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鳳七七遇難

帝君猛然睜開眼, 記憶的最後,他回房本欲以淚石探視鳳七七與月娘那邊的狀況, 因着胤六跟了去所以他覺得他再跟去有些多餘,但又不放心遂回了房想密切關注他們那邊的狀況, 結果一運功他竟就暈了過去。

而此時他睜開眼,一張豔麗面容便出現在了他眼前,是月娘。

月娘此時輕輕地伏在他身上,細長的鳳眼微微上挑,妖冶的笑容有如狐媚,“原來,這世上讓帝君害怕的竟會是一個女子。”

帝君一怔, 猛的推開月娘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他未料到一只小小的狐妖竟也敢修煉攝魂術。

帝君冷冷望向她,表情淡漠。

他知道她看到是什麽, 那是他在迷障林裏的夢魇。

那時他陷入夢魇,鳳七七問他到底夢到了什麽?他沒有回答, 因為他夢到的是他親手将她殺死, 剖出了她的心髒。

迷障林中的魇靈能勾起人心中最害怕的事, 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他最害怕的, 是親手将小七殺死。

那一刻,他意識到他不知何時已經喜歡上了她,也是從那一刻, 他睜開眼看到她為他而流的眼淚,他便決定,不管如何,他決不會傷害她。

月娘看着此時帝君冷淡疏離的面容,輕輕一笑,“原來你九華帝君的眼光也不過如此,像鳳七七這般的女子,這世間又何止千千萬,我還以為你帝君會喜歡上的人,定是最特別的,卻原來不過如此。”

帝君看向月娘的眼神寒意凜然,仿若千年凍雪,說出的話卻無比溫柔,“是,這世上像小七一樣的女子有很多,但,我卻只遇到她一個。”

月娘冷笑一聲,“帝君還真是個情種。”

“既然帝君你不忍,”月娘轉眸,眼裏浮現一抹森然笑意,“那便由我來代勞好了。”

只是瞬間,月娘便感受到了帝君周身那令人膽顫的殺氣,“你把小七怎麽了?”

“帝君想知道?”月娘勾了勾嘴角,“那我便讓你看看。”

說着她将手在身後的銅鏡上輕輕一拂,鏡面裏便出現了滔天的火焰,鳳七七閉着眼倒在一片火光之中,蒼白面容憔悴得仿佛一碰便會碎掉的白瓷。

帝君臉上陡然浮現憤怒神色,臉上青筋暴起,目如刀刃,月娘從未見過他如此盛怒的模樣。

霎時,她柔弱的細頸便被帝君緊緊扼在了手中,仿佛下一刻便會如折木枝般輕易将她脖頸捏斷。

月娘被帝君緊緊扼住了咽喉,她卻似毫不在意般,嘴角仍噙着輕蔑的笑容,因被扼住喉嚨而低啞的聲音有如鬼魅,“帝君,你可要看清楚了。”

帝君眉心緊蹙再次看向了鏡中,畫面裏血色的紅光旁俨然站着一名紅衣的女子,目光竟似知道他在看她而穿透鏡面望向他,嘴邊勾着一抹詭異的弧度。

帝君怔怔地回頭,神情訝然,“你是雙生狐。”

說完,他扼住月娘的手漸漸松開,月娘撫了撫被帝君抓出紅印的雪白頸項,血紅的印記在雪白的頸間森然如一只鬼手,她往後退了一步,笑着對帝君說,“沒錯呢,如帝君所說我是一只雙生狐,如果你現在殺了我。”

她帶笑的眼底驀然閃過一絲狠戾,“另一個我便會立即掏出鳳七七的心。”

帝君深鎖眉心看着月娘,一言不發,掩在長袖之下的手指卻捏得咯吱作響。

“不過,”月娘又嫣然笑了起來,“如果帝君你将靈石悉數給我,我可以給你一炷香時間。”

話音剛落,只見半空裏突然抛開三顆靈石,月娘伸手将靈石握住。

擡眼,身前已不見了帝君身影,握住靈石的手心出現了一道紅色暗紋,乃是神契之印,她若違背她方才允諾的話,她頃刻便會化作灰飛煙滅。

她有一瞬的失神,她本未抱多大希望,是她輕視了他對鳳七七的感情。

月娘垂眸看着手中的三顆靈石,眼中眸光晦澀,半晌,她冷淡的神情兀然浮現一抹戚戚的笑容,“看來,你是真的很在乎她啊。”

月娘此刻的另一個分身已然知曉帝君在趕過來,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又不知她身在何處,何以為懼?

