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1)

沒有解藥。

所有替秦言兒診斷過的禦醫都這麽說,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中的是什麽毒,而蘿晉國的人又死都不說,令他們束手無策。

一天一夜已經過去了,秦言兒仍舊陷在高燒與昏迷之中,齊馭天派出多路人馬四處尋找解藥,可是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麽說,他們只能等着奇跡出現,或是看着秦言兒走向死亡嗎?

不!他身為疆铎王朝的王上,為什麽現在什麽都不能做?

「大王……」在房內照顧秦言兒的宮女忽然來到他身邊。

「什麽事?」齊馭天臉色陰沉的問。

「秦姑娘醒了。」

一聽到這話,齊馭天三步并做兩步的沖入房內,看到躺在榻上的秦言兒臉色依舊十分慘白,而那原本明亮的雙眼此刻也最得暗淡無光。

「言兒。」他坐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你終於醒了。」

她有氣無力的問:「馭天……我怎麽了?」

「沒什麽,你只是中毒了,沒事的。」他輕撫着她的臉頰安慰着道,不希望她太擔心。

然而當他碰到秦言兒滾燙的肌膚時,他頓時心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他痛恨自己束手無策。不過就是個毒,為什麽找不出解藥?難道他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步向死亡?

想至此,齊馭天的眉頭無法克制的糾結在一塊。

「馭天,你別騙我……」秦言兒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她早就看出他臉上的沉重,「跟我說……我到底怎麽了……」

見她這個樣子,他的心全都揪在一塊了。

他握緊她的手,眉頭緊鎖,費盡全力才能開口,「你中了劇毒,但是禦醫們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合适的解藥……」

「原來如此。」秦言兒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

見她如此平靜的反應,齊馭天竟然有種害怕的感覺。

她怎麽能夠如此處之泰然?她現在正面對生死關頭,怎麽能夠這麽淡然的面對一切?難道說……她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早預料到她會遭遇這次的難關?

「言兒,你是不是早就預知到這件事,因為怕我擔心所以才沒告訴我?」齊馭天低啞着聲音問。

若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話,他絕對不會原諒她讓自己陷入險境的!

「沒有……若我能夠預知……又怎麽會讓你陷入這樣的險境之中呢!」秦言兒苦笑了一下。

「那為什麽你要替我擋下那一箭?」他越問越氣憤,因為只要想到她有可能因此永遠離開他,他便覺得害怕。

他知道人終将老死,他也必定有一天會與她分離,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天來得這麽快,可能再過幾日,他就要失去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但他卻束手無策。他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也不要看她的生命在他眼前逐漸流逝!

「因為……我愛你……才會不顧一切的想保護你……就像當初你為了保護我而受傷一樣……你為什麽那麽做,便是我為什麽這麽做……」

只是因為愛嗎?因為愛就讓她賠上自己的性命?

「言兒,你這個傻瓜!」齊馭天難過的将她擁入懷中,「傻瓜……」

他感覺自己的眼眶濕熱,鼻頭也無法克制的微酸。

懷中的人兒忽然開始咳嗽,從一開始的悶聲到逐漸轉變為劇烈。

「言兒!」齊馭天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一道血絲從她的嘴角緩緩滑出,那深黑的色澤提醒着齊馭天,她體內的劇毒未解。

「言兒!睜開眼!」齊馭天大聲的怒吼,他感覺到秦言兒的生命正在他眼前慢慢流失,他喉頭哽咽,強烈的恐懼正侵襲着他的心神。

「馭天……」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言兒,你答應過我,除非是我不要你,否則你不會離開我的,那麽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麽?」

「馭天……我很抱歉……」這次她恐怕要失信了。

「不準道歉!我要你遵守你的諾言!你答應過我的!」他聲嘶力竭吼道,像是認為這樣就能夠贏過命運一般。

「言兒!」齊馭天抱住了她,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滑落,「求求你,言兒……撐下去!我一定會找到解藥,我只求你撐下去,為了我撐下去,好嗎?」

他再也承受不住,所有的堅強都已崩裂,他緊緊的抱住她,此時此刻,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而是一個心碎的男人,只求能夠留住他深愛的女子。

