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七默默地跟在帝君身後, 從剛開始帝君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她頻繁的回頭, 想着把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一個人撇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可再看帝君, 那臉還是同前幾日般冷得跟冰似的,怪不得常焱要叫他死人臉,鳳七七想要是帝君也天天這樣冷着副臉對着她,那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眼瞧着帝君真打算丢下柳小不管,鳳七七終于憋不住了,深呼吸壯了壯膽,沖帝君喊了聲, “帝君。”
帝君停下腳步,微微偏頭道,“何事?”
鳳七七看着帝君跟冰柱似的目光, 縮了縮脖子,吞吞吐吐大說, “那個, 那個, 柳姑娘哭得那樣傷心,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安慰安慰。”
“你要如何安慰,你既未感同身受, 也與她非親非故,你的安慰于她何用?”
帝君語氣如常,鳳七七卻覺出一些不同, 往日帝君說話語氣雖淡,卻讓人覺得很溫柔,但今日帝君這話卻讓人覺得混了冰碴子一般,十分冷漠。
他說的确實在理,但鳳七七還是覺得人家那麽傷心,有個人安慰哪怕是陌生人,也比一個人難受好啊,鳳七七覺得帝君這樣轉身就走實在太冷漠了些,遂有些不悅的道,“至少還有人關心她,陪着她,也好過她一個人難過吧。”
帝君又道,“你的關心于她何用?她也不需要你的關心。”
鳳七七真的有些怒了,“你怎麽知道人家不需要!”
帝君沉默了半晌,深邃的眸底神色晦澀,他道,“這世上沒人比我清楚那種感受。”
鳳七七怔了怔,她知道自己又戳了帝君的痛處,但這次她不覺得愧疚甚至有些氣憤,帝君是經歷了很多生死離別,他确實很清楚與人死別的痛苦,但不是他不需要人陪伴,是他怕再次經歷生死離別,便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來,将所有人拒之門外,連接觸都吝啬給予別人,一個人若失去了心愛之人,失去了至親摯友并非最痛苦之事,而是失去摯愛卻無親友陪伴,失去至親卻無他人關愛。
是帝君自己要将自己置于永久的痛苦之中。
鳳七七看着他,第一次不是因沖動對他不敬地大吼,“分明是帝君你自己要将別人推開卻以為全世界人都跟你一樣,帝君你就是塊臭石頭!”
說完鳳七七氣沖沖地徑直走在了前面。
帝君微怔地站在原地,他緩緩擡頭看着走在前面的鳳七七,深邃的眼眸映着那一抹淡藍,一向波瀾不驚的雙眸竟一時仿佛雲起霧湧。
鳳七七走到前面的分岔口,左右望了望,想往左走又想往右走,糾結了半晌,她叉腰怒氣沖沖地回過頭瞪着
他,吼道,“走哪兒啊!”
帝君終是無奈的輕輕一笑,化去眸中萬千深思,面容亦不複初前冷淡的笑道,“我不知道”。
鳳七七瞪大了眼睛,一副你耍我呢的表情,“又不知道!不知道你剛才幹嘛走這條路?!”
帝君回答,“我随意走走。”
鳳七七,“……”
鳳七七又同帝君并肩走在了一起,她雖仍然生氣帝君将自己的內心給封閉了起來,将所有人拒之門外,但那是帝君自己的事,她又有何資格過問,且帝君雖不願與他人接觸,可不是對她挺好的嘛,甚至還抱着她睡了好幾次,她應該高興她對于帝君是那個特別的存在才是,雖然她也知道帝君對她特別肯定不是平白無故。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個什麽氣,而且帝君說的沒錯,她既未曾感同身受,不知道那樣的死別到底有多痛,又與她非親非故,只是見過啓堯一面,聽他講了帝君的過往,知道了她與啓堯的往事,為她感到悲傷,僅此而已,她又能怎麽去安慰她呢。
但那種痛,帝君卻是經歷過無數次,也是因為那樣的分別太過痛苦才會拒絕再敞開心扉。
想到這裏,她許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生氣了,帝君雖待她好,她卻從未真正走進過他的世界,她氣帝君将自己內心封閉,因為她想成為走入帝君心裏的那個人。
她并非妄想帝君對她動心,她只是希望帝君能真正視她為朋友,與她說心事,而不是什麽都一個人藏在心底。
鳳七七停下腳步,帝君自然便走到了她的前面,她看着帝君的背影,微眨了眨眼。
每當看到帝君寂寥的背影,她便想去到他身邊,特別是啓堯與她講了他的過往之後,她希望有那樣一個人,可以走進他的心裏,陪着他,讓他不再孤單。
帝君見她停了下來,亦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她,“怎麽不走了?”
鳳七七這才驚覺自己亂想了那麽多事,忙垂頭又跟了上去,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頭,讓自己少胡思亂想。
但走着走着,他是沒想帝君的事了,又開始琢磨啓堯跟霜涼的事了。
她不明白,既然啓堯已經不在了,無法再和霜涼一起,可為什麽帝君為何還要将往生鏡給霜涼轉世的柳姑娘,讓她憶起前生卻無人相伴,這樣豈不殘忍。
她實在是不明白啊不明白,于是厚着臉皮戳了戳帝君的肩膀,喏喏問道,“帝君,你為什麽要把往生鏡給柳姑娘啊?”
