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之內的世界跟外界仿佛沒什麽不同。
賀離恨擡眼望去,見到自己正站在雲霧缭繞之間,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玉白的亭臺樓閣坐落在雲霄裏,簡直宛如天宮一般,讓他不禁想起了修真界中幾個有名的傳說。
據說修真界也有這樣一座天宮,只是太過于神秘,是魔修魔物不得踏足的禁地。
賀離恨向前走去。
因為這座畫着壁畫的大殿極為廣闊,所以這些建築體積比例同步縮小下來,這個牆內世界反而顯得确實有一國之大。
他踏在雲霧上,雲中出現一隊一身雪白衣衫的侍女,她們手中拿着各式各樣的美酒、美食,脖頸上帶着一塊小小的玉墜兒,居然跟那兩塊刻着吸靈長生陣的玉墜形制相差不多。
賀離恨側過身讓開路,跟這對侍女擦肩而過,而她們則是打量了賀離恨一眼,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着。
“這是新入靈國的人嗎?”
“他身上沒有國主賜予的靈陣,當然是新來的,模樣倒很俊俏。”
“別管他……”
國主賜予的?蛟女就是要将夢中仙人給予的物品獻給世外靈國的國主,他們到底是同流合污,還是相互算計?
賀離恨面色不變,繼續向前走去,耳畔響起梅問情輕柔的聲音:“我聽不到她們的聲音,只能聽到你的。”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賀離恨思索道,“難道你我之間有什麽特別的嗎?前世修來的福氣?”
他只是随意推測,然而“前世修來”這幾個字一出,壁畫之外的梅問情卻神情微凝,陷入沉思。
賀離恨繼續向前,接近雲中的亭臺樓閣,周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有的像他這樣,四處觀察、面露迷茫,似乎也是剛剛進入到壁畫當中,而另一部分則是脖頸上帶着玉墜,就如同那隊侍女一樣,明明被玉墜汲取着靈力,卻因世外靈國之內靈氣濃郁,形成一種仿佛修為大進的假象。
騙局,從這坊市的參拜金身老母開始,到世外靈國的國主賜予,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賀離恨眼力不凡,加上知道這玉墜的內情,才能迅速地洞悉真相,而其他兩人卻并不知曉。那個最先進入壁畫的鬼物已經化成人身,穿上了靈國內的雪白衣衫和玉墜,正在昂首挺胸、洋洋得意。
一旁的蛟女也面露渴望之色,感嘆道:“真是世外桃源之地。”
她剛說完,一扭頭,見到賀離恨也出現在這裏,驚詫地發現只有他一人,連忙湊過去問:“梅娘子呢?怎麽只有你一個。”
賀離恨道:“出了點意外,她沒有進來。”
“不能啊……我聽日游神說,金身老母是國主的手下,國主會将有實力、誠心誠意的人選挑進來,進入靈國內。梅娘子并非俗人……”
賀離恨沉默一瞬,沒有透露自己能聽梅問情聲音這事兒,剛要開口,就感覺有一股很細致的力量、明明很小心但還是用多了力度,拎着他的後衣領向後扯了扯。
賀離恨配合地退後幾步,悄悄向身後的空氣看了一眼,聽到梅問情語氣淡然地道:“別離她那麽近。”
其實不近,只是壁畫裏兩個小人都太小了,所以顯得近而已。
賀離恨含糊地應聲,跟蛟女保持一個有點兒奇怪的安全社交距離,道:“日游神……那不是游蕩人間、記查善惡的兇神麽。”
蛟女道:“是世外靈國之神,你看。”
她擡手指過去。在那群雪白衣衫的中間,有一人穿着五彩斑斓的法衣,手中拎着一張長幡,幡上布滿奇異花紋,它男女難辨,面目模糊,似乎在維持秩序。
兩人正望過去,那日游神如有所感一般,突然轉頭看向兩人,它将戴上玉墜的鬼物放走,身軀漂浮着向兩人面前而來。
日游神停在兩人面前,叽裏咕嚕地說了一堆,但神奇的是這些話穿過雲霧,居然在兩人耳畔清晰地形成了語句,能夠聽懂。
它道:“你們倆是新來的吧,今日的新人由我教導,這是國主賜予給你們的寶物,有了它,修行就能一日千裏,事半功倍。”
說罷,它掏出兩枚跟那群人一模一樣的吊墜,遞給他們。蛟女不明內情,自然接過去立即戴好,賀離恨同樣接過,指腹卻悄悄摩挲着上面的陣法痕跡。
梅問情在壁畫外面,只能看到他接過了什麽東西,這玩意兒太小,壁畫畫得不清楚,便問:“是什麽?”