「言兒,為了我撐下去……我求你……」他埋首在她的胸前哭求着。

「馭天……」懷中的人兒終於再度有了反應。

齊馭天微微後退,看着她,才發現她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淚。

「言兒……」他已哽咽得說不出任何話。

「我會為你……撐下去的……」她的嘴角拉開了淡淡的微笑。

「你答應我了,不準失約,聽到沒有……」齊馭天顫抖的手撫着她毫無血色的臉頰。

「不會……失約……」

一股黑血再度從她口中湧出,她被齊馭天握住的手無力的垂下,重重的落在床板上。

「言兒!」齊馭天撕心裂肺的呼喚着她的名字,「禦醫——」

秋風蕭瑟的吹撫過皇宮,這個曾經是如此富麗堂皇的地方,現在卻充滿了哀凄。

第三天了,從秦言兒中毒之後已經過了三天。

期間她曾短暫的清醒,但當她吐了黑血之後又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他知道她在為他撐着,可是眼見鮮血不斷的從她的口中湧出,他覺得自己心如刀割,他沒辦法救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劇毒侵蝕。

禦醫說,她正受着千刀萬剮的痛苦,那些血,全是由五髒六腑中湧出。若再找不到解藥,她就會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

死去?他的言兒會死去……

齊馭天跪坐在蒲團上,虔誠的深深跪拜,而在他身前的是一尊祥和的大佛。

這是疆铎開因君王蓋在宮中的佛殿,只是打從齊馭天開始征戰以來,他便再也沒有踏入過。

因為他一直認為,他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不須求助鬼神。

可是當他遇上了秦言兒、愛上了她,和她經歷了那麽多風風雨雨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錯的,而且錯得離譜。

因為現在命運正準備從他的手中帶走他最愛的人,而他卻無能為力。

最後,他打開了這間塵封已久的佛殿,齋戒沭浴,誠心祈求請能有神跡,因為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失去秦言兒的痛。

「大王,李大人來了。」侍衛在門外通報。

「讓他進來。」齊馭天依舊跪在地上。

門被推了開來,随後又再度合上,齊馭天可以感受到大殿內多了一個人。

他緩緩的拾起身子,雙手合十,虔誠的低下了頭。

許久之後,他才站起身,回過頭看着李荊。

「大王。」李荊的面容有些憔悴。

「你去看過言兒了嗎?」他的語氣冷靜,其中飽含深深的痛楚和無能為力。

在齊馭天決定向神佛求助之後,也許是上天給予的指示,他想起了一個人——疆铎王朝最博學多聞的大臣,李荊。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為了讓齊馭天知己知彼,制敵機先,所以多年來他不斷研究了解邊塞諸國的文化與背景。

齊馭天知道李荊對蘿晉國的一切頗有研究,說不定他會有辦法,因此令人将他從大牢中帶出,并前去探望秦言兒。

「看過了。」李荊的情緒十分沉重。

「知道是什麽毒嗎?」李荊是他最後的希望,他不希望聽到同樣的答案。

「如果李荊沒猜錯,這應該就是在蘿晉國中已經失傳的劇毒,赤竹散。這種毒并不常見,也是為什麽禦醫們一直找不出解藥的原因。」

當李荊此話一出,齊馭天像是燃起一線希望。他知道是什麽毒,所以……言兒有救了?

「那麽有解藥嗎?」他追問着,甚至感覺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着。

「李荊僅在古書的記載上看過這種毒,可是從未調制過,而且熬制解藥一定要七天的時間,否則藥性不是将無法解毒,只是言兒已經中毒三日……她可能無法撐到解藥完成。」

「李荊,你是言兒最後的希望,而且她現在正為我撐着。請你快做解藥,救活言兒。」齊馭天激動的伸手抓住李荊,「我可以赦免一切你所犯下的罪,只求你救言兒。」

「大王……」

李荊看得出秦言兒在齊馭天心中有多重要,他有多麽的愛她。

剛入佛堂,他看到齊馭天正虔誠的跪拜着,為了她,求助於原本不屑一顧的神佛,這對李荊而言是多大的沖擊可想而知。

「請大王立刻派人協助李荊做解藥。」李荊抱拳說道。

他知道自己是救回秦言兒最後的機會,也是他唯一能夠贖罪的方式。

坐在秦言兒的床邊,齊馭天憐愛的用手輕撫着緊閉着雙眼的她。

「言兒,再一天……再一天,李荊的藥就會好了,你要繼續撐下去,好嗎?」他像是在對秦言兒說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自從她再度陷入昏迷之後,便再也沒醒過來。

