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醉生夢死(二)

醉生夢死(二)

7

我一路跑到三生石,閻醉生就一直跟着我,他從不讓我在三生石上刻名字,他說『三生石上的戀人都沒有好結果』。

看來,三生石也是個魔咒。

但我還是拉着閻醉生在三生石面前許願,這還是我在人間學的。

每當石墨發脾氣往人間扔石頭的時候,人們都會對着那些石頭許願。

我也學會了許願,願望只有一個,永遠和閻醉生在一起,不論生死。

我們大抵是不會死的,若是過膩了在冥界的日子,可以生下繼承衣缽的血脈,也可以培養有天賦的小鬼。

之後入輪回也好,謀神職也罷,去三界之外逍遙自在也不無可能,總之有很多選擇。

我娘親就是入了輪回,閻醉生的爹爹現在是天界的神官。

那麽問題來了,我和閻醉生最少要生倆或者尋到兩個有天賦并願意留下修行的小鬼,才能繼承孟婆一脈和閻王一脈。

前者有望達成,後者太難太難,畢竟冥界的工作冷門又難熬,很少有小鬼願意留下。

不過不急,我現在才二十二萬歲,忘本比我大三萬歲,對象都沒有。

在三生石許完願,石墨抱着塊紅色三生石從宮殿裏走出來,瞥我一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許願沒用!能不能整點陰間玩意兒,學什麽陽間做派。”

我沒理她,牽着閻醉生的手跑去孽鏡臺。

人間常說,孽鏡臺前無好人,我覺得我和閻醉生也不是什麽好鬼。

鏡獨看見我倆後,想把孽鏡臺給關掉,我大聲一喝:“不準關!”

對陽間小鬼來說,孽鏡臺是前生功德善惡的投放儀,對冥界來說,用處可大了,尤其對我這般記性差的鬼。

只需按一按,站一站,等一等,就能回顧自己忘掉的事。

但我從沒在此回顧過,我忘記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只記得閻醉生就好了,其他的事就不要來占我的小腦袋了。

我拉着閻醉生來孽鏡臺前,是想看看這三萬年,他究竟去天界做什麽了。

我拉着他的手,湊近孽鏡臺,心滿意足的按在臺面上,站定在石鏡前。

鏡子裏開始回放三萬年前的種種,我和閻醉生在彼岸花海捉小幽靈,在忘川河上放孔明燈,在奈何橋上擁抱接吻,還在閻王殿前的回生草草叢裏做羞羞的事。

畫面放到此處,鏡獨已經退避三舍。

我皺着眉頭,不明白緣由,畫面最後定格在只剩葉子的彼岸花花海,然後黑屏。

他匆忙離去的前一天,剛陪我采摘完彼岸花。

我想看這三萬年閻醉生發生的事,結果它給我放三萬年前的事,還把我和閻醉生的風月事記錄在冊,我氣得差點砸了孽鏡臺。

鏡獨護着他的寶臺,無辜又無助:“閻王爺,你倒是管管你媳婦!”

我被閻醉生扛回了閻王殿,閻王殿裏的小神差非常會審視局勢,見我的閻王哥哥回來了,再也不敢來我面前造次。

“醉生。”

誰在叫他?

我尚未反應過來,就被閻醉生一個拂袖扔到了忘川,那聲『醉生』不絕于耳。

擺渡船上,忘本竟坐在我身邊,我大驚失色,差點跳船逃生,不理解閻王哥哥為何把我扔在忘本所在的船上。

忘本實在過分,吩咐擺渡冥差離岸,眼瞅着距離奈何橋越來越遠,我急了,撲通跳進忘川河。

忘本似乎沒覺得我會跳忘川,因為我害怕水怪,但我就是跳了。

我迅速往奈何橋的方向游去,在忘川地界我實在飄不起來,只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飛速游動。

後面有水怪在追我,完了完了,他已經抓住我的腳了。

我胡亂踢踹着,卻發現自己倒着飄起來了。

忘本飄到忘川上方,提溜着我的小腿,就這樣倒提着我。

他不是恐高嗎?怎麽還能飛這麽高?