賀離恨不能單獨回複她,便擡頭向日游神問:“請問,這個玉墜可有名字?”
日游神盯着他道:“我們喚它聚靈玉,你要是有別的名字,也可以自己起。”
說罷,便轉過身,從它混沌身軀的腰上又伸出一只手揮了揮:“快戴上吧,跟我來。”
賀離恨這麽一問,梅問情便心中了然,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便輕聲叮囑道:“戴上之後用蛇刀破壞法陣,不能讓它完整留在你身上超過半個時辰。”
賀離恨雖未應聲,卻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兩人跟随日游神向前,在帶路的過程中,化為魔蛇之身的小蛇從賀離恨的袖口鑽出,蛇牙上的毒素悄悄注入玉石中,毀掉了上面的法陣,随後又鑽回他衣服裏。
日游神帶着兩人來到一個房間之內,将兩人從住處居所、修行之地,到處介紹了一番,又指着不遠處的建築道:“那個是善堂。你們安頓下來以後,可以去善堂接取任務。”
任務……賀離恨頓時聯想到了許多事,他等到日游神完成接待之後漂浮着走遠,便跟蛟女分頭行事,率先進入了善堂之內。
善堂內漫天用白色絲線挂着木牌,每個木牌上流轉着金光,在大堂最內側有一個極高的櫃臺,一只金色蟾蜍正蹲在櫃臺上,口含金幣,猩紅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壁畫小人進入了建築中時,梅問情便看不到他,只能從旁等他出來。
她身後的萬重雪劃下一道界限,擅自越線者盡數碎成粉末,成為冢中枯骨、劍下亡魂。
賀離恨在善堂之內,先是掃了一眼那只金色蟾蜍,随後伸手從懸挂的牌子中抽取一個,看到上面排列着的文字迅速組合,化為他能看懂的字跡:
“赤色任務貳壹玖:進入人間,将清寧觀的觀主之女引渡入靈國,成為她的親友或代替她的親友,将聚靈墜贈送給她,助她修行得道、早入靈國,引人向善,功德無量。完成任務後返回靈國,可獎勵金蟾靈錢十五枚。”
狗屁的引人向善,胡扯的功德無量。
賀離恨面無表情,似乎對上面的文字并無感想,心中卻冷笑不已,又嘗試去看了另外幾個,皆是如此,只不過不止是聚靈墜,在胡家發現的那些詭異污穢的法陣也有不少,只不過都包裹上了一個清淨體面的名字。
他松手轉身,正要離開,櫃臺之上的金色蟾蜍突然張口:“站住——”
賀離恨脊背一寒,回頭看它,已經無聲無息地按住了刀鞘,那金色蟾蜍伸出猩紅的舌頭,吐出幾枚金蟾靈錢,傲慢道:“這幾枚錢給你,幫我跑個腿,就算白色任務。”
賀離恨沉默不語,表面上看,就像是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俊美郎君。
金蟾:“我不能離開善堂,你拿着這對牌子去送給國主身邊的侍女柔萍姑姑,就說是我給她的。去吧。”
它說完這話,似乎料定賀離恨不敢拒絕,舌頭一卷,就将牌子扔給了他。
賀離恨接過牌子,手指稍一摩挲,發現這居然是一對記錄文字的玉簡。
在人間,這種東西罕有,而這世外靈國就算靈氣充沛,卻也只是陰謀騙局,是坑害修行者所制造的假象,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玩意兒……看來這個世外靈國、國主,以及給蛟女托夢的那人,都有修真界之人的影子。
他動作輕微、不易察覺,也沒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賀離恨一出門,便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地摸着他的頭發,他無法擋住對方,又被她戳了戳臉,一邊躲閃一邊把看不到的手拽進懷裏:“怎麽了?”
