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散香折美人

散香折美人

許家藥堂。

京墨來時,就看到許鹿竹忙忙碌碌的身影,旁邊徐二幫打着下手,正按照着藥方抓藥。

他走了進去,奪過許鹿竹的毛筆,幫忙記錄着病患的情況。

但今日的藥堂比往日安靜得許多,京墨并未如往常般叽叽喳喳。

徐二轉頭,拍了拍京墨的肩膀,“墨爺,你來了,我就能有空去後院整理那些草藥了。”

“嗯,你去吧,這裏有我呢!”

忙了一會兒,病人走了之後,許鹿竹才有空坐下來,京墨給兩人倒了茶水并呈遞給兩人。

許鹿竹認真看了他兩眼,抽空伸出手背在京墨額頭前量了量,“不燙呀!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沒什麽,就是查案查得心煩,想過來散一下心。”

“哦,我說你怎麽一副焉了吧唧的狀态。

京墨耍墨小爺脾氣了,将毛筆往紙上一扔,努嘴道,“我就不能是翩翩如玉的優雅又安靜的公子啦。”

許鹿竹側頭在他面前,“能呀,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奇怪。”

京墨又蔫了下來,左手托腮,看着路過的人,另一只手輕輕敲打着桌面。

許鹿竹:“你要實在心煩,就去找線索,說不定撥開雲霧見青天。”

京墨看了她一眼,不說話,繼續發呆。

又過了一會兒,“鹿竹,你上次你不是幫我看了那生命線了嘛?是不是我能活個長命百歲。”

“能活,你的生命線長着呢。”

“真的假的?”

“真的。”許鹿竹回答時,頭都未擡起。

他掰着手指,這一天一天的過去,他都感覺閻王爺正派着黑白無常過來接自己來了。

一陣寂靜過後,傳來了腳步聲,許鹿竹背對着門口,此時轉過身,“南栀來了。”

州南栀恰好跨過門檻,臉上神情嚴肅,五官都透露出疲憊,也沒有往前走,安靜幾秒,才緩緩啓唇,“鹿竹,知州大人讓我們去他府上一趟,還要帶上驗屍工具。”

許鹿竹手下意識捏緊,茫然的看着京墨,頓了一秒,“京墨,你去後院讓徐二過來看店,我拿上驗屍工具,即刻出發。”

“好。”

一倆馬車行駛在颠簸的小路上,繞開了繁華熱鬧的街市。

馬車內氣氛凝重,女孩失蹤案件還未解決,這又發生了新的案件,州南栀被折磨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上蒼白,黑眼圈愈來愈重,氣色憔悴得不成樣子。

京墨安靜了許多,許鹿竹坐在州南栀身邊,将手中自己的暖爐塞到她的手中。如今崔老已然是退休在家中養老了,衙門還未招到新仵作,就自己一人,她如果真的成了衙門仵作的一把手,京墨對自己的擔心又會增加好幾倍。

州南栀抿緊嘴唇,不知說什麽話,只是手不斷的摩挲着暖爐。

許鹿竹時不時餘光打量着京墨的側臉,整個人安靜的閉目養神。

羽涅駕馭着馬車,十幾分鐘後,馬車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四人被小厮帶入了府中。

“你們來了,這件事不方便透露,只能暗中讓你們前來,州鋪頭,我知道你和你的手下們深藏不露,求你一定為我小女找到兇手。”知州大人見到幾人,整個人跌跌撞撞的小跑過來,掄起袖子抹了把淚水,泣不成聲。

州南栀趕忙扶住欲跪在地上的他,與上次在衙門聊天時完全不同,此刻不見往日那般神采奕奕了,反倒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滄桑老人,“還請知州大人節哀,我的職責就是就是為了冤者伸冤,我一定盡我所能,查出宋姑娘的死因。”

“有勞州鋪頭了,畢竟這件事傳出去不好,若是查出了真相,還請保密,我也不希望小女的名聲被人議論。”

州南栀知曉,師父已經告知過自己了。

在這小縣城裏,知州大人的身份畢竟尊貴,其女兒的離奇死亡若是傳了出去,未免引人猜測。

衆人又轉向了死者的閨房,一路上,寒風不斷吹來,院中地磚也是被白雪覆蓋。

京墨和許鹿竹并肩而行,不一會兒,州南栀上前一步,攔住了京墨,聲音緩緩地蕩入耳畔,輕慢的語調聲,“京墨、羽涅,你們先在門外等候,等許鹿竹先看過了屍體,你們再進去。”

回過神來的京墨停住在門口,“好,注意安全。”後面那句話明顯是對許鹿竹說的。

夜空一輪明月灑在院子內。

“啪,啪,啪。”的巴掌聲不合時宜的傳來。

京墨坐在臺階前,“怎的冬天還有蚊子呀!”

