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駛入盡是鬼怪邪物的坊市裏。
這坊市極大,如同幻境一般在戰界內拔地而起,四周飄蕩着幽藍的火焰。
紙人姑娘沿着梅問情所指的方向前進,可進入了坊市之內前行到一半,一座巨大的廟宇橫跨整個坊市,攔阻在面前,想要從中穿過必得進入寺廟門檻。
這座大廟的匾額上寫着幾個勾畫得複雜崎岖的鬼文:“金身老母廟”。
梅問情既然是多功能複合型人才,對于外族文字自然也十分精通,她将鬼文轉化過來念了一遍,道:“看來想要避開這個金身老母是不現實的,這個百鬼彙聚的坊市八成就是由她主宰,此人必是通過的關竅。”
賀離恨道:“這片土地戰亂紛争,因此殃及的百姓不在少數,雖然不在大國的國土境內,但也是生靈人命,誕生的怨邪之氣足以供養出這麽個地方來……規模看上去雖比許州城小,可鬼物彙聚的密度卻是高多了。”
梅問情邊聽邊點頭,兩人也不願意再多費工夫嘗試繞路——這片血氣沖霄之地範圍廣大,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才能繞過去。
兩人在匾額前下車,梅問情擡手在紙人身上一點,塗着紅胭脂、雪白嬌俏的紙人姑娘便驅使着馬車,将車停到了偏僻角落,一動不動地挽着缰繩守車。
短短半個時辰,血紅車轍的恐怖消息在坊市之間飛快流轉着,大多鬼物盡皆讓開,對這兇悍可怖的兩人退避三舍,此刻見這兩個活人下車,便有更多雙眼睛見到賀離恨腰間的刀鞘。
“好濃重的邪氣……”
“光是看了一眼就感覺渾身血肉都要被吸進去了,這是個修魔的活人!”
“從沒聽說活人竟然能修魔的,他旁邊那個女子看着美貌,卻不知道有什麽神通……”
“擡手便能肅清道路,誅殺十幾只實力不俗的鬼物……”
賀離恨聽不懂這什麽鬼語,梅問情也不翻譯,挽着他的手跨進寺中,一進入其中,便是一座金色大殿,殿內香火缭繞,濃重的旃檀香氣充斥在空氣當中。
前方有幾十個排着長隊參拜這金身老母的鬼物,它們拖拽着貢品,經過一個俊美年少的小和尚,那小和尚大概十五六歲的外貌年紀,坐在桌案上拿着筆,眼眸呈現出一股極亮的燦金,他一邊記錄,一邊頭也不擡地道:“腐豬一頭,進去吧。”
那群青色小鬼千恩萬謝地磕了兩個頭,拉着龐大腐豬向前走去,前方是一個圓拱形的門,似乎外頭都是其餘的護法、座下弟子的塑像,而裏面才是正主金身老母的法身塑像。
這金眸小和尚外表酷似活人,但身上除了香火氣之外,沒有絲毫活人氣息。梅問情看了一會兒,被賀郎扯了扯袖子,聽他問:“如何?”
