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們聊,我還有大事沒處理,先行一步。”
林長風裝模作樣作了個揖,轉身走了,既然他這麽有興趣,那就給他個機會,想怎麽聊怎麽聊。
“你有什麽大事啊?”二炮在身後頭喊。
林長風頭也不回:“睡覺!”
他确實得休息了,眼皮都已無力睜開,回二炮家直接脫鞋上了床,閉上眼沒一分鐘就已睡着。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還聽到過二炮坐跟前巴啦啦一通說問,林長風記得有這麽一句:“這種青梅竹馬的女孩,真不要啊?”
林長風迷迷糊糊動了動頭,算是回應。
青梅竹馬,他腦海中回蕩着這四個字,似乎那麽一瞬間,江冉間接轉入夢裏,他看到從那重重疊疊不斷漂浮的字體中,映出個疏離清冷的身影,卻不是江冉,她披着頭發,身上竹青色長度到腳的寬松裙子。
夢裏回映着她的神秘,她對事事漠然置之的眼眸,異于常人與鬼魂交流的能力,對鬼童疼愛照拂的慈心,還有那悲痛真切滿臉哭泣的樣子,他的心,似乎與她相接,在陰陽崖壁上架起一座橋梁。
她疼,他也疼,出現在她身上的疼痛,在他身上轉變成疼惜。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是路途上一段短暫的光景。
林長風明白,江冉便是,他們之間已是過去,走過去的時光永遠無法退回,那一頁,早已掀過去。
望着夢境裏出現的人影,沉睡的林長風唇角不由得揚起,或許他更喜歡——并肩作戰。
為了再次确定桐桐狀況,蘇言次日依舊選擇觀察,很好,特別安穩,但她仍然擔心這只是暫時,生怕再有什麽突然性閃失。
孩子睡後,蘇言坐的無聊,便走去蘇文家外,不遠處大石頭上坐着,其實,是帶了周一,順便拿了柱香火,點燃插在地上,讓他出來放松吃點東西。
也給附近游蕩的陰魂,行個方便。
“周一,再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投胎了,到時候,你會想我嗎?”
小周一乖巧蹲在蘇言身邊,小小的一團:“我不要去投胎,投胎後,我就不記得姐姐了。”
蘇言苦澀一笑:“多少游蕩不得投胎的鬼,做夢都想的事,你為什麽不去?要是舍不得我,等到了奈何橋,你就跟孟婆奶奶商量商量,你告訴她,我不喝湯水可以嗎?實在不行,可以問問讓奶奶給你在身上做個記號,這樣,我就能找到你了。”
“那我也不去,我想跟着姐姐,投胎了,見不到姐姐,也見不到我娘了。”
“你做個記號,我就能找到你,到時候,姐姐會想盡一切辦法和你做朋友,然後,再帶你去讓你的娘看看,她看到你長得白白胖胖,還穿着特別好看的衣服,肯定很開心。”
“做個記號你就能找到我嗎?”
蘇言手掌托着下颚,點點頭:“當然,我現在給你畫一個哦,”說着,她從身邊折斷一根草,把多餘葉子摘掉,用草杆在周一露着的手臂上,畫了個小兔子。
說道:“你看,可以這樣,到時候你就讓奶奶給你畫個小兔子,她要是不答應呢,你就動動你的甜嘴,把好話都說一遍,就告訴她,我就是喜歡小兔子,這是我最後的願望,孟婆奶奶一定會給你畫的。”
小周一朝她笑了笑,沒說話。
蘇言伸開手臂把他摟在懷裏,遙望坐落在夜色下的古樸飛檐,溫聲道:“想吃蛋糕嗎?”
懷裏的小周一點頭。
“那還想吃棒棒糖嗎?”
周一再次點頭。
“我知道你還想要玩具車,想坐過山車,飛機,喜歡拿着遙控器找尋自己愛看的動畫片,我都知道,這些啊,等你投胎做了人,一切都能實現了。”
“這也是你娘的心願。”蘇言最後,又加了這句話。
說着,自己鼻子酸酸的,言語開始哽咽,她也舍不得,可沒辦法,人活着,生老病死是生命規律,生離死別便是天神為懲犯錯的世人,立下的一道重罰。
這是輪回的痛苦,也是新生命必經之路。
蟐狐從她心口出離,一左一右分坐她肩頭,一人一鬼,一蛇一狐,就這麽坐着各懷心事。
阿蟐想起了他的家人,奈何世事無常,全都在山石崩塌中砸死了,只有他自己逃了出來,三百多年的前的事,那時他還是幼蛇。
阿狐則想起了他的戀人,可惜他被甩了,她和她更喜歡的灰狐貍私奔了。
“抓鬼喽!”