梅問情道:“你一進去我就看不到了。”
她似乎有點不高興,還有些擔心。
梅問情玩世不恭、真實情緒很少外露,時而強勢說一不二,時而又非常随和從不生氣,所以像這樣的時候其實不多。
賀離恨怔了一下,他低頭蹭了蹭她的手,像是貓一樣用下巴颏兒蹭她的指尖,滿足地眯了眯眼,然後親了親空氣中無形的觸感,小聲道:“別擔心,我沒事,任何時候,你都可以相信我的能力。”
梅問情又摸了摸壁畫小人的頭發。
賀離恨将在善堂裏的事跟她稍微講了一下,還将手裏這份玉簡形容清楚。壁畫之外的梅問情起身沉思,徘徊着走了兩步,轉身跟他道:“這上面或許有禁制,你先不要擅自查閱,以免造成破壞,蟾蜍将這東西交給你,一是覺得你不會認得,二是不怕你偷看。先聽它的送過去,到了那個柔萍姑姑跟前,再伺機鉗制她,問出玉簡的內容。”
賀離恨認真點頭,他将對方每個字記在心中,又想起蛟女要給世外靈國的國主進獻物品,說不定他們兩人還會遇見,便計算了一下時間,按照之前日游神的講述,前往靈國天宮。
在一片雲霄彩霞之上,天宮上散發着瑞彩千條,不遠不近地高懸雲霄間,裏面便住着這片壁畫國土的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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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國天宮之內。
柔萍将雙手洗淨,疲憊地撐着額頭,跟身側的小女孩道:“那個要面見國主的蛟女是怎麽說的。”
女孩道:“回姑姑的話,正在偏殿裏等候呢。”
柔萍皺眉罵道:“什麽時候不好,非得這時候來,還非說得那麽重要!國主一定要見她,只是苦了我們。”
她又洗了一把手,将一旁木頭制成的刷子扔給小女孩:“你去接替小虹吧。”
女孩皺了下鼻尖,似乎有點不情願,但還是領命而去。
柔萍擡臂撐在水池邊,透過面前幾重輕紗帳幔,依稀可以從縫隙中見到幾十人正在“侍奉”國主,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在奮力洗刷着一條巨大的、像是章魚一樣的須子。
這條觸手上覆蓋着一層厚厚的泥污,污跡被血染透,皮膚上翻滾着各種血泡,跟當初胡家洞府裏的那個血肉怪物有些相似之處。沿着輕紗縫隙再向內看,可以見到巨大的國主癱在座椅上,整個生物就如同巨大肥胖的圓形肉餅,從皮膚四周伸展出亂七八糟的幾十根觸手,但在觸手之上,又浮現出一只只滴溜亂轉的眼睛。
血污被擦去,一只只眼睛也露了出來。
柔萍嘆了口氣,往臉上撲了一把水,正要撥開帳幔進去,身後忽然被人叫住,她轉過頭,見到另一個守門的侍女朝她招了招手,身側站着一個模樣俊美的小郎君。
侍女指了路便走了,只有小郎君獨自上前來,擡手行禮道:“柔萍姑姑。”
柔萍疑惑地望着他,回禮道:“郎君是……”
“我在善堂受金蟾相托,将此物送到姑姑手裏。”
賀離恨掏出牌子,交遞給對方,而柔萍頓時露出了然之色,一邊收起一邊道:“它也真是的,竟然能把這事給忘了,辛苦郎君了,我見你眼生,你是什麽時候渡入靈國的?”
賀離恨不答反問:“姑姑是什麽時候到來的?”
