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争吵這火它怎麽還能燒到我身上?……

賀離恨仔細回憶,不确定地道:“封印物?”

在修真界,靈氣充沛,修行者衆多,神通各異。封印物出現的也少,還各有破解的辦法,所以流傳不廣。但在人間,這種東西作為朝廷的巡邏使,确實可以作為殺器剿滅大部分鬼物妖魔、令其伏誅。

梅問情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蛇刀,那條汲取主人血液肆意揮舞魔氣的小蛇立即僵住,乖巧伶俐地變回蛇形态,順着賀離恨的袖子鑽了進去。

她不聲不響地移開視線,擡手抵着賀郎的下颔,端詳道:“你痛得把嘴唇都咬破了,這條蛇光會吸血,也不知道心疼你。”

賀離恨原本就有些耐不住蛇性,讓她碰的氣息不定,有些發軟,他克制地望向卷軸那邊:“少來這套,花言巧語的。”

梅問情可不知道賀郎這又是生得哪門子氣,她正琢磨不定男人的心思時,另一頭的兩位巡邏使已經将蛛母砍得茍延殘喘。

那鬼物大喊道:“我已經說實話了!我在說實話了!你為什麽還要——”

慘嚎久久回蕩之際,那只筆卻還是冷酷地在卷軸上面記錄:“此為假話。”

胡掌櫃捧着盒子也湊了過來,他手裏拿着盒子裏的紙張,緊張得狐貍尾巴都要冒出來了:“兩位兩位,快幫我認認字,這上面寫着兩位巡邏使的收回方法。”

“你不認字?”賀離恨意外道,“你不是開客棧的嗎?”

“自然有賬房先生認字,我一只野狐貍認什麽字嘛!”胡掌櫃抱怨道,“郎君快幫幫我。”

她已經徹底被賀離恨的本事折服,能跟蛛母纏鬥這麽久的郎君,絕對是她生平僅見,胡掌櫃現在完全理解梅問情了,他們家還真是夫郎說得算。

賀離恨信心滿滿地接過紙張,才掃了一眼,神情便一滞,默默地将紙遞給了梅問情,若無其事道:“你來吧。”

梅問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來一觀,紙上頂頭的第一句就是:此公文不得由守宮砂未破的男子宣讀,會引起巡邏使貳玖、叁拾的強烈好奇心,将立即轉變問題對象。

她掠過這句話沒讀,念道:“巡邏使貳玖、叁拾,必須一起參與行動,必須長期放在一個封印盒內,如果分開三十八個時辰以上,将會因分離而焦躁,摧毀封印盒。

“巡邏使貳玖、叁拾,将會依照開盒者的意願選擇問題對象進行提問,被提問者必須如實回答,如有任何假話,被提問者在此之後的所有回答,無論真假,都會被批為假話。

“巡邏使貳玖、叁拾,每次批出假話,都會吞噬問題對象的一部分,直到問題對象死亡。回收方式為,在問題對象死亡前,開盒者向巡邏使貳玖、叁拾大喊‘今日的審訊時間已結束’,重複三遍以上。如果問題對象已經死亡,巡邏使貳玖、叁拾将會立刻尋找下一個提問對象。”

她此言一落,胡掌櫃立刻瞪大眼,手忙腳亂地捧起封印盒,話剛喊出去一遍,那頭蛛母的最後一部分便化為墨汁,徹底死在了巡邏使的筆下。

來不及立刻回收,那道卷軸轉了個向,沖着梅問情方向突然繼續寫道:“問題內容,你……”

它的字跡停在了這裏。

梅問情淡定地注視着它。

它也僵硬地對着梅問情。

卷軸在天空中飄了半天,那支筆很努力地用墨想要寫字,但筆鋒在卷軸停了好半晌,竟然一個字都沒寫下來,甚至筆杆還在不斷的顫抖,上面發出開裂的痕跡。

梅問情對胡掌櫃道:“還不回收它?”

狐仙兒如夢方醒,立刻大喊三遍:“今日的審訊時間已結束!”

話音落下,巡邏使貳玖、叁拾便在空中重新卷起來,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簡直像逃一樣鑽回了封印盒裏。

胡掌櫃松了口氣,如釋重負道:“請兩位帶着月郎上樓,這裏還需要我收拾一下。這麽多人都看見了,恐怕需要幻術善後。”

————

狐仙兒最擅長的就是幻術,大堂中原本看熱鬧的行路人早已吓得丢了三魂七魄。胡掌櫃靠在門框邊,遠遠地吆喝幾聲,三言兩語便将吓飛的生魂給喊了回來。

她敲敲手上的長柄煙鬥,飄渺的細煙一燎,衆人各自醉倒,再醒來時已經将所見的駭人之事全然忘卻,連月郎跟賀離恨的追逃大戲都一并忘了個幹淨。

賀離恨好懸才洗清這個妒夫的誤會。

月郎被怨魂蛛母鑽出身軀後,好似重病一場,面容蒼白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胡掌櫃上了樓,站在床頭啪嗒啪嗒地吸了兩口煙鬥,坐在梅問情對面一言不發,幾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她道:“兩位真是心細如發。”

“是你為色昏聩。”梅問情說話一點兒也不留面子,喝了口茶數落道,“按照常理來說,你一只狐貍,就算是無心的,也免不了折他們的陽氣。我說狐仙兒,要不是我們發現得早,你就要被附在他身上的蛛母慢慢吸幹了。”

胡掌櫃尴尬不已,怨也不知道怨誰,只能怪自己好色:“都是我不仔細,我不仔細……賀小郎君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還是娘子您調/教得好。”

梅問情大為滿意,伸手摸了摸賀離恨的側頸,果然察覺他有些不好意思,連耳後都紅了,他小聲道:“和你有什麽關系?”