帝君回答,“這是啓堯的心願。”
“哦。”鳳七七這才想起帝君說過,他們是來人間了一個人的心願。
原來啓堯亦有私心,他等了霜涼三世,未曾得到她的心,卻仍希望她能記住自己,哪怕那時他已不在。
可若他知曉,這一世的霜涼妖已愛上他,他還會不會選擇讓她憶起前生留她一個人傷心,他那樣喜歡霜涼,若是知道,一定不會讓她傷心的吧。
情之一字,當真讓人心傷,鳳七七想,如果以後遇到了她喜歡的人,她一定不要這樣的結局,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他留她一個人,要麽同生,要麽就同死。
鳳七七和帝君走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才看到了另一個村子,天色已暗,鳳七七同帝君本打算找個人家借宿,可當他們走進村子,天色還未完全黑下來,每家每戶就已經緊關了大門,路上沒有半個人影,到處都是一片死寂,連一聲犬吠都沒有,只有風刮得堆在牆邊的草籠在地上滾動時發出的輕響,似是已荒棄的村落。
鳳七七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嗅,空氣裏分明有人類的氣息,所以這并不是一個荒村,但怎麽比無人住的村子還要荒涼。
而且這裏每家每戶的大門上都貼滿了黃色的符紙,朱紅的丹砂在黃紙上勾勒出詭異的文字。風一刮,符紙飄動着相互碰撞發出沙沙的細響,仿佛招魂之音,整個村子被一種極其詭異陰森的氣息所籠罩,恍若鬼村。
風吹過來,冷飕飕的,鳳七七不禁打了個冷顫,向帝君靠了靠,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帝君,這個村子怎麽回事,跟住的死人一樣。”
帝君道,“這裏應有妖物作祟。”
“妖怪?”鳳七七大驚,“這裏不是人界嗎?妖怪不好好呆在妖界跑人間來幹嘛?”
但她剛說完便後悔了,這才想起啓堯也是妖,他要是不跑到人間來也不會遇到霜涼。她便以為人界是仙妖都可以随意出入的。但她又想,凡人一點兒法力都沒有,若妖怪跑來,那人間還不亂套了嗎?
帝君便同她解釋,其實,雖自上古進入後古之後,劃分六界,妖便在妖界,仙便在仙界,人便在人界……可妖界有一些因犯了罪而被驅逐出妖界的妖便來到了人界,就像天庭上的神仙犯了罪一樣也會被打入凡間一樣。只是神仙在打入凡塵時都是剃了仙骨的,與凡人無異。
但妖不同,妖并不管那麽多,直接驅逐出去就什麽都不管了,出了事自會有仙族去處理。雖然後來妖仙兩界達成協議建了結界不允許妖擅自離開妖界,也沒有再将犯罪的妖驅逐到人界,但從前從妖界去到人界的妖早已在人界繁衍了後代。
這其中,有一部分妖只幽居深山修煉靈力,但因人界是清氣最為稀薄的地方,不利于妖怪修煉,是以有另一部分心存不軌的妖,動了邪心,竟以吸食人的精魄來提高自己的靈力。于是,人們一聽到妖怪,便以為是吃人的怪物。
但這些妖怪在人間并不可能為所欲為,一來人間亦有修煉得道的捉妖師,二來,動作太大,也會招來仙族捕殺。
鳳七七聽着聽着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警惕,“有妖氣!”
說完她立即站在帝君身前,一把長弓便出現在了她手中,弓身漆黑如墨,是用放置萬年的扶桑木所制,刻着精致的水紋。
這把長弓是胤六在她從南冥深淵醒來時送她的,上面的水紋也是胤六自己關在昆侖墟中用意念一點一點刻上去的。
鳳七七手搭弓弦,站在帝君身前警惕的看着前方。
她緊繃着弓弦,一雙修長的手卻搭上了她手腕,将她舉起的長弓按下,“把弓拉那樣緊做什麽?”
“嗯?”鳳七七疑惑的回頭看向帝君。
帝君語氣略帶責備卻很溫柔的道,“我不是說過,有危險的時候,到我身後來。”
鳳七七眨了眨眼,怔怔的看着帝君俊逸的面容,耳邊似還留有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漸漸漫上心頭。
帝君将她拉到身後,挺拔的身影如青松而立,他什麽武器都沒拿,只是站在她身前,便讓人覺得,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用害怕。
鳳七七從帝君肩頭看向前方,遠處一團濃黑的瘴氣漸漸彌漫過來。
———-今日小段子——–
鳳七七與帝君去逛商場
桑九指着件藍色的裙子,“帝君我要那件”
又指着另一件,“帝君我要這件。”
“我要這個……”
“這個!”
“這個!!”
逛完整個商場後,帝君滿身都挂着袋子,高冷形象立馬破碎,帝君無奈問道,“小七,你真的不會嫌衣服太多嗎?”
“當然嫌啊。”
“那你還買這麽多?”
鳳七七怒了努嘴,“我是說洗衣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