她的高燒一直燒燒退退,仍然陸陸續續的吐着血,然而禦醫們只能針對這些症狀用藥,以減低她的痛楚。

有時,她會因為五髒六腑的絞痛而發出呻吟與急促的呼吸,齊馭天只能在一旁心痛的擦拭着她的汗,并糾結着一顆心,期待奇跡會出現。

可是她都未曾再睜開眼睛,有時候,齊馭天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已經背棄了她的諾言離他而去了。

他難過的閉上了眼,沒想到他和她的緣分會是那麽的短。

命運安排她走入他的生命,她的溫柔融化了他孤傲的心房,讓他體會了愛,也讓他懂得了愛。

可是就當他想要回報她的愛時,命運卻殘忍的要将她奪走!

是為了讓他了解什麽是生離死別、什麽是椎心之痛嗎?

如果是,那麽命運贏了這場戰争。

從前,他是個不相信命運的人,他認為一切由他自己來掌握。

可是當有預言能力的言兒出現在他生命之中,讓他了解到許多事情其實都是早已注定的,無法改變時,他才漸漸發覺自己的渺小。

就像當命運要帶走言兒時,他只能痛恨卻無力留下她。

「大王。」李荊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齊馭天沒有看他,只是說道:「進來。」

李荊,他最信任的心腹,亦是最了解他的朋友。

只是他們兩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他甚至一度想要将她搶走,照理說,他應該很恨他,可是當他們所愛的那個人兒就要香消玉殡時,他已經不在乎那些事了。

「言兒的情況還有再惡化嗎?」李荊知道禦醫們利用藥物來緩和秦言兒的症狀,争取更多的時間來等候解藥的制作。

「她一直在惡化。」齊馭天雙眼離不開秦言兒,就像要盯着她的魂魄,不許她偷偷的離開。

「大王,你已好幾夜沒有睡了,要不要讓別人來照顧言兒,你先去休息?」

李荊知道這幾天齊馭天為了看顧她,不是守在她的身邊,就是自己一人躲在佛殿虔誠祈求,多日來未曾阖眼休息過。

「李荊,我終於能夠了解,為什麽你當初想要帶她離開。有許多危險,不去招惹它,它一樣會找上門來。」齊馭天看着她,面色凝重的說着,「身為疆铎的王,我注定要背一身血債。當國家受到騷擾時,我必須為我的國民挺身而出,去攻打敵國,但是我卻會傷了敵國無辜的百姓;若我毫無作為,那麽傷的會是我的百姓,所以不管我怎麽做,就是會有人因我而死,有人因此恨我,這是一個做王的悲哀,我若要做王,就該孤獨一生,不該拖言兒下水。」

李荊先是沉寂了一會,才平靜的開口,「大王,還記得李荊說過的,「天意、緣分」嗎?」

「天意,緣分……」齊馭天低聲喃着。

「李荊也曾經以為,只要有能力便可以帶走言兒。可是當言兒為了大王而拒絕李荊,李荊便發現,很多事情都早已注定了。」

李荊的話中潛藏着他的無奈,他接續着說:「言兒是否過得了這關,命運早已做了安排,若她真的要走,大王也是留不住她的。」

齊馭天将大掌壓在自己眼前,努力的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是啊……留不住的……」

一旁的秦言兒忽然激烈的咳嗽起來,齊馭天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

「言兒?言兒?」他心急的喚着她。

「咳咳——咳咳——」再度激烈的咳嗽後,一股鮮血從她的口中吐出,接着像止不住一般的湧出。

「言兒?」

齊馭天見狀心痛萬分,一旁的李荊一樣憂心。

「馭天……」滿嘴是血的秦言兒,含糊的喚着他的名。

「我在這,言兒,我在……」為什麽!為什麽他覺得言兒要離他而去了?