“和我沒關系,是你自己能獨當一面,是你的功勞。”她道,“手給我看看。”

梅問情平日裏總愛開玩笑,說話的語氣又總聽不出來是好是壞,她這麽一本正經、低聲溫語地誇起來,賀離恨便有些愣住,繼而心裏像着了一把火似的,手緊緊地攥着,僵硬地道:“我沒受什麽傷,蛇刀咬一口也是常事……”

梅問情握住他的手腕。

她沒用力,但這意思就是不允許拒絕,有一種長期天然養成的強勢和說一不二。賀離恨的動作頓住一瞬,慢慢地松開手,由着她帶了過去。

梅問情揉了揉他的手腕,那些被蛇刀吮吸的傷痕已經處理過,用素白的紗纏了幾圈,打理得熟稔又利索,既不影響活動,也沒有再流血,她原本只是随意看看,然而一眼過去,胸口卻突然一悶,随後好似被什麽極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

她見過這樣的場景嗎?

她見過很多次嗎?

兩人的手握着,梅問情擡頭看了對方一眼,忽然道:“你以前沒到這兒的時候,有沒有什麽長得像的親戚,我總覺得……”

賀離恨迅速抽回手,板着臉目視前方,語氣無波無瀾地道:“沒有。”

“真沒有?”

“你能不能收斂點?”賀離恨忍不住咬了下後槽牙,低聲一字一頓地道,“我從前不認識你,怎麽知道你浪蕩花叢時有哪個好弟弟跟我相似?我脾氣不好,人又叛逆,從來沒什麽親戚朋友,比你以前見過的差遠了。”

梅問情先是一怔,見賀郎誤會,偏偏那股頑劣使壞的性子又上來了,非要逗他,湊過去道:“他們哪比得上你啊,還是你情致動人,好弟弟。”

“梅問情!”他這邊正炸毛,簡直要當着別人的面跟她吵架拌嘴了,那邊胡掌櫃看情勢不對,趕緊用力咳嗽了兩聲,打好圓場,這才将這頭氣鼓鼓的小郎君糊弄過去。

胡掌櫃沖着梅問情狂使眼色,她才勉強給面子地點點頭,安分下來摟着賀郎的腰,結果被賀離恨用力地打掉了手,梅問情毫不在意地又伸手捏了捏對方的後頸,手指冰涼。

賀離恨冷得想躲,聽見她小聲附耳,很委屈似的說:“你都把我的手打紅了。”

“……我明明沒用力。”他道。

梅問情還沒哄好他,那頭讓胡掌櫃喂進湯藥的月郎終于有了動靜。

月郎伏榻咳嗽,渾身發抖,讓胡掌櫃加了床被子也止不住。他臉色蒼白,睜開眼時見到三人,神情先是畏懼,而後卻又釋然般垂下頭。

他不說話,胡掌櫃可忍不住,這狐貍娘子猛地一拍床邊,質問道:“我待你也算不薄,就算我們不是真正夫妻,你也不必替那個什麽蛛母來害我吧?難道她是你妻主,她讓你出來賣你也幹,你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這不真就是鬼迷心竅了。

胡掌櫃一時情急,口無遮攔。梅問情先前還讓賀離恨随便聽,這時候想着哄他,裝模作樣地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批評道:“太粗魯了。”

賀離恨淡淡地道:“還是你高雅,夠風流。”

梅問情竟然落了下風,一時沒想出來話來回複他,只得有一下沒一下地勾着他的長發玩弄,看向垂首不語的月郎。

胡掌櫃将他倆的事從頭說到尾,不吐不快。罵得痛快了一回頭,月郎伸手抹了一下淚,低低地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不也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嫖客。”

“我無情無義?要不是我,你早就在這兒被別的女人生吞了!”

“那個鬼東西才不是我的妻主,可是……可她能把我妻主的魂魄放出來跟我相聚,我要是不聽她的,就再也見不到妻主了。”月郎越說聲音越低,他渾身沒有力氣,靠在床榻內側的牆上,手指揪着被子一角,“你要是真想報仇,那你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是賤命一條。”

“我要你的命幹什麽,”胡掌櫃憤怒道,她氣得胸口起伏,“就因為這個,你就對怨魂蛛母百依百順?跟了這麽多女人,就是你妻主真的活過來,也不知道她看見自己的夫郎這樣,心中是什麽滋味?”

這句話宛如一把刀插入心槽,痛楚難當。月郎擡起頭,唇上有月牙形的齒痕,他道:“那我能怎麽樣?就連對我最憐惜的掌櫃你,不也是随手就能将我送到別的娘子的床上麽?”

梅問情本來還饒有興致的旁聽,這話一出,她連手裏玩着的發絲都被人家抽回去了,她愣了一下,心中納悶,這火它怎麽還能燒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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