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主峰,青楓山道上。

藺浮玉接下紙鶴,看着乖乖軟軟仰頭看他的藺绮,神色有些歉疚。

清瘦白淨的手伸出去,揉了揉藺绮的長發。

他溫聲細語道:“我方才已經着人往霜雪天送了冬衣被褥,齋堂正在準備飯食,待會兒就送去,你先回霜雪天,用了熱食之後早些就寝。”

“我知道的。”

小漂亮眉眼彎彎,聲音又甜又軟:“哥哥,你快去忙吧。”

“嗯。”

藺浮玉輕輕應了一聲,用雲鏡叫來一個戒律堂弟子。

他溫聲囑咐藺绮回去早點歇息,又給她系了一件披衣,等那個弟子匆匆趕來,藺浮玉才放心離開。

此時夜色已深,一輪圓月挂在夜空中,月光黯淡,天上稀疏亮着幾顆星子。

今夜的臨雲宗并不平靜,時有人禦劍自低空擦過,白金袍擺在晚風中翻飛,劍生寒光,飒飒的破空聲在寂靜的山道上響起。

藺绮順着青楓道,腳步輕快,蹦蹦跳跳地,一路向下走,她沒了紅繩,烏黑長發盡數散開,發尾也随着她的步頻輕輕擺動。

她看見天上禦劍的身影,有些好奇,聲音小小的,問:“師兄師姐們不用睡覺嗎。”

藺浮玉叫來的弟子出自鎮雲峰,是個劍修,他臉圓圓的,唇紅齒白,生得幹淨又溫和,看見藺绮的時候,耳尖泛紅,似乎還有幾分羞赧。

圓圓臉師兄聽見小漂亮軟乎乎的聲音,心裏都要化了。

“因為青宮劍鳴很重要。”

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一樣倒幹淨了:“現在天上飛的都是戒律堂執法弟子,是各峰修為最高的師兄師姐們,他們最低都是金丹,少睡幾日不礙事的。”

“那畢竟是神劍青宮,仙尊唯一的佩劍。”圓圓臉師兄眸光閃亮,他在小漂亮身邊有些拘謹,笑起來十分腼腆,“青宮劍鳴,說不準是仙尊現世的征兆,這種大事若能趕上,別說夜裏不睡覺了,就算熬死也值得。”

又是仙尊。

自打來了臨雲宗,藺绮已經聽過許多關于容涯仙尊的傳言了。

她眨了眨眼睛,心中不免對那個活在傳說裏的容涯仙尊生出幾分好奇。

“師兄見過仙尊嗎,仙尊是什麽樣的人。”藺绮軟聲問。

她有點想知道,什麽人會在臨雲宗石碑上寫下“命在蒼生”,什麽人會用梨花壓陣,送數十萬将士還鄉。

還沒等圓圓臉師兄說話,藺绮忽而想起容涯仙尊出身臨雲宗,下意識又想到她最初來臨雲宗時,主殿之上,那些高高在上睥睨着她,像是看着一只蝼蟻一般的宗門長輩們。

發絲擺動間,掩住她清透瑰麗的烏黑瞳孔,藺绮眉眼壓平,頓時沒了興致。

“從未見過。”

圓圓臉師兄對小漂亮沒有抵抗力,少年認認真真回答:“師兄師姐們猜仙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前輩,因為他輩分高,地位尊貴,又最是慈悲。但我倒覺得仙尊生得應當很氣派很威嚴。”

他仰着頭,想他心中的當時劍尊的模樣:“方圓臉,蓄胡子,一人一劍,殺盡世間諸惡,冷酷無情,飽經風霜。”

“很有英雄氣概。”圓圓臉點點頭,對自己的猜測表示肯定,“很稱仙尊。”

“小……”

他的臉瞬間燒紅,咳了一聲把口中的話收回去,連忙改了稱呼:“大小姐,您覺得呢。”

少女眉眼彎如月牙兒,瑰麗的瞳孔如琉璃般,倒映着星月,她想都不想,笑着點頭,溫溫軟軟道:“我覺得師兄說得對呀。”

!!!

啊啊啊不愧是小漂亮。

真的好乖。

圓圓臉聞言,心跳得飛快,他悄悄看了小漂亮一樣,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像是被下蠱了一樣,險些走岔了路。

很快,兩人走到傳送法陣前,圓圓臉師兄開陣,金光浮起,将兩人籠罩其間。

再眨眼,只見前路白茫茫一片,天穹之下,洋洋灑灑的雪落下來。

霜雪天裏落了雪,沒有月亮。

雪地上清光泠泠,傳送陣光芒散去的那一刻,清寒風雪如潮水般拍打過來。

藺绮有點冷,緊了緊身上的披衣。

他們走了一段路,便見隐于風雪之中、亮着燭火的高閣,高閣大門敞開着,冷風攜着銀白雪粒子灌進去。

漂亮的少女踩着碎雪,一路朝樓閣走去。

她出去一趟,就解決了吃食和寒冷的問題,這會兒心情格外好,長發輕輕擺起來,她像是山間無憂無慮的漂亮小鹿。

“大小姐。”

在她即将走進樓閣的時候,圓圓臉師兄喊了她一句,聲音清脆,帶着點緊張的顫抖。

“嗯?”

藺绮輕輕應了聲,尾音綿軟,微微上勾。

她回頭看他。

藺绮眉梢帶笑,瑰麗單純的眸子映着燭火的光暈,聲音軟乎乎的:“師兄,是有什麽事嗎。”

圓圓臉師兄站在風雪裏,身上穿着整潔幹淨的青色弟子服,他喊完那句話,臉紅得像熟透了的果子,微微垂着眼,不敢看藺绮。

“師兄?”

小漂亮的聲音落在雪地上。

少年人阖着眼,長舒了一口氣,良久,他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從芥子裏拿出一枝山茶花。

“大小姐,這個和您很配。”

帶着小心翼翼的少年心事,他雙手捧起山茶花,捧到藺绮眼前。

漂亮少女安安靜靜地,在燭火下站着,烏黑長發順風而擺,白金披衣上落了碎雪。

她眨了眨眼睛,輕輕唔了一聲,擡頭,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如琉璃般,又似藏滿春風的桃花海。指節上系着的銀白鈴铛輕輕晃:“謝謝師兄。”

就在這時,樓閣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圓圓臉少年人像是應激一樣,擡頭朝木階上望去。

藺绮循着聲音的來處去望。

那人生得極清豔。

青年立于二樓旋梯之上,蒼白清瘦的手搭在欄杆上,漫不經心拈着一枝梨花。

注意到二人的目光,他亦垂眸看過來。

半明半昧間,他的眉眼有些淡,還帶着恹恹的病氣。

青年垂首輕輕咳嗽了兩聲,微掀眼簾,眉梢帶着清淺的笑意,語氣溫和:“打擾二位了,實在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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