“香火身。”梅問情道,“但跟保路仙不同,不是人們幻想供奉出來的香火身,而是被塑造出來的……長得倒是……”
賀離恨不聲不響地盯着他。
“嗯,沒你好看。”梅問情篤定地道,“十分庸俗。”
賀離恨垂下眼簾,唇角卻悄悄勾起,随後又掩飾下去,自然地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梅問情忍不住摸了摸這醋壇子的發尾,仿佛養成了習慣似的虛虛地繞着他的一縷發絲,目光則在隊伍之中梭巡,見到有一個背影沒有排隊獻上貢品,而是背對着寺門,仰頭觀看着那些奇特各異的塑像。
梅問情一眼望去,本該匆匆掃過,可頓了一瞬,忽然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她辨認須臾,牽着賀郎上前,狀似無意地觀看着塑像,忽道:“娘子身上沾了香火味兒,更像是江女了。”
此言一出,旁邊的女子頓時驚慌失措地望來,見到是她,忽然又恢複了鎮定,擡手行禮道:“居然能在這裏碰見兩位。”
此人竟然是當初在蠍娘娘宴席上,被指出誤食蛟珠的人族。她此刻蛟龍的異化特征更多,額頭上長出雪白雙角,臉上覆蓋着淺淺的淺藍鱗片、分布在眼周、眉心、乃至唇珠,在她身畔停留,仿佛有海浪與風雷之音。
“昔日在許城宴會上,娘子與郎君威風凜凜,仍在眼前啊。”蛟女道,“後續小鬼搜城,我化蛟入水,勉強避過了一關,後來那橫行霸道的鬼王隕落,才得知許州城恢複安寧,全仰賴二位之手。”
賀離恨剛要客套兩句,便見梅問情認真點頭,似是對她所言頗為贊同:“沒錯,正是在下。”
賀離恨:“……”罷了,随她吧。
蛟女也沒想到梅問情如此坦然,她連接下來準備好繼續誇獎的腹稿都打亂了,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麽又在此處碰到賢伉俪?”
梅問情的目光掃過她全身,正大光明地打量了她一下:“這話我倒要問你,不過你先別說,讓我猜猜,一,你深藏不露、處處暗中觀察,若不是幕後黑手、就是幕後之人的棋子,二,你也在追查跟我們同樣的事,三,巧合……算了,沒有三,請娘子選一個吧。”
蛟女怔愣片刻,微微睜大雙眼,向四周看了看,連忙壓低聲線:“還請借一步說話。”
梅問情指了指大堂角落的柱子後方,那群鬼物全在排隊進獻自己的貢品,注意力全在那金眸小和尚那兒,倒是讓出了一片清淨空地。
三人繞到柱子後方,與鬼物們拉開一段距離,蛟女才面露疑惑,輕輕地問:“兩位也遇到仙人托夢啦?”
賀離恨:“仙人……”
“對。”梅問情面不改色地道。
賀離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既是如此,我們便是同路人!”蛟女大感喜悅,壓抑着興奮道,“當初在許州城,想必也是仙人托夢,同時告訴我們雙方的,只是那蠍娘娘身為鬼王,實在兇殘可怕,我沒能使得上力,全仰賴你們,如今到了森羅坊金身老母廟,我們倒可以從長計議了。”
梅問情道:“我還不知娘子有什麽神通?”
“我的本事跟江女娘娘們相仿,只不過是一些攪弄風雷、乘風禦電的法子。仙人已在夢中說了,這座廟裏藏着前往世外靈國的秘密,只要前往世外靈國,将仙人隔空傳遞給我的寶物獻給國主,我們定能立地飛升。”
她說得無比篤定,簡直讓梅問情都不忍戳破她美好的幻想,只得跟着拉低智商,模拟出易被蒙騙的語氣:“說得正是,我們也是同樣受到仙人托夢來到這裏,只是我們的夢境不同,有一個作惡多端的幕後宵小為禍四方,我等奉命捉拿此人。”
蛟女興奮過後,又無奈嘆道:“縱使我琢磨了大半日,也不知道如何進入世外靈國,要不是有仙人賦予我力量、保佑我性命,這滿是鬼怪的地方,我一定不會來的。”
