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啼鬼她知道,看似相似,實則和進入桐桐體內的精叉絕不相同,夜啼煞和百日煞同時發生的例子太少了,可以說,絕無僅有,先前她就考慮過這點,可由于這世上無奇不有,便也沒多想。
說白了,桐桐的異常并非真正的百日煞和夜啼煞,而是由于這個道行高深的精叉偷入腹中,一切的錯覺都是因她而起。
現在只氣自己沒有仔細檢查桐桐的身體,說什麽已沒有用。
餘光注意到床頭貼的驅邪符,蘇言迅速揭下,把符放在桐桐肚臍,再以劍指壓符,口中施咒。
沒過一會兒,桐桐開始哇哇大哭,蘇言并未停止,口中快速念咒,随着她的念聲越來越快,桐桐的哭聲也越來越烈,看在眼裏,諸多心疼,可是沒辦法,想要盡早逼出她體內精叉,只能這麽做,否則,桐桐只會越來越虛弱,最後,導致成陽氣虛弱陰氣太盛,遲早與鬼魂同頻,一輩子擺脫不了被鬼魂近身,無法正常生活。
心口內傳來阿蟐的喊聲:“堅持住!快了!”
就在這時,擺放的木床忽然動起來,四角皆在晃,床底發出陣陣嘶吼,還有貌似手腳亂踢亂打的動靜,蘇家一家人哪見過這種場面,頓時吓的腿軟。
随着桐桐一陣聲嘶力竭的長哭,一股濃烈黑氣從床底破網而出,穿過衆人身體纏上房梁,蘇言看向房梁時,那股黑氣已在房梁上漸漸聚形,越來越像人的模樣。
“看好桐桐。”她叮囑,離開床邊,目不斜視盯着黑氣已經纏聚成的人形。
只聽她道:“壞我好事!”說完,從房頂破瓦而出。
“蟐狐,追!”蘇言大喊一聲,心口內的蟐狐立刻沖出房頂追去,她自己也随着快速跑出蘇文家門,跟着蟐狐身上的靈氣辨別方向。
“蘇言!”林長風喊了一聲,也跟着往外跑。
精叉鬼身上因符咒導致修為受損,蟐狐追她完全沒有問題,蘇言和緊追上來的林長風一路往西追去,一直追到西邊的枯山上,在一處堆積的土丘旁停下來。
“你确定往這追是對的?”
蘇言:“确定,她就在這。”
這座山,大石遍地,之所以叫枯山,是因為山上長年累月長不出茂密的荒草,連樹也沒有幾顆。
蟐狐的靈氣在這,看樣子,是從土丘上破碎的小洞裏鑽了進去,就在蘇言要用心語傳音給裏面的蟐狐時,那股黑氣突然破土而出,一紅一綠光點随後飛出,化成原形左右立在她身旁兩側。
而女鬼則立在不遠處,雙目泛着紅光。
蟐狐一現原形,林長風看了個真真切切,一只紅色狐貍還有一條青色一米多長的蛇全都立在她左右兩側,那只紅狐貍,就是當時在吳阿桂家中,他們追的那一只。
這種場面,林長風傻眼了,他一直以為追來的人就他和蘇言,完全沒有想到還有一只狐一條蛇,而且,狐蛇的體型要比日常看到的大很多。
而他正好和那條青蛇站了個肩并肩,不由得驚退幾步,臉色蠟白,平時不是沒遇見過蛇,離的太近又是突然出現,任誰也得吓掉魂,頭腦中沒有多餘的念頭,直覺當成精叉鬼的同類或者山妖,張手就往青蛇頸部掐去。
青蛇一聲尖叫,尾巴用力朝他甩來,把林長風甩了個四腳朝天重重摔在地上。
“阿蟐,他不是有心的!”蘇言立馬制止。
林長風一聽這話才明白,原來她左右蟐狐是同夥!忍着渾身劇痛站起來,不敢再輕易靠近,隔了段距離站在那,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還不認識就得罪了。
即便這樣,那條青蛇仍挑釁防備那般,不友好地朝他“嘶”的一聲,似乎,拒絕他的靠近。
“仙凡界,人鬼界,我知道皆在用功夫,可你為什麽要走這歪門邪道害人性命的路子,即便得了千年道行,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天雷劈魂飛煙滅?她只是個剛出生的孩子,就這麽不擇手段?”蘇言對不遠處身上散着黑氣的女鬼問道。
“鬼以人的精魂為食,天經地義,就像人以糧為食理所當然。”她貌似不會開口說話,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用修為從意念中散發出來的聲音。
帶着陣陣回響,令人渾身畏冷。
“若你這樣理解,這輩子,你也別修了,沒資格!”
蘇言肅容說完,蟐狐忽然閃現在面前,眨眼後,只見那精叉鬼前方不知怎得,竟多出幾盞燈,燈有七盞,方位類似北鬥七星,林長風驚詫不已,那條蛇和那只狐居然會列七星陣!
