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耳聾眼盲之人可拿不了榜首。”秦顯語氣不善,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欲,戲谑道,“倒适合養在後院。”

原本打算挖了眼珠子的, 但剛剛看見這美人愚鈍天真的模樣, 他心中忍不住升起玩弄的念頭, 天真至此,毀滅起來必定很美。

容涯輕拈了下指尖。

他微掀眼簾,漫不經心掃了秦顯一眼,神色不明。

這時, 一身清脆的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妹妹——”江梅引一身青金長袍,在遠處朝這邊揮手。

他身邊還有一位着青金長裙的女子。

那女子懷裏抱着一卷書冊,始終微微笑着, 涵養極好, 和活蹦亂跳的江梅引大不相同。

“江公子, 公主殿下。”

賭桌周圍, 不少弟子認出他們兩個, 紛紛問好。

江梅引擦過秦顯, 徑直來到藺绮面前,他看見雪白幼虎時,眸中閃出幾絲興味:“吊睛白額虎,還是只妖獸, 我能摸摸嗎。”

藺绮把雪白幼虎遞給他。

正好,她要去牽姐姐。

“妹妹也來押注,壓誰啊。”江梅引瞄了眼賭桌, “不妨押我。”

“我是上一任的第三, 贏面很大的。”江梅引笑着跟藺绮推銷自己, 然後, 順手将一把靈石灑在藺浮玉的名字上。

衆人:“……”

公主微笑:“丢人。”

袖袖小貓攥着容涯的袖擺,小小聲嘟囔:“奇奇怪怪。”

江梅引撫了撫雪白幼虎,讪笑:“随口一說,随口一說,還是壓藺浮玉吧。”

“你們認識?”秦顯出聲。

自江梅引出現以來,在場的人都發現,秦顯的臉色不大好。他們情不自禁觑向藺绮,忍不住懷疑起紅衣少女的身份來。

難道這位是望月派的?

她若是望月派弟子,在這種場合為何不穿弟子服。

秦顯素來衣冠華貴,這時卻恨不得把雲海天州的內門弟子服焊在身上,以彰顯其不同于仙門衆生的高貴來。

“看不出來,這位姑娘竟然是望月派的仙子。”秦顯眼尾揚起,意味不明看了藺绮一眼。

江梅引自然知道秦顯是個什麽貨色,烏黑的眼珠子凝望着不遠處,他很快收回目光,懶洋洋給雪白幼虎順毛,語調散漫:“不是啊,妹妹怎麽會是我們望月派的人呢。”

秦顯聞言,心裏松了一口氣。

若這人是望月派的,想要弄到手,估計要廢很大一番工夫。

是散修便很好。

哪怕江梅引和這人熟絡,但只要江梅引不傻,他就不會為了一個小散修得罪自己。

江梅引看着秦顯的得意神色,心想這人可真有意思。

他站在藺绮身邊,下巴隔在毛茸茸的虎腦袋上,單手擺弄雲鏡,給藺浮玉發了幾句話。

藺浮玉作為仙門年輕一代第一人,現下在高臺上和那些仙門長輩一起。

江梅引等他回消息。

只一息,雲鏡上。

藺浮玉:在哪兒。

江梅引挑眉:賭桌這兒。

江梅引:那麽快,你住雲鏡上了,三大派長輩們眼皮子底下都敢碰雲鏡?藺少主膽子不小啊。

藺浮玉:我妹妹說了今天會來。

江梅引啧了一聲。

藺绮說今天會來,所以這位就拿雲鏡等着藺绮的消息,藺浮玉是被藺绮下蠱了吧。

江梅引薅了一把虎頭,情不自禁看了藺绮一眼。

紅衣少女好像絲毫沒有受秦顯的影響。

此時,她手裏拿着一張羊皮卷,眉眼彎如月牙兒,仰頭看着她身邊的青年,小小聲跟他說話,江梅引聽她軟乎乎的嗓音,心裏險些化了。

他嘶了一口氣,心道:藺浮玉被下蠱……嗯……也能理解。

“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調笑的聲音響起來,秦顯睨着對面,扇骨撐着下巴,他知道藺绮不是望月派弟子後,徹底放松下來。