有人突地一聲大喊,吓得周一縮蘇言懷裏藏起來,蟐狐渾身一抖,蘇言心裏咯噔一跳,周圍吃香火的鬼魂也驚慌逃散,仿佛看到了變态。
“哈哈哈,是不是害怕了?”林長風站在不遠處笑的不行,随行的還有二炮。
蘇言抓起地上石子,朝他沒好氣扔過去,“我讓你喊!”
嘴上氣,手裏往外扔的時候,故意偏往他的腳底。
黑布隆冬看不見,林長風不知道她扔的什麽,只感覺到有個小石頭從鞋上彈過,倒是二炮本能反應跳老高。走到她身邊後,又感受到她身上一股陰氣,他已有些熟悉,知道來自于鬼童周一,但是,他看不到。
但她施出的香火味,還沒走到蘇文家,林長風就已經聞到。
“別當真,逗你玩,我知道你在這做什麽,”說完,又招呼四周黑暗裏他看不到的一切,客客氣氣的道:“我就是個路人,說着玩的,你們吃你們吃,不用理我,多有打擾,抱歉,抱歉。”
看他們坐過來,蘇言仍不住惱火,“桐桐暫時沒事,再觀察一下。”
“嗯,你手上的傷好點了嗎?有沒有上藥敷一下?”
“不用,一點劃傷,不流血不礙事。”
“怎麽能不礙事?你怎麽知道是被什麽劃傷的?再說了,滿山妖氣,就不怕順着血爬進體內變成那只女鬼,到時候就真是妖精了。”
“哪那麽嚴重,不礙事了,不用敷。”
二炮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麽點不太合适,有那麽點,三兒的概念,便起身說道:“我去找蘇文聊點事,有問題就過來喊你們。”
林長風:“睡了一覺怎麽樣?埋骨盒那件事有蹊跷嗎?”
蘇言搖搖頭:“沒夢到,過了桐桐這件事再說吧,最近事情太多了。”
的确,首要之重,便是等阿婆能走路,她好去趟蟒山,現在,放不下她,“白天那個女孩是誰啊?”蘇言帶着疑惑問。
其實很明顯,一個人的出現,導致另外一個人現場扯謊,關系可非一般,但畢竟是她個人認為,很多事,還得從當事人嘴裏得知。
“我大學時的女朋友。”
“行啊林長風,人家畢竟是你女朋友,我又成你未婚妻了!而且還是當人面說。”
林長風糾正:“以前以前!不是現在,分手好多年了。”
“想讓我幫你也不能說我是你未婚妻呀,你知不知道多少熟人在旁邊看見了,我怎麽跟我阿婆交代,女朋友的過場沒了,直接到未婚妻了?”
“嗯。”
“那你怎麽不跳過宴席,直接說我是你孩子媽?”
林長風搖頭:“這個過程不能跳。”
蘇言沒再說話,凝視他投來的眼神,察覺到氣氛開始微妙,便把周一裝進罐罐裏,低聲道:“他吃飽了,我去看看桐桐。”
起身,先行一步離開,此時,臉頰已開始發燙。
“剛坐下來,我話還沒說完呢!喂!蘇言!”
她不聽不管,想要快點兒走,生怕身後坐着的林長風跟上來,卻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抗意念,執着的想要和他靠近。
正比如,方才和周一聊天時,她曾想到,他今晚會來嗎?只不過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随即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步子走地太匆忙,心亂成一團麻線,沒看清腳下的路,被一凸起的石頭絆倒在地,膝蓋硌地生疼。
林長風立刻跟上來,一邊把她從地上攙起,讓她先坐在旁邊平坦的石塊上,借着旁邊別戶人家大門上的燈籠,好查看是否摔傷,一邊用最溫柔的話語吐露責怪,“你這雙眼睛,看得見人看得見鬼,居然看不到地上石頭。”
蘇言忍着疼,看向提起裙擺露出的膝蓋,還好,只是擦破外皮。
“知道為什麽挨摔嗎?”林長風輕輕吹動傷口上沾的灰土。
蘇言:“知道啊,都是因為你。”
他緊張的神色倏然舒展笑起,“對,因為我,不能你走,得我走。”
蘇言也學着不講理,“就是你走,誰讓你說糊話。”
“好,下次你別走了,我走,讓我去哪兒就去哪兒,天上地下四海八荒,随便指揮。”
蘇言忍不住被逗笑,痛感也淡下去不少。
“很疼嗎?”他擡頭問。
蘇言搖頭:“沒事了,走吧。”說着,自己站起來,活動了下腿,雖然還有點疼,但走路不是問題。
她已經盡力讓自己表現的一點事沒有,盡力走起路來看似像沒摔一樣,可剛邁出去一步,還是冷不丁被他橫抱起來,這種與男人之間親密的動作,她從未有過,一時,要掙紮下地,“欸,你把我放下去我自己可以,快點,把我放下去!”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低下頭望着一臉窘迫的蘇言,輕聲恐吓:“別吵,老老實實呆着,再鬧我可把你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