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百悅樓門口果然人來人往, 熱鬧非凡。

兩人進了樓,裏頭的小二見了白月晏,熱情地将人迎了進去, 給兩人在三樓處找了間廂房。

那屋子正面的窗扇打開,恰巧能看見底下臺面上的表演, 視野極好。

接着便有個一身彩衣的姑娘端着托盤進來。

那人見了許幻竹,還微微一愣, 一邊将酒水放在桌面上, 一邊與白月晏熱絡地打着招呼, “自從少君去了下泸, 喜鵲便極少見您來我們這兒了,今日也是趕巧, 樓裏準備了好些曲子, 定能叫少君一飽耳福。”

白月晏點點頭, 指着桌上的酒問道:“上的是什麽酒?”

“是桂花釀, 您每次來都點的, 您忘了?”

喜鵲說着斟了兩盞桂花釀, 一左一右地擺在兩人跟前。

“我自然知道,你給她介紹一下。”白月晏指指許幻竹。

“這位是?”喜鵲端起酒盞問道。

“我未婚妻。”白月晏說這話時,微靠在椅背上, 遙遙望向許幻竹,無端透出股子風流氣。

裴照雪同白月晏未曾如今日這般一起出游過,是以她這‘白少君未婚妻’的身份,其實都快要被人淡忘了。

喜鵲将酒盞送到許幻竹手裏,笑容親切, “原來是裴姑娘,這桂花釀是百悅樓的招牌, 取得是百年的桂花樹結成的桂花,再加上寒山的靈泉水釀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香醇馥郁,入喉回甘,尋常時候可是買不到的。”

許幻竹神色動容,接過喜鵲的遞來的酒。

白月晏朝她擺擺手,喜鵲收了盤子悄然退下。

這時候,臺下已有人開了嗓。

唱曲兒的是個聲音婉轉清麗的姑娘,彈琴的是個青衣長衫的文秀琴師。

樂聲飄揚婉轉,交相應和,有種撫慰人心的奇特力量。

百悅樓裏本也吵吵嚷嚷的,竟在這樂音的安撫下安靜下來。

白月晏兩指執着一只白瓷盞,盞中清亮的酒水泛起漣漪,散着馥郁的桂花香,這對許幻竹而言,可是致命的誘惑。

她咽了咽口水,終是沒忍住。

捧着酒盞輕輕啜了一口,淺淺嘗了口這酒味兒,胸中便長長呼出一口喟然之氣。

她自我開解,就嘗一小口,應該沒關系。

喝了一口之後,又有些後悔,裴照雪應是不會在外面喝酒的。

不過好在白月晏與她不熟,問題不大。

這麽想着,她悄悄放下酒盞,假裝去看臺上的表演。

只是才看了幾息,便開始打起了哈欠。

白月晏見她那樣,沒忍住,唇角勾了勾,“姑娘今日什麽時辰起的,若是沒休息好,一會兒我便早些送你回去。”

許幻竹點點頭,“卯時過便醒了,是有些累。”

“宮裏的席面晚上才開,怎麽不多睡會?”

“我從來不睡懶覺,習慣了。”

許幻竹說得和真的一樣,她自己都要信了。

說話間,下頭的曲子換了一首。

換了首纏綿悱恻的情歌,女聲男生一聲聲應和着,聽着柔情缱绻,如細語呢喃。

許幻竹怎麽覺得熱得慌,她伸手抓了抓脖子,更癢了。

“怎麽了?”

白月晏拉着凳子坐過來,拉住許幻竹的手。

許幻竹脖子上起了點點紅疹子。

他捏着她的下巴,低着頭去瞧。

她不自在地往後退,那人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別動!”

“這是喝酒喝的?”白月晏擡起頭來,滿眼寫着震驚。

“分明喝不得酒,為何如此饞嘴?”

許幻竹略帶心虛地伸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蓋貼緊又張開一小絲兒,“就喝了一點點,我以為沒事的。”

她聽見白月晏嘆了口氣,起身出了門,只留下她一個人在這。

那曲子還在唱,聽起來慘慘的。

她端起桌上那杯沒喝完的桂花釀,放在鼻尖細細聞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推開。正準備起身離開,門口袍角翻動,跨進來一只黑靴。

他又回來了。

“少君去哪了?我還以為你走了。”許幻竹繼續坐下,她看見他走過來時,臉上帶上些奇怪的情緒,好似有些嫌棄她。

白月晏将手中的一支白玉瓶子放在桌面上,撩了衣袍坐在她旁邊。

“去給你拿藥。”他将瓶子打開,從裏頭倒出些冰涼的液體來,

“我可不像某些人,會一言不發地走掉。”

許幻竹皺皺眉,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擡頭”,他繼續朝許幻竹道。

“我自己來吧”,她尴尬地笑笑。

白月晏反問:“你看得見嗎?”

“好吧好吧。”她只好乖乖擡起頭,漏出脖頸處那一塊白皙的肌膚來。

那模樣像一只等着投喂的小兔子。

白月晏的手指上沾着藥水,一點點塗在她脖頸上泛着紅點的地方。

清涼舒緩的感受代替難忍的癢意。

還有他淺淺的吐息,噴灑在擦了藥的地方,叫她無端生出股異樣的酥麻感。

她垂下眼看他,他此時神情認真仔細,溫柔得不像話。

耳邊那曲子似是到了高潮,唱得愈加纏綿。

這場景莫名熟悉。

許幻竹梗着脖子,耳根子一熱,只覺得哪哪兒都不太對。

于是雙手抓着側邊的裙擺,錯開眼神去看樓下的情景。

偏巧碰見喜鵲站在舞臺邊,她也擡起眼往這邊看,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極短地相撞了一瞬,喜鵲很快又別開,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一瞬便不見了身影。