雖說如此,她手心還是緊張得握出了一層細汗,僅僅半柱香卻仿佛百年一般漫長。

她數着時辰,終于瞧着也差不多快一炷香了她才松了一口氣,擡入業火之中,行至鳳七七身側,她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語,“你看啊,他不會來了。”

她起身,看着奄奄一息的鳳七七,心髒一陣狂鼓,是期待許久之事終于達成所致的難抑欣喜。

她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十指化爪,她正欲剖出鳳七七的心髒,卻只見眼角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陣掌風便朝她襲來,她甚至還來不及看清來者何人就已被重重震出了十丈之外,後背狠狠地撞在了岩石上,她清晰的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月娘倒在在地上,渾身是似被撕裂的疼痛,她吃力地擡起頭看向火光裏那抹白色身影,目光裏滿是不甘與憤怒,然而微風一過,她所倒下的地方便只剩下一只已然死去的紅狐。

帝君一擡手滅去重重業火,輕輕将鳳七七攬入懷中,下颌輕抵她眉心,眼底有沉沉痛意,“小七,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懷裏的鳳七七似聽到他的聲音,艱難地半睜開了眼睛,視野裏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帝君,是你嗎?還是,我在夢裏?

她想擡手去撫一撫他的面容,可是她太痛了,痛得渾身沒有一絲力氣,連意識也是混沌一片,她有很多話想問他,但在失去意識之前,她只來得及問他一句,“帝君,我對你……到底……算什麽?”

帝君抱着她緩緩起身,他垂眸看着懷中閉着眼睛似只是睡着了的鳳七七,漸漸将懷抱一點一點收緊。

“小七,你是這數十萬年唯一一個……讓我想要活下去的人。”

只是,她并沒有聽到……

胤六回到了鳳來客棧,他在外面尋了鳳七七許久都未找到她,他十分懊悔當時只顧攔着常焱卻沒去追她,更是無比恐懼他再次犯了同樣的錯誤,若這次小七再出了什麽事,他永遠都無法原諒他自己。

一回到鳳來客棧,他便焦急地往鳳七七的房間奔去,門被他大力推開,“小七!”

房內,鳳七七靜靜地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帝君正溫柔的替她蓋好被子。

床上的鳳七七似只是睡着了,但那張一直生動明媚的面容此時卻蒼白得毫無一絲生氣。

胤六慌忙奔過去,看着鳳七七蒼白的面容,胤六驚慌地撲到床頭,“小七她怎麽了?!”

帝君垂下眼看着她,開口的聲音有幾分喑啞,“月娘将小七置于烈火之中催發了她體內的焱氣。”

胤六猛地睜大眼睛,只覺世界轟然倒塌,彭殇老祖說過小七此生再不可接觸烈焰,若再次催發了體內焱氣,她會因元神殘損而一直沉睡下去,回天乏術。

胤六只覺站立不穩,如困獸一般頹然癱坐在地面,他還是犯了同樣的錯誤,他怎麽還能犯這麽愚蠢的錯誤!月娘帶他們過去定是心懷不軌,他怎能放任她一人不管!他應該守着她寸步不離,他該守着她的!

如今她卻同兩千年前一般閉着眼睛躺在他面前,若她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他要怎麽辦,怎麽辦……

胤六将頭臉深深埋入雙手間陷入了痛苦的愧疚之中,當他絕望痛苦之際,身後傳來了帝君沉穩平靜的聲音,“好好守着小七,等我回來。”

胤七猛地擡起頭,眼中迸射出心切激動的目光,“帝君你能救小七?”

帝君點了點頭,不再去看地上的胤六,擡步走到鳳七七身邊,垂眸靜靜看着沉睡的她,而後緩緩俯下身,将一塊紅白相間的玉佩輕輕放在了她枕邊,在他們鳳族,贈予親刻玉石是乃有傾心之意,她之前與他道她生辰将近,他便刻了這麽一塊玉佩,但卻沒有送給她。

看着鳳七七眉間那一抹朱紅,他閉上眼,低下頭,一個溫涼的吻輕輕落在她額間。

良久,他睜開眼睛,手指撫上她仿佛一觸碰便會破碎的蒼白面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龐,容色那般小心亦那般溫柔,“小七,等我。”

帝君緩緩站起身,再一次對胤六道,“好好守着她。”

帝君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終于轉身離開。

被他放在她枕邊的紅玉之上,刻着一只涅槃的鳳凰。

看着帝君離開,胤六轉過頭看着緊閉雙眼的鳳七七,面上神色愧疚萬分,他移過去靠在床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抵在自己額間,痛苦的閉上眼,“小七你一定要好起來。”

“一定要好起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低啞得如同空中作響的老木枝丫。

過了許久,他才擡起頭來,看到她枕邊的玉佩,他淡淡笑起來,笑容裏卻滿是苦澀,“小七,你看,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啊,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胤六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入被中,又替她理了理被子,在她身旁坐下,目光溫柔地看着她,“小七,睡吧,六哥守着你。”

他拔出長劍抵在身前,豎立的長劍泛着清冷鋒芒,他會守着她,一步不離。

孟蘅看見胤六慌忙地沖進鳳七七房間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想來她也已經回來了,覺得有些異樣,心想他們此番出去難道遇到了什麽危險,遂去敲她的門,想瞧瞧他們可有負傷,“七七,你回來了嗎?”