「對不起……言兒盡力了……」

鮮血不斷的從她的嘴邊流出,順着她的頸間,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衫。

「言兒撐不……撐不下去了……」秦言兒說道,兩行淚水也滑落了。

她不想離開,不想離開愛她的齊馭天,可是她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她好痛苦,好想解脫……

「不行!言兒!」齊馭天悲憤的怒吼,「言兒!」

秦言兒沒有回答,鮮血再度一口一口的湧出,齊馭天連忙用衣袖替她擦拭。

「言兒!還不行!再撐着,解藥快好了!你不能這樣……」看着止不住的血不斷流出,齊馭天感受到秦言兒的生命也正在快速的消逝。

「李荊,去拿解藥!」齊馭天回過頭,紅着雙眼命令他。

「可是熬煮的時辰來到,藥性……」

「我不管,我等不了了!言兒要不行了!你快去拿藥!」

李荊點了點頭,随後立刻沖出房間。

「言兒,你撐着,李莉去拿藥了……」

「馭天……」秦言兒無力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聽到她這樣說,齊馭天悲痛欲絕,「不準你這麽說!言兒,為我再撐一下,好嗎……」

「謝謝你給了我這一場美麗的夢,是你改變了我的人生……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也無法體會被愛的感覺……我很滿足了……」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與他訣別,齊馭天肝膽欲裂的抓着她。

「言兒,不許……」

看着她緩緩的合上眼,齊馭天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顧一切的吻上她那滿是鮮血的唇。

「言兒——」齊馭天放聲嘶喊,淚水滑過了他的臉頰。

他輸了,命運徹底的擊敗了他,奪走他這輩子的摯愛。

齊馭天悲痛的嘶喊聲響徹雲霄,端着藥沖入的李荊看着眼前的畫面,不敢相信秦言兒就這麽撒手人寰了。

齊馭天緊摟着秦言兒的身子,難過得埋首在她頸間,不願相信也不願接受她離開他的事實。

李荊止不住內心的狂跳,步伐不穩的走上前,将食指輕輕抵在她鼻下。

「大王,言兒她……她還有一絲氣息在!」李荊的聲音在顫抖。

「你說什麽?」齊馭天猛然擡起頭,「快把藥給我!」

他從李荊的手上搶過那碗藥,往秦言兒的嘴裏灌去。

「言兒,快喝下,這是解藥,你快點喝下。」他焦急的想讓秦言兒喝下解藥,無奈奄奄一息的她全然沒有反應。

這最後的一線生機齊馭天自然不會放棄,他們都撐到了這最後關頭,他不可能就這樣放棄!

命運越是要帶走他的言兒,他就越不能服輸,只要有任何的機會,他願意用盡他的一切也要把言兒給救回來!

齊馭天不顧解藥的滾燙,一口喝入嘴裏,随後封住了秦言兒的唇,和着濃厚的血腥味,強硬的将藥給灌入了她的口中。

藥進了秦言兒的嘴裏,齊馭天又再度送了一口,接連幾次之後,她像是嗆到一般,開始咳起嗽來。

齊馭天停下了動作,與李荊屏氣凝神的看着秦言兒,他們都不知道這解藥到底會不會起作用,但是他們都了解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半晌,李荊率先打破沉默:「大王,言兒好像沒有再繼續吐血了。」

齊馭天這才發現,她原本不斷湧出嘴角的血水現在已不再流出。

「藥有效……藥有效……」齊馭天難掩心中的興奮,「李荊,繼續熬藥!」

「是!」李荊連忙飛奔出去。

齊馭天激動的抱住了秦言兒,「言兒,我知道你聽得見,解藥有效,李荊有辦法救你,你一定要支持下去!聽到了嗎?」

他感受到那原本在他懷中流失的生命力正緩緩的再度彙集回秦言兒體內,他知道他可以的,他可以将言兒留住的,齊馭天內心激動不已的吶喊。

而秦言兒緊閉着的雙眼,再度滑出了一道淚痕。

「小心喝。」齊馭天一手抱着秦言兒,一手将碗緩緩的湊近她嘴邊。

秦言兒雖然皺着眉頭,但仍二話不說的便将苦口的藥給喝了下去。

齊馭天看得欣慰,輕輕吻了她的額頭,「辛苦你了,言兒,」

秦言兒臉色雖然仍舊蒼白,但她挂着笑容,溫柔的對齊馭天說道:「謝謝你,馭天。」

他将空的藥碗交給一旁的宮女,接着扶着她讓她緩緩躺平在床上,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凝視着她。