柔萍笑了一下:“這從何說起呢,罷了,我還有事要做,你回去吧。”
她根本沒将一個柔弱男兒放在心上,轉身便要撩開帳幔進去主持大局,就在她轉身之際,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柔萍頓感後頸一痛,一股魔氣如針刺般穿進體內,下一瞬便神智恍惚起來。
在恍惚之時,一條小蛇張開嘴,沖着她手腕咬下,冰涼的毒液注入體內。柔萍渾身熱毒湧起,心口發痛,緊緊地蜷縮起來,然而叫喊之聲卻被一手堵住。
她擡起眼,見到這個“柔弱”的男人沉默不語地凝視着她,那雙幽深似墨的眼瞳裏淬了寒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刃。
他道:“煩請姑姑将這裏面的內容告訴我,這毒除我以外,無人可解。”
被一個男人制服,簡直奇恥大辱。柔萍雙目圓睜,湧出一陣怒火,然而她立刻便發現自己被牢牢捆縛,幾乎動彈不得。
這男人擰着她的手臂,在身後壓着鎖在掌中,實力深不可測,更別提入骨的蛇毒令人心跳加快,熱意翻沸。
她終于松口:“不管你是什麽人,對付國主是沒有出路的,它通天徹地、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賀離恨道:“再多說幾句廢話,蛇毒入心,神仙難救。”
柔萍望了一眼帳幔前方,賀離恨瞬間發覺,立即将她拉入角落,在擺件陳設的遮掩之下,柔萍深深地吐了口氣:“你要這裏面的內容做什麽?”
賀離恨靜靜地看着她,仿佛在計算她還有幾句廢話可說。
見這男人心如玄鐵,水潑不進,問不出任何話語來,柔萍也只好道:“這牌子名叫玉簡,是國主的東西,陛下制作聚靈墜還有各種寶物的記錄都在裏面,裏面是仙家文字,別的我也不知道。”
賀離恨還欲再問,不遠處通往天宮寝殿的帳幔忽然被撩起,一個小姑娘東張西望了半晌:“姑姑?姑姑?時候到了,國主要去見那個蛟女了!你在哪兒?”
柔萍正欲說話,卻被死死地勒住脖頸,連呼吸都難以持續,更不用說出聲,那小姑娘找不到她,那一頭又着急,所以一頭紮了回去。
下一瞬,柔萍的後頸霎時又是一痛,意識全無,暈倒在了地上。
賀離恨将蛇刀上的血滴作為解藥滴進她嘴裏,便将此人放在角落當中,拿走了那對牌子。
另一邊,天宮正殿。
蛟女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地又喝了一口茶,她摩挲着脖頸上的聚靈墜,感覺周身的力量似乎都得到了不斷增強,可不知為何,她想起仙人的話來,心裏又誕生出一股濃郁的焦躁難抑來。
還有多久……還要等多久?
正在她腦海中充斥着胡思亂想時,前方的大門忽然響了一下,巨大的門向兩側打開,一個帶着滾輪的、金屬鑄造的容器上方,國主穿着潔白的長袍,徐徐地被推到正殿中央。
它展現在蛟女面前的外貌非常正常,就是一個身軀稍顯龐大、難以分辨性別的“人”,面目模糊卻無比慈祥,看向它一眼,便立刻就感覺得自己的精神被吸入過去。
她好半晌才回神,将仙人囑托、奉獻給國主的寶物拿了出來,那是一個棕色的盒子,體積不大,外面覆蓋着一層柔和的淡光,但卻散發出濃郁誘人的氣息,像是能讓人一口吞下的甜蜜蛋糕。
蛟女:“這是我進獻給國主的禮……”
不等她介紹,那國主便面目慈祥地眯着眼睛,稍微一擡手,她手裏的小盒子便飛了起來,落到國主的手中。
盒子啪地一聲,被它用兩根“手指”打開。
香甜誘人的氣息嗖地在盒中爆發出來,裏面竟然是一顆充斥着靈氣的金丹!這金丹被盒子特殊保存,就在打開的剎那,不等國主有任何動作,這枚金丹就迫不及待地飛入它體內。
灼燙、迅速、靈氣逼人。
金丹紮入它體內的一剎,所有幻象和障眼法都消失掉,一道震動天地的嘶吼從面前響起,震碎了蛟女的鼓膜,她頭痛欲裂,看到一灘肉餅上揮舞的觸手,感覺腦子快要爆炸掉——
她聽到國主的嘶吼聲中交雜着人言:“北鬥島!玄霄真人!你竟敢設計本座——”
這是從這塊觸手肉餅的“嘴”裏發出的,但卻并不是它所說的話,與此同時,它的身軀迅速膨脹,強烈陰穢的魔氣從國主的下半身向上升騰,它被洗刷幹淨的皮膚上如同挂霜一樣挂上了血污。
那金丹鑽進去的地方露出一個巨大的血窟窿,血窟窿居然像嘴一樣張開說道:“哈哈哈哈哈……你在人間操縱封印物為非作歹這麽多年,這些年更是愈演愈烈,不就是仗着賀離恨死後魔道無人管束,所以肆意妄為、無法無天!如今的世道雖是群魔亂舞、邪修遍地,但你也是其中最該死的一個!”