她說罷,又向金眸小和尚那邊看去:“此人是金身老母寺廟中的僧人,只是像他這樣的和尚還有許多,這座廟裏全都是十六歲上下的少年郎,年紀輕輕就沒了頭發,皈依給了金身老母。他驗收貢品才許人進去參拜,要過這一關,怕是很難。”
三人正望過去,那邊就出了岔子。金眸小和尚在紙上一邊記錄,一邊搖頭道:“你過不去,這貢品沒有誠意。”
赤面鬼物大叫:“如何沒有?我這生魂化靈根比前面那頭腐豬豈不是貴重得多,你這個小和尚休得騙人。”
它一邊叫嚷着,一邊做出青面獠牙的姿态想要恐吓面前少年,還說道:“像你這般鮮美的香火身,我若吞下——”
周遭多次參拜的鬼物不禁搖頭,悄悄讓開幾步,免得血濺到自己身上。
小和尚心平氣和,金眸熠熠:“那就請兵解歸位,侍奉我母吧。”
下一刻,他眼中金光一閃,周圍的旃檀香氣濃郁飄散,幾乎到了嗆人的地步,空中開放出朵朵佛蓮,飄起黃鐘大呂般的低喃誦經,光華飄蕩之間,一道醇厚、慈祥、極度溫柔的女聲響起:“吾兒……”
聲音擴散而去,赤面鬼物猛地抱頭,發出痛苦又愉悅的詭異嚎叫,仿佛此刻正在受着兩面煎熬,在金蓮消失之時,鬼物也四分五裂,消失在面前。
小和尚擡起手,宣了一句佛號,随後低頭繼續記錄着。
三人觀看全程,蛟女長嘆一口氣,道:“你看,我雖攜帶了貢品,但只有一份,也只有一次進入參拜的機會,若是找不到進入世外靈國的方法,恐怕就要辜負了仙人的教誨。”
梅問情道:“我們分頭行事,看看有沒有什麽特殊之物,若是這座大殿找不出稀奇之處來,再進入參拜。”
“有理。”蛟女将她當成了自己人,信服點頭。
她率先轉身,朝着另一側的塑像望去,仔細搜尋。蛟女背影離開之後,梅問情才附在賀郎耳畔輕聲笑道:“仙人,還能隔着千山萬水托夢傳遞物品,你說她誤食的那枚蛟珠,是不是就是釣魚的餌料?”
“十有八九了。”賀離恨數了數能夠幹這事的門派,“清異門、九星宗、北鬥島……還有,暗域天魔。”
“什麽時候這人間變成魚塘了,什麽人都能在裏頭垂釣。”梅問情淡淡地道,“這幫人是把這兒當成棋盤了麽?”
“下棋是他們的事。”賀離恨轉頭看向她,“但掀不掀桌子,是我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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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大殿內,除了旃檀香氣缭繞之外,确實沒有任何異樣。
蛟女與兩人重新碰頭,确認線索不在外面,便暗暗打起了進入參拜的主意,她原想跟梅問情商量,看仙人托夢傳遞給她的貢品能否容三人一齊進入。
而梅問情只是笑了笑:“你先過去吧,我們自有辦法。”
蛟女狐疑地看着兩人,但事到臨頭,卻也只能點頭稱是。她綴在了隊列的後方,懷中緊緊地抱着什麽東西,排到金眸小和尚面前,蛟女便将懷中之物拿出,竟然是一只花瓶。
這花瓶外觀平平無奇,看起來簡直像是随手撿來糊弄的。但那小和尚卻絲毫沒有看輕,唇間輕吐,說出一句真言來,金光閃爍,瓶中便盛開數朵香火金花,徐徐地飄散出燒香氣。
小和尚面露訝異,記了下來,邊道:“請進吧。”
蛟女這才抱起花瓶進入參拜,她回頭一望,見到那對夫妻仍站在原地,那位美貌娘子的手中卻随意地捏着什麽東西。
她來不及詳細看清,便被金眸小和尚催促,只得收回視線,進入了門後。
不遠處的梅問情正随手疊着一張紙,将一張看起來簡樸素淨的白紙疊得複雜精致,随後向這紙張吹了口氣,白紙便顯示出一瞬淡淡金光,在她手中化為一道精美神聖的燦金小塔。
賀離恨遲疑片刻:“你這個,能行嗎?”