她敲了一陣但并沒有人回答,孟蘅正疑惑,門卻自己打開了,只見胤六持劍守在鳳七七床邊,擡眸冷冷望她,“帝女還是請回吧。”

孟蘅看向胤六身後,鳳七七正閉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異常的蒼白。

孟蘅皺眉問道,“七七怎麽了?”

“與你無關。”

孟蘅被胤六冰冷的語氣怔的愣了愣,她不解,這幾日她見胤六并不像如此冷淡的人,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冰冷?孟蘅感到事有不妙,遂上前一步,“我只想知道七七她怎麽樣了,并無惡意。”

胤六冷笑一聲,“月娘也說她并無惡意,小七卻是因她而躺在這裏,我又如何信你們?!”

“月娘?”孟蘅皺眉,不知到底發生了何時,也不知鳳七七到底怎麽樣了。孟蘅再次看向胤六身後緊閉雙眼的鳳七七,目光裏流露出擔憂,但她知道胤六定是不會讓她再靠近的了。

孟蘅無奈一聲長嘆,不再言語,緩緩退出了房間,輕輕将門帶上。

元翊見孟蘅一臉心事重重地樣子從樓上走下來,走出去用食指戳了戳孟蘅緊蹙的眉心,笑得一臉疏懶模樣,“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也沒見誰欠了你債砍了你爹啊?”

孟蘅白了他一眼,不理會他徑直走到窗邊,擡眼看着陰沉的天空,大片大片的烏雲遮住了還未來得及升起的太陽,雲層越積越厚,風起,樹枝劇烈地搖晃。

庭院裏盛放的鳳凰花搖曳在狂風裏,被風刮得歪歪斜斜的擺動,似雲間驚起的花浪。許多枝莖被風輕易地折斷,大朵大朵的鳳凰花被吹落到地上,血紅的花瓣被風刮入半空,似赤雪紛飛。

遠處雷聲陣陣,大雨将至。

風吹起孟蘅的衣袂,冷風灌進衣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微微眯起眼以免風沙刮進眼睛,靜靜看着遠處灰濛陰暗的天空,“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窗外大雨驟至,蒼茫大地轉瞬被大雨籠罩,所有風景在大雨中變得模糊,雨聲掩蓋了所有喧嚣,天地間只剩下凄冷的雨聲伴着陣陣沉悶的雷鳴。

窗外被風吹落的鳳凰花瓣無情地被重重砸下的雨點打進了泥濘的塵土裏,渾濁的泥水在地上蜿蜒出道道崎岖的河流,伴着紅色的花瓣一路流去,似鮮紅血液彙成的血河。

雨幕裏,緩緩出現了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大雨砸在他身上,将他整個人濕透,雨水順着他的衣擺流下。

他緩緩走到被雨打得歪歪斜斜的鳳凰花邊,俯下身拾起一朵被沖進了泥土裏的鳳凰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輕柔地為它拂去花瓣上的塵土,良久才擡起半垂的眼眸,微仰着頭看向上方,雨點重重地砸在他臉上,應是很疼。

他目光的盡頭,是鳳七七房間的方向。

大雨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有些狼狽的身影,在雨中顯得異常單薄孤冷。

元翊看着窗外的人影疑然拔高聲調,“那不是常焱那小子嗎?他為什麽不進來,跑雨裏淋着幹什麽?七七姑娘不是找他去了麽?”

元翊側過頭來看着孟蘅,面色變得凝重,“阿蘅,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孟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七七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現在正躺在房中,我想去看看她,她的哥哥卻守在一旁誰也不要靠近。他說是月娘将七七害成的那樣,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元翊緊鎖眉頭,“原來月娘真的不懷好意。”

說着他突然擡起頭,似想到了什麽,“帝君他人呢?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在七七姑娘身邊嗎?”

孟蘅迷茫地搖了搖頭,“剛才在房間我沒有看到他。”

元翊與孟蘅同時擡起頭,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同轉身去了帝君的房間。

他們敲了許久的門,都無人回應。

推開門,裏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麽?!

孟蘅回過頭看向窗外的那一抹紅色身影,常焱還仰着頭靜靜地站在雨中。他身後是飄搖在風雨中的鳳凰花,樹枝在狂風裏劇烈的搖晃,他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雨越下越大,他的身影漸漸被雨水淹沒,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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