我納悶我不解,但沒有鬼肯告訴我。

“有本事把我放下來,咱倆單挑!”我不服氣,被忘本倒提着我更不服氣。

忘本道:“若是想知道閻醉生去了哪裏,就安靜些。”

我果斷閉了嘴,再不敢提半點要求。

忘本見我老實了,把我倒轉過來,我終于可以正着看冥界,他攥着我後領衣服,仿佛怕我跑掉。

我們悄悄回到閻王殿,躲在角落裏。

閻醉生跪在殿前,烏黑的長發拖拉在地面上,後面站着位神官,正用鞭子抽打他。

我欲要沖出去,忘本摁住我,不讓我過去。

我聽見那神官說:“伏罪期間,擅離天牢,罪不可赦!打傷神使,逃出天界,罪加一等!”

我再聽不見那神官所言。

忘本收集着我的眼淚,我掙紮着跑過去,閻醉生癱倒在地又重新爬起,看見我時,更多的是慌亂。

就這樣,我和閻醉生被一并捉到了天界。

8

忘本這個大壞蛋,竟也跟了過來,我和閻醉生跪在天神殿,他卻悠哉悠哉坐在神位上湊熱鬧。

真是氣煞我也!

在我還沒搞清楚狀況時,天帝那個狗東西就開始審判我家閻王哥哥。

帝景:“閻醉生,你身為冥界之主,枉顧三界安寧,無視芸芸衆生,擅自做主,一意孤行,你可知罪!”

閻醉生淡漠道:“知罪。”

我不理解。

我的閻王哥哥哪裏有罪!

說他枉顧三界安寧,我們只是冥界的鬼。

說他無視芸芸衆生,這也太陽冤枉鬼了,芸芸衆生只在死後才與我們相幹啊。

每只到冥界的小鬼,都經過閻醉生公平的審判,他也沒有玩忽職守吧,這冥界也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條,哪裏能捏造出半點不是。

我不服,我怒罵天帝:“三界安寧三界護,芸芸衆生歸你管!你少來怪罪閻王哥哥,當不了天帝就下臺,tui!”

天帝氣急敗壞的甩了下衣袖:“放肆!”

我就放肆!

不止放肆,還要砸了這天神殿!

我也不知為何,來了天界,功力大增,我十萬歲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不然當初也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月老殿,還順走了一團紅線。

我欲動怒,衆天神仿佛察覺到了我氣場的變化,紛紛蓄勢而發,無奈閻醉生握住了我的手。

他不讓我出手,那我就乖乖的。

我們被關到了天牢境界,這裏清淨的很,有山有水有花有樹,別提多自在了,除了不能出去,啥啥都好。

“閻王哥哥,我們在這裏度假吧。”

閻醉生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勉強:“你開心就好。”

我不開心,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知他犯了什麽錯。

他們将我困在此處,卻不知這裏困不住我。

我想出去,但閻王哥哥盯得我太緊,怕我出去惹是生非,反複叮囑我『乖乖的不要鬧』。

我就鬧。

鬧之前得先勾引一下閻醉生,讓他放松警惕。

日月輪換,夜黑風高,趁着太陽神下班,我溜出天牢,直奔太陽宮,我四處翻找,哪裏也找不到昆侖鏡。

昆侖鏡是天界可以穿梭時間的法寶,我要進入昆侖鏡,切身體會閻醉生在天界的三萬年。

“別找了,昆侖鏡不在我這兒。”

太陽神姐姐穿着單薄的睡衣就出來了,我害羞的趕緊捂上眼睛,不忘撒嬌賣萌:“姐姐你越來越漂亮了,能不能告訴我昆侖鏡在哪裏呀?”

我!彼岸!作為冥界第一美,向來能屈能伸能打能抗。

太陽神姐姐不愛為難我,指明了去處:“在你的閻王哥哥那裏。”

我愣在原地,心裏悶悶的,他早就知道我會找昆侖鏡。

我自認為悄無聲息的回到天牢境界,只見他長發微亂衣衫不整,這自然是我的傑作。

他坐在定魂臺上凝望着我,金黑異瞳深邃又迷人。

我回到他身邊,抱着他撒嬌:“閻王哥哥,你睡醒了呀。”

閻醉生推開我,閉眼躺在定魂臺上,腳上還捆着腳鐐,他出不了天牢境界,或許能出去,但現在的他,很虛弱。

他是鬼神,常居冥界,來天界功力自然會有所束縛,不及那些天神神官占據優勢,再者上次逃回冥界受了重傷,又給她療傷,尚未恢複完全。

此時的他,臉色透着病态的美,如床榻上的病美人。

我躺在他身側,滾進他懷裏,他身上有回生草的香氣,我很喜歡,只不過摻雜了些許血腥味。

我小聲問道:“閻王哥哥,你把昆侖鏡放哪裏了?”

