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涼, 我回來了。”
啓堯推開房門,而青岩做的石屋裏卻空無一人, 冷寂的空氣緩緩流動,石床上的薄被疊放得整齊, 連一點她曾來過的痕跡都未留下。
啓堯眼底眸光頓時黯淡下去,扶在門框上的手也滑落下來,他手中還拿着剛制成的往生鏡。
他苦笑一聲,“阿涼,你終究還是沒有等我。”
啓堯走出房間,只身坐在了海岸邊,這裏與人界只有一海之隔, 很近,但也那樣遠。
一海之隔,便隔了兩個世界。
啓堯緩緩将手中的往生鏡舉到面前, 鏡子裏漸漸浮現出霜涼淡然的笑容,他多希望, 他能早一點遇到她。
他知道, 她這一去, 便不會再回來了。
啓堯輕笑着伸手輕輕撫着鏡中人的面容,容色溫柔地輕聲低語,“阿涼, 你不等我,那我等你好不好。”
啓堯一等,便是五百年, 凡人五百年一輪回,他以為五百年足夠自己等到她。
這漫漫的五百年,他在這裏建立起了白鹿原,耆童說人妖都沒有好結果,他便收容了六界所有異類相戀的情侶,在白鹿原無論你是誰,是妖,是神,還是人,只要是相愛,都會得到祝福。白鹿原的百姓都尊敬他們的城主,卻沒有知道他們的城主是啓堯,妖界的王。
啓堯成全了所有人,老天卻并不成全他。
五百年,啓堯的容貌漸漸衰老,眼角的細紋越來越明顯。五百年對他來說本不算太長,還不足以長到讓他變老,但當初他用來與狌狌做交換的,是他一萬年的壽命。
啓堯看着鏡中自己漸漸老去的容顏突然有些害怕,怕來世的霜涼即使憶起前生也再認不出自己。
于是他找來了世間唯一一朵的駐顏花,将容顏停在最初霜涼看到的模樣。
五百年,他終于等到霜涼轉世,可茫茫人海他要到哪裏去尋找。
他在人間尋找了十幾年,才終于找到了她,可找到她的那日,她已是紅衣鳳冠,作為人嫁。
同樣紅衣的男子将她自大紅的轎椅中扶出,啓堯站在一旁,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往生鏡,他認得那個新郎,那是霜涼所說來世一定不要遇到的單洛。
啓堯在遠處靜靜地看着她,紅色蓋頭下微微露出了她弧線美好的下颌,嘴邊淺淺的梨渦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啓堯不曾見過她這樣笑過。
他半眯了眯眼,右手微微一動,便有大風驟起,輕易的掀起新娘紅色的蓋頭,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在蓋頭揚起的那一刻,啓堯微微一怔,她從未見過她穿紅衣,她穿着嫁衣的樣子,很美。
這一世,霜涼終于與單洛在一起,她不在是冷血的殺手,他亦不再是無情的王爺,他們都是平常的百姓,過着平常的生活。
今日之後,這此餘生,他們将攜手一同走過,歲月逝去,他們會一起相伴慢慢變老,相濡以沫到白發蒼蒼。
他們的世界裏再容不下別人,更容不下一只叫啓堯的妖。
啓堯看着新郎抓住差點被風刮走的蓋頭,回過頭與她相視而笑又将她的蓋頭輕輕蓋上,牽緊了她的手慢慢走入了大堂。鼓樂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到處都是一片明亮的紅色,那般喜慶。
人群将新人的背影淹沒,啓堯被遺忘在了角落,沒有人在意這個帶着面具的陌生男子,他握緊了手中的往生鏡,靜靜站在原地,聽着鼓聲漸漸遠去。
直到很久很久,他才漠然轉身,離開了這個不屬于他的地方。
這一世,他仍未等到霜涼。
啓堯回到了白鹿原,他想自己還可以等待,這一世他又遲到了,那下一世他一定要早早遇到她,為此他甚至不惜用一切辦法去了地府,問到了她來生将生于何地。
又一個五百年,駐顏花能留住他不變的容顏,卻無法阻止他白發蒼蒼。
最後的畫面裏,啓堯一人坐在空蕩的大殿裏,散落一地的白發,盡是蒼涼,身邊沒有一個人。
柳小怔怔的看着漸漸淡去的光華裏啓堯孤單的身影,眼淚不知不覺緩緩流下,滴落在鏡中,模糊了鏡中他的模樣。
原來,他叫啓堯,她是才知道。
兒時,她貪玩兒,跟着只松鼠追到了後山,大人告訴她後山林裏有吃人的妖怪不能進去,村裏的人進去後都沒有回來。可柳小以為那只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把戲,跟着松鼠就跑進了後山的老林。
結果剛進去沒多久,她就開始後悔沒有聽大人的話,因為她迷路了。
