女孩就這樣毀了,她本可以,絢爛奪目的過一生。”藥在她指縫間落下,就如同楣莺,抓不住這中藥。
案件結局确實是令人唏噓,許鹿竹不予置評,兩人聊天聊了幾乎一天,一直聊到靖王殿下來了,她許久未見,此刻的他穿着墨色長衫,帶着官帽,剛剛下朝,眼神睥睨衆生,高貴氣質顯露無疑。
連許鹿竹也無意識的行禮請安。
沈元臻不是,她站在一旁,唇角微楊臉上帶着絢爛的笑容,“你回來了。”
很自然的語氣,就像夫妻般既有着相敬如賓的感覺,趙景澤将手中的糖葫蘆遞給她,一共兩根,她順勢又分了一根給許鹿竹。“鹿竹,我從小就吃這家的糖葫蘆,很好吃。”
“鹿竹,你不必對我請安,我們之間的相處,還是如在桃幽縣的一樣。”
許鹿竹點頭,可心裏面早已經分好了界限,她,還是不敢,像在桃幽縣時那般,無顧慮的相處。
甚至于也不敢那樣開玩笑。
“去書房吧,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跟着她來書房,沈元臻繼續配着藥物。
他拉開了書櫃上的一本書,一個小玄關出現,從裏面拿出文件遞給她,“這是郎溪将軍的資料。”
郎溪将軍,少年英雄,從小随父母出征,鎮守邊疆之日,西疆人未曾來犯。
妹妹朗蘅,十二歲被送回京城,一人待在了京城,直到十三年前,因病故去。
這是關于朗溪将軍的身世。
許鹿竹從頭到尾看了許多遍,看不出什麽特殊。
大理寺。
案件的查勘後續州南栀并未接觸,如今過了一天,她又被打發回了整理案卷的崗位,劉意歡撲倒在一衆案卷之中想,“南栀,怎麽辦,我父親給我談好姻緣了,是沈家的五公子。”
“你不願意?”
“我不知道,嫁了人就不能過如今的生活了。”
州南栀不懂她的心情,也不知如何安慰。
“定了親就該收心,該回去跟着學管家能力,而不是依舊坐在這幹些與你無關的事情。”
劉意歡嘟囔着嘴,不搭理他。
劉少卿擡眼,冷冷的看着州南栀,“你停下手中的工作,我有話與你說。”
房內,茶香袅袅。
“來大理寺也是有一個考核期,就如同那個新來的仵作,你該知道你也有這個考核吧!”
州南栀點頭。
“歐陽尚書這個案子,你五天內查出,否則你也該去領錢回家嫁人。”
州南栀語氣平淡,眼神卻甚是堅定,一張英氣的臉更有韻味。“請劉少卿給一份關于案件的資料。”
他起身,徑直走去了院子中,“過來。”
院子中,劉裴玄背對着他,看不清他的臉,更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下一瞬,他忽而轉身,一席拳頭便朝着她襲擊過來,學武讓她本能反應的躲過,拳頭帶起的風波讓她發絲飄起,她閃身而落,手中的肩出,及時遮擋住他的又一襲擊。
他墊腳再次而來,一招一試快而準,朝着她每一個致命的弱點而來,腿橫掃,她小腿被重重一踢,然州南栀只是悶聲忍着疼,手中的肩劃過他的衣裳,撕一聲,那衣裳即刻破了一道口子。
劉少卿未曾在意,拳頭呼向她右肩,料到她輕而易舉躲過,又化為一掌直擊她的後脖頸,腳再次橫掃,輕而易舉奪過了她的劍。
“這把劍不錯。”
州南栀眼眸瞬間寒意漸起,鞭子從腰間拿出,朝着他便是一甩,速度之快,劉裴玄被狠狠一甩,臉上立即留下了一道印子。
好,很好,這是要他破相。
剛才的打鬧,一記鞭子讓兩人陷入你死我活的鬥争,相對于劍,她的鞭子使用得更為靈活,如今将他的袖子給卷了下來,手上露出白嫩嫩的痕跡。
劉裴玄試圖提劍隔斷那繩子,然徒勞無功,那鞭子不知何材質,他根本就割不斷,而州南栀似是使出了全身力氣,自己也是招架不住了。