他語帶玩味:“二位姑娘端美明豔,是雲海天州最愛重的那類人,若是實在找不到門派,不如來雲海天州。”

他剛剛對上紅衣少女那位姐姐的眸光,心裏的血似乎都要沸騰起來。

他其實看不大清那位黑衣人的容顏,但他能看清那人的眼睛。

他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眼睛。

乍一看是帶了點淺色的黑,眸子清透如冰,細看,又能看清眸底如蒙水霧的薄藍,瑰麗如仙境般。

那雙眼睛裏,清冷得沒有一點欲望,不似凡人,倒像神明。

這一定是天地間最聖潔、最珍貴的藏品。

若非江梅引突然出現,他就拔劍去剜了。

秦顯眸色晦暗,呼吸漸漸沉重起來。

袖袖小貓攥着容涯的袖擺,力道明顯緊了緊,她垂眸微哂。

這人真得好煩。

他算個什麽東西,也敢這樣看姐姐。

“你在看什麽。”藺绮笑着偏過頭,透過纖長鴉睫,晝光疏落打在紅衣少女的眸子裏。

她掩住眸光深處的薄涼,一派單純的模樣,藺绮眉梢帶笑,放緩聲音,語氣綿軟,問道:“你在冒犯我姐姐嗎。”

秦顯沒想到美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他怔了一瞬。

江梅引和皇族公主都在這兒,他披起斯文的皮,輕搖折扇:“哪裏稱得上冒犯,我只是在邀請二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應當算不得過錯。”

這話實在冠冕堂皇。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一時沒人說話。

“不必勞煩了。”溫涼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賭桌邊,衆人紛紛回頭。

“藺師兄。”

“藺少主。”

“首席師兄。”

“……”

仙門第一大派的少主,身份顯然要比望月派首席和人間公主要貴重。

更何況他還是仙門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秦顯皺眉。

衆人眼見着藺浮玉走到賭桌邊,他一身白金長袍,腰間環玉,如玉君子,端方無暇,和賭桌的氣質十分不和,他來時四周便安靜下來。

藺浮玉擡眼看秦顯,他眉眼很淡,語氣平和:“秦公子,你是想在臨雲宗的地界裏,勸我臨雲宗的大小姐改投他派嗎。”

秦顯瞳孔一縮,他險些披不住貴公子的皮囊,他指尖微微醛縮起,叩着扇骨的手下意識緊了幾分,過了許久,他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藺少主說笑了。”

臨雲宗大小姐?

秦顯在心裏咀嚼這幾個字眼。

臨雲宗是仙門第一大派,臨雲宗大小姐的地位比他還要高些。

其他人亦很錯愕。

一時間,所有目光聚集在藺绮身上。

藺绮在押注。

袖袖小貓很讨厭那個人看姐姐的眼神,用如此污穢的目光看姐姐,簡直是對姐姐的玷污。

她想把這人的眼睛剜了碾碎,但是姐姐在這裏,她只能強壓下這瘋狂的念想。

罷了,挑個姐姐不在的時候去料理他。

她押下一只芥子袋:“三千靈石,押我自己。”

衆人:“……”卧槽,真得好狂。

他們剛剛還沉浸在眼前“散修”忽然變成了臨雲宗的大小姐的變故裏,見到藺绮押注,更覺震驚。

臨雲宗大小姐不是個靈根駁雜的廢物嗎。

“本……唔,押袖袖。”容涯放下一袋靈石,想了想,“裏面應當有七千枚靈石。”

仙尊又記起仙門裏的人并不知道袖袖這個小字,他溫聲解釋道:“就是臨雲宗大小姐。”

藺绮長睫微微撲閃。

三千加七千,一萬枚靈石啊,幹點什麽不好,扔水裏還能聽個響呢。在場的仙門弟子們很心疼。

緊接着,一袋靈石磕上賭桌,發出細微的響音。

藺浮玉道:“五千,押藺绮。”

這下,連江梅引都說不出話來,他看了看藺浮玉,又看了看藺绮,笑了下,似乎看見了什麽很有意思的事。

他随手往桌上扔了一袋,笑眯眯道:“那我也押妹妹,我押五百。”