“玄霄,你這個多管閑事的賤人!待我回去再找你算賬!”
至此,所有能聽得懂的話語全部結束,兩道神念糾纏着升起,瞬息間便在人間消失,面前只剩下靈國國主的恐怖吼聲,它沒有了主人的神念附着,更加狂暴,失去靈智,那些章魚一般的觸手仿佛鋪天蓋地而來,簡直能将蛟女戳成個篩子。
就在帶着腥澀的風刺到面前時,蛟女身後頓時出現一股力道,她被一人扯着衣服甩出去數十米,滾落到正殿門口,擡眼時見到濃郁得透出紫色、升騰而起的魔氣,繞着賀離恨的衣擺向上缭繞。
賀離恨救人的辦法雖然粗暴,但是還算有效,只是這有效時間維持得太短。
蛟女頭昏腦漲,畏懼戰栗,在地上爬行着想要逃出正殿,可就在她的手扒住殿門時,被金丹鑽進去的那個血窟窿裏伸出一個人頭,長長地脖頸伸了過去,張開血盆大口将蛟女吞下。
鮮血四濺。
賀離恨将面前的觸手狠狠削下,轉臉便跟這個長脖子人頭對上,兩方四目相對,俱都殺機畢現。
它的血盆大口邊還流淌着血跡,當着賀離恨的面張開嘴,不等吞下他,就被砍掉了脖子。
它的臉掉到地上,可過了僅僅數息,又完完整整地長出來一個。操縱這怪物的邪修雖然被那枚道體金丹設計逼退,但這個培育出來的血肉怪物卻通過這種方式,暫時具備了金丹之能。
賀離恨金丹未複,仍是一片碎末。他周身魔氣環繞,跟這邪物身上的氣息完全不同,而是熱烈、滾燙、狂暴,在萬千觸手之間,眨眼之間便厮殺了上百合回合,滿地血水殘肢。
國主渾身顫抖,發出一道令人頭痛的喊聲,幾乎震碎人的心神。哪怕賀離恨心智堅定,都從額角滲出汗來。
強烈的魔氣之下,這座靈國天宮被雙方的力量卷席,一塊塊地坍塌下來,最後整個建築都墜落,被一道刀光橫掃而過,炸裂粉碎。
壁畫上的建築散成一片石塊。
梅問情終于又見到了壁畫上的小人,她盯着賀離恨的紅衣,見到他對面的巨大詭異的怪物,那個怪物身上還用金色顏料細細地描繪了一番,好似這就是這個封印物劃定的最大的反派敵人。
梅問情按着膝蓋,冰涼的手心也有點濕潤,她撣了撣衣衫,視線卻一直凝滞在賀離恨身上。
應該打得過吧……應該……
直到看見一條觸手從後偷襲,将紅衣小人逼退數步,抽飛出去按在地上。
梅問情一言不發,身後的萬重雪銀光一閃,被意念操控一般回到她掌中,她擡手揮劍,手腕上的金紋依次亮起,劍光震到壁畫之上,劈出一道深深的裂隙溝渠。
手腕上的金紋無序地顫動。
就在此刻,流淌着金色液體的塑像不斷震動,所有殿內的鬼怪已經被驅逐出去,只剩下一個個香火身組成的小和尚沖上來再度勸阻,雙眸閃爍着金光:“不得破壞母親的傑作……”
下一瞬,他們全部消亡在劍刃之下,梅問情語氣淡漠,聽來卻寒氣四溢:“你們這‘母親’,可真夠讓人讨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