她命危那日,他和李荊将一線希望寄托在那未完成的解藥上,沒想到竟意外的起了作用。

當下齊馭天喜極而泣,秦言兒果然遵守了她的諾言,沒有棄他而去。

而後,李荊繼續熬制解藥,終於讓秦言兒睜開了眼,從鬼門關前走回來。

只是秦言兒中毒過深,解藥無法完全清除她體內的餘毒,因此現在李荊和禦醫仍然在盡最大的力量,要讓秦言兒的身子複原。

齊馭天憐愛的撫摸着她蒼白削瘦的臉頰,眼前的畫面相較那日的驚心動魄,似乎顯得有些不真實。

「馭天,你看來好累。」躺在床上的秦言兒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

「會嗎?」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替她攏了攏發絲。

這陣子為了秦言兒,他的确都沒能好好休息,因為他害怕她的身子突然又出了什麽狀況。

「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秦言兒伸出纖細的小手,輕輕的握住他的大掌。

「好,我知道。」齊馭天低下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我知道你答應過我的,一定會做到。」

秦言兒莞爾一笑,盡管臉色有些慘白,但對齊馭天而言,這是最美麗的畫面,能夠再次看到她的笑顏……

「馭天,你是不是有心事?」秦言兒看出藏在他眉宇間的憂愁。

「你別擔心我,好好休息。」齊馭天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并替她掖了掖被子,「我晚點再過來看你。」

秦言兒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但是她知道,一定有什麽事正煩惱着他。

留戀的再看了她一眼,齊馭天便起身離去。

離開了自己的寝宮後,他緩緩朝書房走去,腦海中卻不斷的萦繞着一個問題。

救回秦言兒之後,他和李荊都想盡辦法希望讓她回複原本的健康,然而不久前李荊卻提出了一件讓他十分憂心的事。

秦言兒體內的餘毒難解,身子較往常更為虛弱,若她繼續留在京城,恐怕對她的病情不會有幫助。

李荊建議讓秦言兒回到她成長的地方——夏州,因為那是她熟悉的土地與氣候,唯有在那樣的環境她才更有可能康複,京城對她而言太過冷,她乍到京城時就已水土不服,更何況現在的她身子更為虛弱。

不僅如此,李荊也再度點出他的身份只會繼續為她帶來危險。

即使他擁有再大權力,但百密總有一疏,他不可能保證身為他摯愛的秦言兒不會再度因為他而受到攻擊。

一旦為王,這就是他必須面對的危險,他的皇宮在此,先人留下來的一切都在此,若他仍是疆铎王朝的王,他便離不開京城。

但是他愛她,他不可能任由她一個人回夏州,而且一旦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他更無法忍受與她分離的痛苦。

那麽說,王的身份會成為他和秦言兒之間的阻礙,所以現在的他,必須在王位和她之間做一個抉擇是嗎?

一邊是他征戰多年所打下的天下,末完的壯志仍舊在等着他;而另一邊則是難再尋覓的愛,一個融化他、溫暖他的人。

齊馭天沒有想到,竟然有這麽一天,他必須在江山與美人之間做抉擇,只是他更意外的是,他的內心深處早已有了答案,他渴望可以帶着秦言兒離去。

他愛她,為了她,他願意放棄即将一統天下的江山,因為他知道,如果失去了秦言兒,再多的成就都将無法填補他死寂的心。

齊馭天不禁搖頭,臉上卻挂着笑容,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沒想到一向自負的自己竟然也栽在這句話之中。