她來時還是晴空萬裏,然而她才進這林子沒多久,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樹林裏光線本就比較暗,溫度也開始驟減,她瑟瑟的抱住自己的雙肩,背上一陣一陣的發寒,她很害怕,但她不能停下,因為她耳邊總是不時傳來怪異可怕的聲音,一會兒像半夜裏嬰兒的啼哭聲,一會兒又像女子的輕笑聲,雖是笑聲入耳卻極為陰森恐怖,終于在一聲凄厲的貓叫聲響起時,她吓得捂住耳朵閉上眼睛開始往前跑,一害怕,她也顧不得會不會撞到樹上,只是閉着眼往前沖,拼命想要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她不停的跑啊,跑啊,耳邊仍有那樣可怕的聲音,她才才七歲,吓得眼淚直流,灑了一地晶瑩。柳小哭的越來越大聲,仿佛只有哭得再大聲些才能聽不到耳邊可怕大聲音。
突然,柳小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撞進這人懷抱時她沒有感覺到一點害怕,因為那個懷抱很溫柔也很溫暖。
她停住抽泣,迷茫的緩緩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白發的男子,容顏是她從未見過的好看,是比女子還要美上萬分的絕美,鳳眼狹長,眼眸溫柔如水,雖身至暗夜,卻仿佛自帶華光。
柳小怔怔的看着他,未擦的眼淚還挂在臉上,看到他,分明不知他是妖是人,她卻忽的便不害怕了,還吶吶的問他,“哥哥,你是神仙嗎?”
男子微微一笑,容色溫柔到極致,看她的眼神也盡是寵溺,他伸手擦幹了柳小挂在臉上的淚痕,又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阿涼,別怕,我帶你回家。”
後來的事她就記不清了,再醒來竟是在自己的床上,她本以為是一個夢,但如若是夢她如何還能想起那個男子的容顏,她去問了村裏的老人,說夢裏的那個男子有天神一般的容顏,還喚她阿涼,可她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老人說,她許是夢到了前生。
可柳小還是覺得,那不是夢。
似中了魔怔一般,即使村裏的人千般囑咐,萬般叮囑,後山很危險,可她還是去了,她想再見他一面,問一問他,他們前生可是見過。
可那一次她沒有見到他,但她毫發無損的回了家,此後她便常常上後山,後山上有許多珍貴的草藥,柳小也不知她上山到底是為了采藥還是為了再見他一面。
村裏的人都說她是聖女,是神仙轉世,因為去過後山的人沒有一個人活着回來,她卻來去自如。
柳小并不這麽覺得,因為她每次上山,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着自己,可這種感覺竟讓她覺得很安心。但每當她懷着希望轉頭,身後卻空無一人。
她常常想是不是那個白發的男子在保護自己,她也很想問問他為什麽要保護她,可她還是沒有再見過他。
現在她終于再見到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啓堯,一個等了她三世的男子。
鏡中的光華漸漸淡去,柳小慌忙的想要去抓住啓堯漸漸消逝的面容,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身白色的衣袍,柳小欣喜的擡頭,眼前的男子雖有俊美的面容,但他并非白發。
他緩緩開口,“啓堯讓我告訴你,不要去後山了,他護不了你了。”
柳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男子,搖着頭問,“為什麽?他人呢?”
“他死了。”
柳小一瞬仿佛石化,不敢置信的捂住胸口後退,淚水旋即如泉湧一般流出,直到跌到了在地上,她仍一臉的恍惚,淚水嘩嘩的流,她将臉埋進雙手,哭的撕心裂肺,“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死,他怎麽會死……”。
一旁的鳳七七看着哭到打嗝的柳小,輕輕嘆了一口氣,倍感憂傷,前兩世,啓堯都未曾得到她的心,這一世,她的眼淚終于是為他而流,可他已經不在了。
—————緩……緩解下氣氛?—————
一天帝君看到鳳七七在做桂花糕遂問,“幫常焱做的?”
“嗯”
到了中午,常焱興致勃勃的跑過來,“阿九,爺的桂花糕呢?”
“被帝君吃完了”
“你就不知道給爺留一個?!”
“沒辦法我一邊做帝君一邊吃”
常焱真是怒了,“他人呢?爺要跟他決鬥!”
“茅房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