看着像什麽假冒僞劣制品。
梅問情道:“咱們一試便知。”
賀離恨單手按住刀鞘,雖然對梅問情頗為信任,但還是随時做好了動手的準備,那紙折的燦金小塔擺在桌子上,小和尚先是一愣,擡起眼看了看梅問情:“你……”
才出口一個字,兩人四目相對,他便見到女人眼中升起的一輪陰陽魚虛影,只短短一剎,大腦仿佛遭到重擊,暈暈乎乎,恍惚地記錄下來,道:“請進。”
梅問情牽着賀郎的手,讓他放松些,兩人面色平靜地進入了內殿。
剛剛跨入內殿,那股濃郁的燒香味兒便更加明顯。內殿廣大無比,裏面有數個一模一樣的金眸小和尚穿行其中,在殿內最中央的位置上,一座巨大、足有十幾米高的金身老母塑像放置其中,下方堆滿了無數貢品和香火。
在廣大的內殿四周,牆壁、穹頂、乃至于地面,每一處角落都繪滿了色彩鮮豔、畫着祥雲霧色和數不盡人物的壁畫,那些壁畫上的小人只有拇指大小,居然在牆壁之內行動,整座壁畫如同活得一般。
守在門口的小和尚平聲道:“奉上貢品之後可以點香,參拜金身老母便能在坊市內再留一年,格外有緣者才能被老母賜福,留在廟中。”
說罷,小和尚篤篤地敲了敲懷中的木魚,這兩聲木魚響動雖然聲量不大,但卻在殿中回蕩不絕,那些鬼物們仿佛受到洗滌淨化一般,面露崇敬和癡意。
蛟女也在其中,但她的目光似乎比其他鬼物要清明一些。
三人在參拜的鬼物之中暗中移動,悄悄彙聚在一起,蛟女抱着花瓶,小聲道:“我懷疑留在廟中才能進入世外靈國,你看到這座塑像沒有,每逢半個時辰,它就能收集香火,塑造出一個新的小和尚來。”
這塑像并非活物,與當初在破廟裏的保路仙塑像不同,這上面并沒附着神念,就是一個很平常的金身雕塑,但卻仿佛有種種靈異依托它而生,讓人禁不住想起了司天監的那群物品之身的巡邏使。
像是一個還未受到封印的封印物。
梅問情點頭:“要怎麽才能‘格外有緣’,被金身老母留在廟中。”
三人俱是一靜,似乎都仔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正在思索猶豫之時,前方便有一道金光閃爍,包裹住一個正在上香的鬼物,眨眼一瞬間那鬼物就消失在原地,與此同時,巨大的壁畫之上湧起一陣雲霧形狀的畫樣,包裹着一個線條組成的小人出現在牆壁上,正是那鬼物的模樣。
“世外靈國?”梅問情掃視整面牆,“夠靈的啊,那豈不是在裏面親熱會被無遮擋地展示出來?”
賀離恨一臉無語凝噎地轉頭看向一邊,蛟女則是滿面茫然:“啊?”
梅問情微笑道:“我是說,我們就算進去了也得掩藏行跡,不能露出端倪。”
蛟女這才了然,一臉信服地點點頭,看着梅娘子的目光簡直亮得要冒小星星。
她道:“兩位比我有本事,讓我先來試試,我這貢品盡是金身老母喜愛之物,說不定能得到青睐。”
說罷,蛟女便上前去,将那花瓶放在貢臺上,然後從旁邊金眸小和尚的手中取出點燃的香,将之插在塑像下方的鼎上。
霎時間,一股香火缭繞之氣從花瓶中激出,同樣的金光一閃,她的身影頓時消失不見,出現在了壁畫上。
“又一個!又一個!”
“這條蛟龍為什麽也可以進去?”