羽涅将驅蚊的藥遞給他,京墨接了過去,倒出藥水在身上均勻塗抹。

“你對近日發生的事情有何看法?”他擦着藥,不忘問一些事情。

京墨的眼神,如深淵般,深不見底,“沒什麽想法,等案件結束之後吧,可能就有想法了。”

他将藥瓶歸還,又坐回臺階上,“你和我們不一樣,你的人生注定就是不平凡的,只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牽扯不相幹的人。”

這些話,這些警告,他已然說過了很多遍。

“我知道,但我們彼此之間還是要有些信任,你覺得呢?”

“嗯,我信你啊,但是有時候我又看不透你,上個案件,你難道沒有什麽線索想與我分享?雖說是找到了兇手,但很多線索表明還有未解的疑惑。”

“時機未到,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回。

京墨輕呵,“還真的有啊!我只是想炸一下我的合作對象,沒想到,靖王殿下如此誠實。”

“都是狐貍,誰也蒙騙不了誰,我只能誠實回答你的話。”

“那你說,這次的案件,會不會也跟五石散有關?”

“可能,五石散如今都已經遍布到這了,你以為人人都能置身事外。如今時局不穩,律朝的國土上上下下,又能躲去哪?如今你我都知道前方即将面對的是什麽吧?你也知道那五石散的危害,若是害怕,躲在門外就可安然無恙?況且十二年前也因為這個東西…..”羽涅及時停住,看着他剛剛拿在手上的刀。

“不該說的話,別說,就算你是靖王殿下。”京墨眼神狠厲。

當今天下,敢拿着刀指向靖王的,恐怕也只有京墨了。

氣氛緊迫,而院子外的樹上,此時此刻坐着兩個身穿白色衣裳的少年,正拉拉扯扯搶過那唯一的望遠鏡。

“給我看看,你一個人都看多久了。”

“不是說了嗎?會給你彙報情況。”他另一只手握拳又松開,“這混小子在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真的是待久了,誰都不怕是吧,竟敢拿刀直指靖王殿下,這簡直是拿命在玩。”

“什麽???”另一人震驚不已,“要不要快馬加鞭回去告訴主上。”

“說是要說,不過等等,他把刀拿開了。”

兩人如釋重負。

羽涅看着刀被他收了回去,從始至終,不動聲色,毫無表情,“京墨,我說的是事實,我也知道你不會刺下去,但這種威脅沒有意思。”

刀在京墨手中轉了好幾圈,“可你知道當年除了謀反罪,許州兩家還背負着什麽罪名嘛?”京墨側頭,挑了挑眉毛,嘴角輕輕上揚。“所以我沒有要挽救大家的那種英雄精神。”

“我知道。”

“所以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跟你冒險,若是一步錯,我們的後果便是萬劫不複,你可知?”

知州大人的房間還算是隔音,一扇門,兩種風景。

許鹿竹将工具放置一旁,看着死者躺在床上,臉上蒼白無色,蓋着一層薄薄的棉被。

來時,州南栀就将情況給說明了,死亡為宋婷,知州大人的女兒,今晚被丫鬟發現死于床上,并且是裸體平躺于床上,所以知州大人遂命人給她蓋上了薄被。

許鹿竹先是檢查了死者的頭部,随後将被子掀開。

一具裸體便出現在兩人眼前,許鹿竹瞳孔瞬間震驚,她的腹部有很多的針孔,密密麻麻,下意識轉過頭望向州南栀,見她無任何異樣,心上松了一口氣。

州南栀勘查着房間四周,并記錄着一切。

“這門窗緊閉,沒有發現任何人踏過的痕跡。”随後,環顧四周,角落裏,一個落地燭臺,罩子外隐隐約約映照着陰影。

桌面上,那碗銀耳蓮子粥,州南栀摸了摸瓷碗,冰冰涼涼的,碗中還有未融化的碎冰塊,現如今是冬天,喝冰的?

随後又被那黃花梨镂空梳妝臺給吸引住了目光,她走了過去,桌上擺了幾封信,她拿起,翻看其內容。

在她檢查房間時,許鹿竹已然驗完了屍體,便過去驗那碗粥,“南栀,這碗粥沒有毒。”

州南栀點頭,臉上悲憤眼神黯然。她和宋婷不算是熟人,但也還算有幾分交情,可如今,她全身僵硬的躺在那床上,這便是她在自己心中最後的模樣了,屬實是印象深刻。

出了房門,外面兩人皆是沉默一言不發。

圍繞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

州南栀:“知州大人呢?”

羽涅:“你們倆進去之後,他就不在這了,讓我們倆守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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