但是他知道,他所換來的是無價的幸福,還有他與秦言兒之間的圓滿愛情,這是他這輩子最珍貴的一切。

「大王。」一入書房,耳邊便傳來李荊的聲音,齊馭天知道他在此恭候多時了。

「李荊,這次言兒能脫離險境,全靠你出手相救,本王會遵照承諾,赦免你所有的罪,并回複你的宮職。」

「謝大王。」李荊恭敬的行禮謝恩,「只是李荊已不是個值得大王信賴之人,亦不适合繼續在朝為官,所以大王的好意,李荊心領了。」

「你說什麽?」齊馭天有些訝異李荊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大王赦免李荊的罪已經是天大的恩典,李荊會銘記在心,待言兒姑娘的病況穩定後,李荊便會離開皇宮,退隐鄉間。」

齊馭天知道李荊的顧慮,也知道他會做這樣的決定是為了不讓自己為難。

「唉。」齊馭天嘆了一口氣,「李荊,我希望你回朝,也是有我的考量。」

他的眼神看向了窗外,像是在思索着什麽,「我決定将王位傳給三弟,退位後,我會帶着言兒回到夏州,讓她專心養病。」

李荊十分詫異的看着齊馭天。

退位?這個曾經擁有雄心壯志,并有一統天下野心的大王,覺然為了秦言兒而決定退位?他當真那麽愛她?

「你說得對,我的王位,只會替言兒繼續帶來不可知的危險,她已經為我受了那麽多苦,如今她必須回到夏州養傷,那麽我也不可能放下她一個人去追逐我的天不大業。所以為了她,我決定放棄王的身份,陪着她回夏州。」

李荊還在震驚之中,齊馭天則繼續說着,「希望你回朝,就是要讓你輔佐三弟,初掌朝政,他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

三弟雖然和他不是同胞兄弟,但性格寬厚仁慈,雖然無法達成一統河山的霸業,但守成是沒問題的。

「李荊感念大王的厚愛與器重,只是李荊已無意為官,而且離開之後,李荊期望能夠找尋到更好的藥材,來化解言兒姑娘體內的餘毒,希望大王見諒。」

齊馭天看着李荊,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感激。

「我不會勉強你的,你的去留,就由你自己決定吧!但無論如何,你救了言兒的這份恩情,我會謹記在心的。」

此時此刻,寫在齊馭天臉上的,是朋友之間的感謝。

也許李荊曾經背叛過他,但是最後他為秦言兒所做的努力,讓齊馭天得以從閻王手中将她搶回,這份功勞,絕對足以将功贖罪。

雖然李荊的背叛的确在兩人多年的友情上造成了無法抹滅的傷痕,但對於即将面臨分道揚镳的人生旅途,齊馭天仍不免感慨萬分。

一輛馬車緩緩的在一間清幽的宅院之前停了下來。

這間位於夏州城鎮邊、占地不算小的宅院,本是某個官老爺的祖産,多年來無人居住,但近日卻悄悄的被打掃整理乾淨,并陸續的搬進一些家俱與日用品,似乎準備迎接它的新主人。

一名衣着樸素卻藏不住器宇軒昂的男子從馬車上率先走了下來,随後轉身扶着一名身形瘦弱的女子下車。

「言兒,到了。」齊馭天口中喚着愛人之名。

走出馬車外的秦言兒深吸了一口氣,聞到熟悉的南風氣息,還有感覺到和煦的太陽正照拂在兩人身上。

「好懷念的味道。」她的臉上洋溢着愉悅和滿足。

「咱們先進屋裏休息吧!」他擔心身子猶虛的秦言兒這麽一路奔波,恐怕承受不住。

一進大門,便見四合院的庭園裏種着許多樹木,一旁還有小湖、假山流水,景色十分幽美。

「馭天,這兒好漂亮。」秦言兒很是驚喜。

「喜歡嗎?我特地讓人準備的。」見她高興,他內心感到欣慰。

齊馭天令人購下了這間宅院,并翻新整修,為的就是要讓秦言兒能夠在這樣幽靜的環境中靜養。

「喜歡,馭天,謝謝你。」秦言兒點了點頭。

那日齊馭天告訴她,他決定為了她放棄王位時,她簡直訝異得說不出話。

她真的萬萬沒有想到,齊馭天愛她愛得如此深刻,情願為了她放棄他曾經極力追求的一切,秦言兒很感動也很不舍他付出的一切,但他說只要她平安,他即便放棄所有也甘之如饴。她知道齊馭天對她的好,她這輩子都無法報答了。