閻醉生猛然睜開眼睛,異瞳變得異常淩厲,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知為何,困意襲來,後再無意識。

我醒來時,已在冥界閻王殿。

閻王哥哥給我留了字條『等我回來。』

可我不想等,他的秘密太多了,我總想去窺探,傻鬼才等呢。

我跑到孽鏡臺,追着鏡獨跑:“你不給我看!我就砸爛你的孽鏡臺!快給我看!”

鏡獨無奈道:“我真的無能為力,只有閻王爺在此,于孽鏡臺前施法才行的通。”

“我不管!我不管!”我坐在地上撒潑打滾,擠出了幾滴虛假的眼淚:“你一定有辦法!”

這會兒子忘本可不來收集眼淚了,這眼淚可不興收。

淚珠子滾落在地上,鏡獨好不容易養殖出的斷腸草被腐蝕掉一大片,瞬間變成黃土飛沙。

鏡獨心疼的緊:“別哭了別哭了!我的斷腸草,啊!!快住眼!”

我:“那你到底給不給我看!”

鏡獨:“你先住眼!我來想辦法。”

9

我等啊等,等着鏡獨想出辦法來,順便屯了一小碗眼淚,等着狂虐他的斷腸草。

“想出來了沒!”

鏡獨嘆了口氣:“唉,實話告訴你,現在只有昆侖鏡能幫你,但我不理解,你幹嘛非要知道這三萬年的事,閻王爺總不能背着你偷女鬼吧。”

“你住口,我閻王哥哥才不會!”

鏡獨聳聳肩:“你知道的,現在冥界歸你的閻王管,他不只是閻王,還是冥界之主,我的孽鏡臺,他早就設了權限,我都看不了,別說你了。”

我認為在理,但是昆侖鏡又被閻醉生藏到了哪裏呢?

“那你能找到昆侖鏡嗎?”我問。

鏡獨向我伸手:“那你先把眼淚給我,待會兒我給你倒黃泉裏,不然我總感覺你會虐待我的斷腸草。”

我将手裏的碗給他。

鏡獨果然幫她找到了昆侖鏡,閻醉生竟然把昆侖鏡藏在了忘川河底!

哦不,是忘本的忘川宮。

首先,我不敢下河,其次,我不會潛水。

怎麽辦呢,只能靠鏡獨了。

眼瞅着我又要掉眼淚,鏡獨自告奮勇:“我我我,我去?”

我:“好的,感謝!”

我坐在奈何橋上,望着平靜的忘川,忘川河岸是我種的彼岸花。

彼岸花開,我應采摘制湯引,一時沒抽出時間。

鏡獨終于抱着昆侖鏡游了上來,肩膀上還咬着一只水怪,他甩了甩,把水怪甩回忘川。

恰逢忘本不在家,不然鏡獨不可能這麽容易拿到昆侖鏡。

我抱着昆侖鏡跑回閻王殿,裏裏外外将門關好鎖好。

搓了搓躍躍欲試的小手,将昆侖鏡放在床頭。

我雙目緊閉,薄唇微動,念着從太陽神姐姐那邊讨要來的入鏡咒語。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要将我吸進去,可這昆侖鏡比我小的多。

沒等我多想,眼前一陣白光出現,嗖的一下,我墜入了昆侖鏡內。

周圍的場景變得寬廣,而我在此亦顯得十分渺小。

這是天牢境界,我認識,因為有定魂臺,但是不像我與閻醉生所在的那處,有山有水,風景如畫,這裏荒無人煙,寸草不生,四海八荒都沒它荒涼。

我穩步前行,痛苦的嘶吼聲離我越來越近……

在這裏,我只能觀摩,無力阻止。

定魂臺上,我的閻王哥哥,在經歷斷魂釘的折磨,承受着天刑鞭的鞭笞。

我跪在他身邊,手掌穿過他的臉,觸不到他,我的眼淚好像流幹了,亦或是昆侖鏡內有束縛,我只覺心痛的喘不過氣,再也哭不出來。

烏黑的長發上,血汗交織,他被吊在定魂臺上,垂落着腦袋,身上的血越流越慢,傷口在慢慢愈合。

“疼嗎?”我問他。

可是他聽不到。

可惜這時候,我還在忘川河岸種彼岸花。

這還只是三萬年的剛開始。

10

我不知道我在這昆侖鏡內游走了多久,看着閻醉生再次昏迷,我已經麻木。

麻木的看着他被斷魂釘折磨,麻木的盯着他緩慢愈合的傷口,他被萬年玄鐵鎖鏈束縛在這定魂臺上。

對那些折辱照收不誤。

堂堂冥界之主,忍受着幾個天神的打罵,我恨他們,等我出去,我定要去天界找他們算賬。

閻醉生的生活并不精彩,三萬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贖罪。

可他有什麽罪……

在這昆侖鏡內,我知曉了太多。

我聽見他虛弱的呼喚我的名字:“彼岸,彼岸……”