劉裴玄起初是想着男女體力上存在的天然懸殊的能力,耗着她乏困在一舉殲滅,誰知,這姑娘是越打越有勁,自己在招架下去就要真的破相了。
“我認輸。”
就在鞭子快要再次襲擊到臉上時,他大聲喊道。
州南栀鞭子來不及收回,他的臉上又挨了一記鞭子,紅色的痕跡再次出現。
放眼望去,他手上,脖頸上,臉上的鞭痕觸目驚心。
本以為她會是道歉,然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承讓。”
承認你大爺,劉裴玄忍着辣意,裝模作樣,“剛才只是試驗了你的武功,不錯,鋪快的第一個考核,你通過了,一會将資料給你。”
州南栀從腰間又掏出了一個藥罐子,規規矩矩恭恭敬敬遞給他,臉上神情嚴肅。
劉裴玄瞪了她一眼,這人,還知道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糖的道理,但卻是又做得不夠到位,臉上就不能多一個笑容?
剛才打鬥的情形,她也絲毫未顧忌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她是實習鋪快的身份,一招一式頗有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模樣。
看着她單薄而倔強的背影,劉裴玄疼得呲牙咧嘴,卻在她背影之下,看到了一絲孤獨。
許鹿竹躺在椅子上,院裏的梧桐葉飄落而下,州南栀落至身旁,一件薄薄的外衣披到了她身上,那案卷被拿過來,州南栀在旁邊默默看着,過了半個時辰,她醒過來了。
沒有驚訝,許鹿竹也靜靜的看着她,她剛才睡得很安心,起初是噩夢,卻在噩夢中掉下懸崖那一刻,墜入了一個桃花源。
許鹿竹的院子裏,靖王殿下給了她悄悄潛入的機會。
“郎溪将軍的身世背景都在上面了,只是有一處好奇的地方。”
州南栀接上她的話語,“關于她的感情之事,一片空白。”
“對。”她指尖輕揉眉頭,一直到了二十多歲,她也一直未嫁親。
“鹿竹,幫我去驗屍。”
她起身,“工具需要我準備嗎?”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
許鹿竹是臨近晚上的時候跟着她來驗收的,屍體早已經僵硬,“确定沒有錯,是蛇噬蠱而死,起初我也不知曉,但是在靖王府,我跟着長樂郡主學到了很多知識。”
“只是這蠱蟲能存活兩年之久,南栀,這很奇怪,羽涅身上的蠱蟲存活,是因為中了毒而制衡,但歐陽尚書身上沒有中毒的痕跡,我不知,到底是什麽控制着他,安然無恙将蠱蟲養大,自身卻是一點傷害沒有,人卻是養得白白胖胖的。”
州南栀從口袋拿出了藥渣子,“這是歐陽尚書兩年間服食的藥物。”
許鹿竹将其收好,回府上之時,靖王殿下派人送來了一封信,是王逍和歐陽尚書的來信,信上,提到了茶,和蠱蟲。
王逍,是在桃幽縣查的夏桦那個案件。
茶,她捏緊了指尖,姜家的茶葉是要送到萬茶堂的,王逍曾經是歐陽尚書府上的侍衛,因為賭博被趕出,随後到了萬茶堂。
這信封在被趕出之後,他當真是因為賭博被趕出?
與此同時,州南栀也陷入糾結,歐陽尚書府上無西疆人,她将人員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王逍,她需要再詢問清楚,到底是為什麽被趕出去。
“棄娘?”州南栀念着這個名字,她是府上伺候歐陽尚書的貼身侍女,近得了歐陽尚書大人身的除了他的家室,就是管家和她。
那日在府上,她并未見到過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