許幻竹若沒看錯的話,她方才那眼神,透着股莫名的敵意。

耳邊傳來藥瓶子落蓋的清脆聲響,她回過神來。

“麻煩少君了。”

他難得不陰陽怪氣,擡眸看她一眼,緩緩道:“不麻煩。”

“我看你晚上好像沒吃什麽東西,餓不餓?我讓人送點吃的上來。”

方才擦藥時,他将椅子拉得離她很近,這會兒藥擦完了,他也沒把椅子拉回去。許幻竹一擡頭就能看到他那一張臉,她狀似無意地瞟了一眼,這麽看就……還挺好看的。

她就想不通了,為什麽現如今長得有幾分姿色的男子,那一張嘴都不太會說話呢。

時霁是這樣,白月晏也是這樣。

想到這裏,許幻竹往後退了退回道:“我不餓,我有些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

兩人從樓上的包房裏下來,因為前門人多,白月晏帶着她走了後門。

小門開設得隐蔽,要從樓裏繞過一條長長的狹窄過道才能抵達。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過道裏。

“少君怎麽連這麽隐蔽的地方都知道?”

“方才下來拿藥時,看見小二走過一回。”

哈?感情不是經了人家同意的啊。別到時候丢了什麽東西賴在他們頭上。許幻竹加快了腳步往外走。

臨近快要到門口時,她似乎聽見左邊的隔板裏傳來什麽細弱的喘氣聲。

那聲音雖極輕極淺,但在這陌生逼仄的樓道裏,響在耳邊,叫人無端起一身雞皮疙瘩。

許幻竹上前兩步拉住了他的衣角,“少君可有聽見什麽聲音?”

他耐心回她,“樓裏有時會養一些受了傷的走獸,等它們傷好之後再放出去,你不必害怕。”

許幻竹這才放下心來。

幾步路的功夫,兩人終于走到了出口,離開了百悅樓。

天幕中一輪圓月高懸,月灑清輝,與街上的燈火相照映,顯得冷清又熱鬧。

這一會兒出來,街上的人少了許多。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許幻竹瞧見街邊蹲坐着個小姑娘,那姑娘見了她,挎起一旁的竹籃迎面追上來。

“哥哥,姐姐,買束花吧。今日圓月節,祝你們年年日日,團團圓圓,永不分離。”

小姑娘長得喜慶,嘴也甜,聽她說話,好像心情都不自覺好起來。

白月晏停下,看向許幻竹,“裴姑娘喜歡什麽花?”

許幻竹原來喜歡月季,這花顏色亮麗,還帶着刺,生機勃勃的,看了便覺得心裏舒暢。後來時霁弄壞了她的月季,給她栽了月見草,她又覺得,那月見草也不錯,粉嘟嘟的一片,風一吹就搖搖擺擺不停歇,還挺可愛的。

許幻竹問小女孩:“月見草有嗎?”

小女孩往前遞了遞籃子,為難道:“月見草不好養活,我這只有這個了。”

許幻竹聞言去瞧她那竹籃子,只見裏頭還剩了兩三把栀子。她往前送籃子的時候,就聞見了一股馥郁的花香。

“沒事,那就要這個。”

“都給我吧。”白月晏給那姑娘付了銀錢,接過籃子裏的花,紮成一小捧送到許幻竹手裏,“為什麽喜歡月見草?”他問。

許幻竹接過花束的時候,尾指不經意間擦過白月晏的指腹,白月晏一雙眼看着她,手裏還抓着那栀子花。

你倒是松手啊?

許幻竹暗自用力,無奈回他:“因為看着挺可愛的。”

他這才松開,眉眼間染上一層笑意,“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評價月見草。”

許幻竹捧起那束栀子,新鮮的花葉上還帶着水汽。

她随口問道:“這麽聽起來,少君對花草還頗有研究呢?”

“是有一些了解。”他倒也不謙虛。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裴家門外,許幻竹正要進去,白月晏突然喊住她。

她于是捧着花站在臺階上看向他。

月光打在白月晏眉骨上,照得他眼裏一片溫柔缱绻。

他說:“裴姑娘,我們的親事已定下有一段時日,但從前我忙着下泸的事情,沒能好好陪你。我知道你與我其實不太相熟,正好最近一段時日我都不必再去下泸,你可否願意同我好好培養感情?”

再過兩個時辰,圓月節便過了。

她馬上就要回屋了,不可能再見到其他男子。

那麽如此說來,白月晏一定就是那個人。

既然如此,好好與他培養感情?

她求之不得。

許幻竹于是三兩步又走下臺階,停在他面前,順着他的話應下,眉眼彎彎道:“好啊,未婚夫。”

這笑容雖是頂着裴照雪的臉,但彎彎的眼角,亮晶晶的雙眼,帶着些興味的上揚的語調,仍是十足的許幻竹的影子。

白月晏看着她,也不自覺地笑起來。

他拉起她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從袖子裏拿出在百悅樓給她擦的藥水來,攤開她的手放上去,“晚上若還是難受,便自己将藥水倒出來擦在發癢的地方。”

“好”,許幻竹接了東西,點頭道謝。

白月晏還抓着她的手,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此時兩人身後傳來幾陣人聲,裴家人正巧也從外邊回來。

他們一行人中還有個陌生的男子,那人着一身青衣,個子清瘦,眉眼周正嚴朗,走路時一步一步,邁得穩健有力。

那人走近時,視線越過白月晏,直直落到許幻竹身上,裏頭帶着幾分審視觀察。

許幻竹與他對視一眼,忽地甩開白月晏的手,直愣愣地望着來人。

此時只聽見腦中忽地閃過一道冰冷的聲音:宿主,你的攻略對象已出現。完成攻略任務即可開啓離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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