我回他:“我在。”但他聽不見,那三萬年,他從未聽到過我的聲音。

天帝來到天牢境界,規勸他迷途知返:“這是命數,你又何苦。”

“命數?是天帝一脈的私心罷了。”我聽見閻醉生嘶啞的聲音,半分恨半分怨:“我要送她入輪回。”

天帝:“孟婆一脈守奈何,這是冥界的規矩,你送孟彼岸入輪回,誰來守奈何,誰煮孟婆湯,那些往生魂帶着前世記憶入輪回,你可想過三界會如何!”

“還不都是你們逼的!”閻醉生的金黑異瞳格外淩厲,冷冷的掃落在天帝的臉上,不卑不亢,恨意肆虐:“你們殺彼岸的娘親,還想殺了她,做夢!”

天帝憤怒直言:“那我現在便殺了她!”

閻醉生仰天嘲笑:“好啊!你殺啊,孟婆一脈将再無後神!待八百裏黃泉幹涸,忘川水絕,奈何橋斷,三生石毀,孽鏡臺滅,我便棄神位斬靈骨,化成孤魂野鬼,到四海八荒尋她的三魂七魄,告訴她,這三界是如何坍塌毀滅的,哈哈哈!”

天帝怒不可遏,瞬間轉移到閻醉生面前,掐住他的脖子:“身為冥界之主,你竟想毀三界?閻醉生,你想灰飛煙滅嗎?!”

我見天帝長袖一揮,便聽見閻醉生靈骨斷裂的聲音,他痛苦無比,但天帝并不敢殺他,只因冥界之主尚無後脈,亦如孟婆一脈尚無後神。

閻醉生顫抖着身軀,吐出一口鮮血,我看見他頭發上的紅線落在地上,這紅線只有我能解開,這應是我在與他傳信。

他匆忙撿起,擡頭看向天帝:“彼岸的苦情花要開了,你代我傳信給她。”

天帝冷哼一聲,并不願幫他:“你說若是送她來見你,這孟婆淚能蓄幾盞琉璃盞?”

閻醉生跪在定魂臺,卑微如蝼蟻:“罪神閻醉生,願受九萬年天刑,但求彼岸無憂。”

原來遠不止三萬年。

他祈求帝景用三生石給我傳信,他拜托忘本別讓我走出忘川,他通知冥界的所有鬼神,隐瞞他被捉去天界受罰的事實。

可九萬年,實在是太久了,那些鬼神都已開始動搖,冥界可以沒有孟彼岸,不能沒有閻醉生。

11

我記起來了。

記性不好是孟婆一脈的老毛病,但這段記憶不是我自願遺忘的,是閻醉生抹去了我的記憶。

而昆侖鏡,讓這段記憶複蘇。

忘本沒有說錯,我叫孟彼岸,是孟婆一脈第七十七代孟婆,世代守奈何,熬制孟婆湯,送小鬼入輪回。

我的娘親,沒有入輪回,曼珠沙華以我娘親的鮮血為肥,冥界八百裏黃泉容納我娘親的殘魂,不允入輪回。

三魂留在冥界境內,駐守奈何,七魄飄散于三界之外,四海八荒。

而我的結局,亦會如此。

我九萬歲成年那年,十萬天神教會我落下苦情淚。

我目睹娘親死于天火焚身,親眼所見娘親魂飛魄散,我學會落下孟婆湯的湯引——苦情淚。

娘親死後,我便是新的孟婆。

我不知哭了多久,更不知孟婆淚已蓄了多少琉璃盞。

我踏上八百裏黃泉路,娘親的殘魂仿佛在送我回家,我蹚過忘川,水怪撕咬着我的腿腳,奈何橋上不會再有人等我。

我砸碎了三生石,三生石上刻着娘親與天帝名字,我記住了帝贏,就是他派領十萬天神取我娘親的性命。

想來,我竟與帝景為兄妹,驚覺可笑。

閻醉生于孽鏡臺前找到了我,冥界的衆鬼神聚集在孽鏡臺前。

黑白無常帶來曼珠沙華,忘本取來忘川河水,鏡獨折斷斷腸草,石墨跑去奈何橋端來一碗孟婆湯。

我不知這是我的孟婆湯還是娘親的孟婆湯。

閻醉生喂我灌下這碗忘悲離恨的湯藥,我掙紮不過,絕望又憤恨的瞧着他們。

閻醉生抱起我,溫柔安撫:“別怕,忘記了就不會痛了。”