這種陣,修真弟子會有傳承,當然,也分哪家法門,法門有別,各不相同。
陣勢一起,頓時,整座枯山照亮,那精叉鬼一看情形不妙想逃,可剛飛出去不遠,就被憑空一道力量硬生生打回來,哀嚎着滾落在地。
林長風擡頭一看,只見整座山頭的上空似乎在隐隐泛着金色光亮,像極了仙俠電視中仙山外圍設立的結界。
耳邊又一聲精鬼嘶吼,林長風收回目光,見方才站在那看似柔柔弱弱的蘇言已經和女鬼動手過招。
她周身舉手投足間道道綠芒,面對精叉鬼招招奪命之勢毫不畏懼,武術他林長風見過,但沒見過這等玄術。
這分明就不是個人!
他頭一回覺得這話不是罵人,她蘇言真不是人啊!林長風站在那看的目瞪口呆,倏然,被一毛絨絨的尾巴,從背後用力打來,整個人往前撲去,正好和被蘇言一掌打來的精叉鬼撲了個面對面撞滿懷。
“過去吧你,閑着幹啥?”
嘴巴剛好貼上女鬼幹巴巴滿是腥味的臉,林長風抓住女鬼兩個肩膀,擡腳踢向她腹部,正好女鬼腿腳也伸過來,雙雙皆被踢中,但林長風畢竟是人,還沒站穩就被女鬼撲上去抓住胸前衣服,就在被女鬼扔出去,就要摔個四仰八叉時,飛來一束綠光将他及時穩住,安穩落向地面。
剛一落地,那條蛇又貼着臉突然出現,吐着長長的信子在他臉上“嘶”的一聲,這一下,林長風半個人徹底沒了魂。
到底誰跟誰一夥?怎麽就覺得亂套了?若有罪,請法律制裁,能不能別這麽摧殘?什麽愁什麽怨?
這時,那精叉鬼忽然消失,山間刮起陣陣涼風,蘇言渾身一陣寒顫,如臘雪透骨那般,山有蟐狐設下的七星陣,她逃不出去,只是不知隐匿在了何處。
“呵呵呵呵呵。”山野間回蕩着她妖媚的笑聲,充斥枯山各個角落。
她笑個不停,咯咯的笑,清脆如鈴。
一陣迷霧從四面角度蔓延飄來,好似将七星燈下照耀的山腰鋪上數層白紗,着眼之處,盡屬朦胧。
蘇言四處察覺,蟐狐也在辨別,可似乎一瞬間像百千個精叉同時出現,又好像召出無數個分靈,立足在地下,山腰,樹枝頭,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小丫頭,我可以告訴你你是誰?你想知道嗎?”女鬼回聲陣陣。
蘇言:“閉嘴!休想拿這個迷惑我,我是誰都不重要,人也好妖也罷,反正我今日必要除了你!”
“咯咯咯咯咯,真的不想知道嗎?我可什麽都知道,還有他。”
林長風只覺得胸口一涼,心裏好像有個聲音在回:“我嗎?”
“呵呵,對呀,就是你,我知道你在找什麽?一顆樹,對嗎?”
林長風大驚,她怎麽知道的?
蘇言立即道:“別聽她亂說,會中了她的計!”
她這麽一喊,林長風很快清醒,鬼魂能掐會算,通常可以把一個人最近發生了什麽全都算出來,比如哪天中了點小財,或者,去了某個地方,在她們那輕而易舉。
“呵呵呵呵你們呀,真是有意思,還有你,蘇言,日思夜想想要找尋你的阿公吧?那我直白告訴你,你可要謝謝我吆,那個老頭,早就死了,哈哈哈哈他早就死了。”
蘇言:“你給我閉嘴!”
“哦?不領情?你不是應該謝謝我嗎呵呵呵呵,你阿公死的好慘吶,一大把年齡了被吸幹了血,魂魄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你想知道誰幹的嗎?我可以告訴你。”
蘇言緊緊咬着下唇,半個字不言,眼眶裏淚水打轉,從唇齒間滲出一條熾紅的血絲,緩緩流到下颚。
迷霧越來越濃,濃到看不清山木。
她看不到蟐狐,看不到林長風,更看不到那晃耀半個山腰的七星燈。
爺爺的身影驀地出現,他像以前一樣拄着棍子,穿着走時的衣服,從四面八方,無數個他緩緩走來,穿過缥缈的濃霧走向蘇言。
這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去找的人,終于看到了,可是,他整個人已是虛幻的靈體,再也不是那個從小到大教言兒術法的人。
“爺爺。”蘇言含淚喊道。
他無數個身影剎那間全部聚融向走在最前面的他,蘇言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朦胧淚眼中呈現出他臨死時的痛苦模樣。
頸部一陣窒息,她難受的喘不過氣,眨去眼睑上的淚痕,她看到爺爺冰冷的手正用力掐向自己,五指仿佛剎那間變得巨長無比,将她細長的頸部包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