其他人:“……”

不愧是三大派的天之驕子,靈石扔着玩兒,豪奢。

藺浮玉對藺绮的回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顯站在一邊,死叩着折扇扇骨,手上青筋暴露,面上卻看不出什麽情緒,他幽幽看了藺绮一眼,目光向右偏,移向容涯。

藺绮懶洋洋看着他,眉眼彎起,嗓音清甜:“你說話真好聽,我記住你啦。”

秦顯下颌繃緊,手心不由自主發虛汗。

他覺得詫異,但沒過多久,他就将藺绮的話抛之腦後。

***

賭桌邊的鬧劇很快散場。

藺浮玉帶藺绮去了臨雲宗的席位上。

他得知容涯是撫養藺绮長大的人,即使在現在的他眼裏,這人只是一個尋常散修,藺浮玉亦給了容涯極高的禮遇。

他們的席位在看臺最前方,往前走幾步便能走上高臺。

除此之外,藺浮玉又安排了侍從侍奉,他将此事禀告藺岐山後便下來,回到藺绮身邊。

“柿子。”

藺绮從芥子袋裏拿出一小籃鮮豔的紅柿,推到藺浮玉面前,軟軟道:“很甜,哥哥嘗一嘗。”

她從籃子裏拿了一顆,伸手扯扯她旁邊的人:“姐姐,烤一烤。”

那散修便接過柿子。

他掌心的靈氣是淺淡的藍色,極純粹。藺浮玉從未見過如此溫柔浩瀚的靈氣,只看一眼,他心中便生出無盡平和之感。

“怎麽了。”溫溫沉沉的聲音。

藺浮玉第一次聽見這位散修開口。

藺浮玉怔了一下,他循聲擡眼。

眼前的人容貌很模糊,他看不清,然而,這位散修身上卻有一種很溫和的氣質,像山巅純白的雪色,端豔清絕,幹淨得纖塵不染。

“很平靜。”藺浮玉下意識說。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說的話沒頭沒尾,正要解釋,卻聽見很輕很輕的一聲笑。

眼前的青年收回靈氣,将烤柿子遞到藺绮手裏。

兜帽下,一捋烏黑的長發散在肩前,天青玉耳墜輕輕晃蕩,那雙清透漂亮的眸子裏浮出些許笑意,他語調懶散:“你悟性不錯。”

藺浮玉謙遜道:“您過獎。”

袖袖小貓懶洋洋側倒在姐姐懷裏,她剝開烤柿子的皮,纖長鴉睫撲閃:“我呢,我呢。”

青年莞爾:“你的悟性自然最好了。”

此時,遙遠山林間,傳來浩渺的鐘聲,仙鶴清啼。

只在眨眼睛,天色瞬間暗沉下來。

藺绮擡頭。

地上一陣金光乍起,山風呼嘯之間,金光籠住整個演武場,竟結成一座接天大陣,演武場四周牆上接起金黃色的圍欄,她亦置身在金色光暈之中。

遠遠的,她看見嘈雜的人流。

藺輕梨在不遠處向她揮手,她望向那一邊,還看見了明止、秦羅衣,還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人。

他們一個一個,消失在金色光暈之中。

藺绮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待會兒會下雨嗎。”

“不會。”容涯輕笑,他揉了揉懷裏小祖宗的長發,溫聲道:“但秘境裏可能會下雨,遇上麻煩要跟姐姐說,乖一些,不要胡鬧。”

頂着袖袖小貓略不滿的神情,青年嗓音清冽:“去吧。”

——

只在剎那間,藺绮眼前一黑,一陣眩暈感湧上來,飄渺遙遠的聲音灌入腦海。

【如遇到生命危險,請立即砸碎玉牌。】

【你不必時刻保持清醒,宿命将指引你找到回家的路。】

【歡迎來到春水河界。】

【你盡可對這方土地抱有最高的期待和最美好的幻想,它是人間仙境,是亂世中的桃源。】

【它将實現你的所有願望。】

【外鄉人,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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