再醒來,我已然忘記了種種。

我曾問過閻醉生,關于娘親的去處,他說娘親去輪回了,他說我現在是掌管奈何的小孟婆了。

我學着制孟婆湯,也曾疑惑苦情淚的來源,娘親曾說,苦情淚的來源有兩處。

可為親人,亦可為愛人。

我想這苦情淚定是娘親為爹爹所流。

可娘親遺留下的苦情淚總有用完的一天,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十萬歲那年,閻醉生從人間帶來了苦情花的種子,同我在忘川河岸栽種,我不喜苦情花這個名字,他便以我的名字命名。

彼岸花,有葉無花,有花無葉,花葉兩相錯,它似是在告訴我人間疾苦。

我擔心娘親入輪回後遭遇苦難,閻醉生便帶我去了各色人間。

閻醉生說,娘親是自願入輪回,若我想,也可送我入輪回,那時我尚不知他言外之意。

十九萬歲生辰,我聽見忘本與閻醉生發生争執,隐約是為送我入輪回之事。

後來又争論到了用苦情花代替苦情淚的操作。

據說,奈何橋上的小鬼喝完我的孟婆湯以後,十個裏有五個消化不良,沒走完輪回路就趴下了。

輪回路上的引路鬼使紛紛向忘本舉報我偷工減料。

可是能怎麽辦呢,跟在閻醉生身邊,我已十萬年沒落淚,他不許我哭,也從未惹我哭。

娘親剩下的眼淚也越來越少了,只能摻上苦情花補足湯引。

十萬年間,忘本曾派小鬼捉弄我,想讓我哭,閻醉生将他們一一打跑。

閻王哥哥想送我入輪回一事,被閻王殿裏看我不順眼的神差給捅到了天界,帝景那個不要臉的東西便派遣神使來捉他。

這一走就是三萬年。

七十七顆斷魂釘,日複一日的天刑雷擊,衆天神的怨恨折辱,他承受了整整三萬年,只因他動了送我入輪回的心思。

若非我跑出鬼門關,引得百鬼亂蹿,冥府異動,他也不會急于逃離天牢境界,打傷天神回到冥界。

我不能入輪回。

為何?

因為我是天帝一脈,與帝景同父所出。

在我出生後,娘親一直将我藏在閻王殿,我與閻醉生便是這樣認識的。

在我成年之前,我從未見過爹爹,亦不知爹爹長什麽樣子,娘親小心翼翼将我藏起,就是擔心天帝一脈發現我的存在。

但他們還是發現了,就在我成年後,天帝血脈覺醒的那一刻。

帝贏感知到我的存在,帶領十萬天神闖入冥界,那時天帝一脈已有帝景,容不下我。

娘親本也沒想讓我去天界。

我可是未來的小孟婆,誰稀罕去他們天界做什麽天帝。

可天帝一脈非要殺死我不可。

天冥兩界不可通婚,我娘親,因與帝贏結情惹下禍端。

天神逼迫娘親殺了我,為了保住我,她自願受天火焚身,魂飛魄散。

冥界不可無孟婆,閻王哥哥又護我護的緊,天神視我為眼中釘,也無計可施。

天帝一脈着實欺負鬼,仗着自己是三界之首為非作歹,不許我出鬼門,便在鬼門關設下屏障。

我也不從鬼門關出遠門,閻王哥哥的閻王殿也能出去,這個我能忍。

但該死的天帝一脈竟還想置我于死地,不允我入輪回,待我生下子嗣繼承孟婆一脈後,便讓我同娘親一樣魂飛魄散。

我有天帝血脈和孟婆血脈,自然不能與尋常孟婆相比,入了輪回經歷一遭,再次回到冥界,仍有繼承天帝一脈的資格。

要麽說天帝一脈最是小肚雞腸!生怕我跟帝景搶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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