“那是蛟龍啊……金身老母喜歡貢品貴重、有實力的香客,你羨慕也沒用……”
周圍五花八門的鬼言鬼語,有些佶屈聱牙、有一些卻跟尋常官話幾乎沒有區別。
一陣雲霧在壁畫上湧起,蛟女變成的壁畫小人跌倒在畫中世界,小人惟妙惟肖、呆坐在原地張望了片刻。
貢品貴重是做不到了,但有實力這幾個字卻是為她的賀郎量身定制。梅問情十分放心,從金眸小和尚那邊取來燃香遞給賀離恨,低聲道:“牽着我的手。”
以免進去的時候分開。
賀離恨望着她的雙眼,探出一只手來勾住她的小指,剛碰到她,就被梅問情反手握緊,十指緊緊地握在一起。
他心中頓時安定。
兩人分別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入面前的香爐。
幸虧這金身塑像是封印物,其中并無靈體、也沒有生命,若是有靈體之物,恐怕是受不了她奉香參拜的……這念頭才浮現起一瞬間,梅問情手中卻頓時一空,身側只剩下一抹消散的金光。
她擡頭向上望去,見到金身塑像無波無瀾,卻從她奉香之處,金身開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從腳、裙擺、一直裂到心口,這座巨大巍峨的塑像垂着眼眸,紋絲不動,裂紋裏卻滲出金色液體,流滿全身。
它沒有讓梅問情進入壁畫中。
金身老母的雕塑如此異象,周圍瞬間混亂不堪。而她卻面無表情,沉凝地望着這尊塑像,而後轉過身尋找雲霧,果然見到壁畫上出現象征着賀離恨的紅衣小人。
梅問情停留在壁畫面前,一旁守候的小和尚們紛紛在身後喊道:“老母法旨,所有人即刻離開內殿,即刻離開內殿——”
四周鬼怪哄亂之際,那些香火身的小和尚便沖上來想要将梅問情“請”出內殿,不等他們靠近此人三步之內,便聽到她淡淡道:“滾開。”
小和尚們對視一眼,依舊沖上前去,腳步剛剛越線,便見到紫衣女人手腕上金紋一亮,一柄銀光閃爍的嵌金長劍出現在她手中,劍光向後一甩,光華震爍,被這光芒波及到的香火身瞬間灰飛煙滅。
餘下的劍光嵌入地面,但落在壁畫之上,卻只留下一道淡淡白痕。
梅問情轉過身,見到殿內源源不斷形成的香火身小和尚,又望向那道開裂的老母塑像,唇角微彎,露出一股冰涼刺骨的笑意:“你最好安分一點,別惹我生氣。”
她聲音溫和如初,幾乎像是情人的愛語,但随着“愛語”誕生,這把萬重雪便滿身寒意地鑿進地面,以此為界,劃出一道生人莫近的區域。
梅問情轉過身,按照賀離恨壁畫小人的高度蹲下,伸手在外面輕微摩挲了一下牆壁,低聲喚道:“賀郎,賀離恨?”
她的聲音仿佛穿過無窮時空,在壁畫之內的世界裏,賀離恨周身的雲霧剛剛消散,就發覺梅問情并不在身邊。
就在他滿心焦躁、心中的火氣幾乎旺盛到要吞沒自己的時候,忽然從遙遠至極的、不知道什麽地方聽到了輕聲呼喚,他扭頭打量着天空、雲霧,尋找着聲音的來源,仔細分辨之後,才發現這聲音來自于世界之外。
梅問情進不來。
他吐出一口氣,但能聽到她的聲音,已經化解了大部分的焦躁痛苦。賀離恨道:“我聽得到,你沒辦法進來嗎?”
壁畫小人說的話,外面的人其實是無法聽見的,但梅問情跟他卻仿佛有一種格外的聯系,讓對方的話語如心聲般響起來。
她道:“對,不過沒關系,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賀離恨被這句話極大的安撫了,他點了點頭,正要觀察四周是什麽情況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溫柔特殊的力量似乎摸了摸自己,他愣了一下,擡手對面前虛無的空氣碰了碰。
壁畫小人的手跟梅問情的指尖碰到一起,有一種非常詭異的熱度和觸感。賀離恨的小人抱住她指尖的位置,很不好意思地蹭了蹭,然後突然被用力戳了一下,讓她推倒在畫中。
……有點怪。
梅問情也沒想到一下子就把人戳倒了,欲蓋彌彰地收回手,輕咳一聲:“沒事吧?”
賀離恨道:“沒事……但你,玩性不要那麽重……”
他似乎想到了很糟糕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