「言兒,以後我們倆就在這裏一起生活,離開了皇宮,就不再有那些威脅,這裏只屬於我們兩人。」

齊馭天輕輕的摟住她的肩膀,也許是除去了君王的包袱,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安逸舒适。

「只是沒能給你一個風光的婚禮,真的很抱歉。」

因為身為君王而樹立的敵人,害得他差點失去秦言兒,齊馭天将這個教訓深記在心中,也唯有離開皇宮、放棄王位,才能徹底保障她的安全。

於是他們對外宣稱疆铎王朝的護國神女受到上天的召喚,不久前仙逝離去,歸返天庭,而深愛着她的君王齊馭天因為思念過度,一病不起,不久之後也追随着她的腳步病逝。

他未能以王上的身份立她為後,帶她回到夏州之後,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倆改名換姓、深居簡出,亦不可能張燈結彩的辦喜事,對此,齊馭天感到很內疚。

「馭天,只要我們兩人能夠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

「言兒,委屈你了。」齊馭天憐愛的撫着她的臉頰,知道她為他吃了不少苦。

「不委屈。」秦言兒搖了搖頭,「我不要什麽風光的婚禮,只要一個小小的承諾就好。」

此話一出,齊馭天忽然靈光一閃,拉起了秦言兒的手道:「跟我來。」

「啊?去哪呢?」她不明所以。

他迫不及待的牽着她的手走入了廳堂,朝着門外對天跪了下來。

「皇天在上,我齊馭天願與秦言兒結為夫妻,不論富貴貧賤,苦樂同受,不離不棄,若有違誓言,願遭天打雷劈、五馬分屍——」

「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秦言兒連忙按住了他的唇,不讓他說下去。

齊馭天笑了,「這是我小小的承諾。」

「這承諾太沉重了。」秦言兒嘴裏雖然這樣說着,但她心裏可以感受到齊馭天對她的情意。

他取出小刀伸手為彼此割下了一縷發絲,并交纏而結。

「言兒,從現在起,我們便是結發夫妻了。」

他将結發放在秦言兒的手中,讓她輕輕握住。

她看着他,熱淚盈眶,檀口微開,嬌羞的喚了句,「夫君。」

齊馭天一把将她擁入懷中,內心激動得澎湃不已。

她是他的妻,他這一輩子的愛。

雖然他放棄了王位,失去了天下,但他換來的是普天下所有的事物都無法比的珍寶。

言兒是他的寶貝、他的神女、他一輩子的摯愛,只要能擁有她,他什麽都可以不要。

齊馭天輕輕的吻住她,這粉嫩的唇,他将要繼續親吻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尾聲

「老爺,大夫來了。」婢女領着大夫,直入主人的房間。

「大夫,快請替我娘子診斷吧!」

坐在床邊、滿臉擔憂的齊馭天連忙開門迎接,他将大夫引至床邊,看着他替秦言兒診脈。

「如何?」他追問。

大夫閉上了眼,沒有說話,齊馭天更是着急。

「尊夫人最近有什麽異常的狀況嗎?」大夫開口問道。

「她一直咳嗽,這幾天總是食不下咽,今日還出現了嘔吐和暈眩的情形,我娘子曾經身中劇毒,是不是體內的餘毒未清,再度發作?」

他內心擔憂,生怕平靜的生活将再起波瀾。

和秦言兒隐居在夏州,這半年來他們的日子過得平穩安逸,她的身子也在他的細心照顧之下逐漸有了起色。

可是數日之前她忽然沒什麽胃口,原本紅潤的氣色也變得虛弱蒼白,而昨晚開始接二連三的嘔吐更是吓壞了齊馭天。

他害怕會不會是她體內未解的餘毒再度複發?只要想着那毒有可能侵蝕她的身子,他便感到心痛萬分。

他舍不得她再受任何的苦了。

「大夫……」躺在床上的秦言兒,虛弱的說着,「我到底怎麽了?」

大夫放下了秦言兒的手,随後笑說:「你們莫太過擔心,夫人的健康無礙,會突然有這些症狀,是因為有喜了。」

「有……喜了?」齊馭天聽聞這個答案,竟然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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