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惠望向客廳,白茫茫一片,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個女孩蹲在那裏,不知道冷似的,用凍的通紅的指頭在雪地裏畫畫,她裹着明顯與身材不符合的大衣,衣擺很長拖在地上,都濕了。
離得太遠了,周子惠想看得再清些,她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小小的背影讓她心裏忽然凝聚起一團雜糅着不解憤恨、憐憫的情緒。
她啞然無聲,不自覺向前邁出一步,一腳踩在半懸空的木板上,她摔了下去,在失重中不斷墜落,耳邊回繞着那句“你看,又是一個下雪天。”“又是一個下雪天……又是……一個下雪天……雪天……”
躺在床上的周子惠猛然睜開眼睛,她出了一身的虛汗,做了一個晚上的夢的她感覺很累,她伸了一個懶腰,為什麽自己最近總做夢,是不是真的該換一個新枕頭,調節下睡眠,她拍了拍已經用了很多年的荞麥枕頭,有些不情願地坐起來,穿上拖鞋去洗漱。
刷牙時,她試圖回想夢裏的事情,可除了夢裏真實的感受外,其餘的她都不記得了,被抹去得幹幹淨淨。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急忙漱口跑去接電話,話筒裏傳來陳秀妮甜膩地聲音:“親愛的,今天晚上的社團活動,你可別忘記了,晚上八點,我和男票票去學校門口接你哦。”
還沒來得及拒絕,陳秀妮就挂了電話,周子惠無奈地撥弄着花盆裏的綠竹葉,真的疲于社交,大概只是抱着對今晚社團活動的好奇心,晚上八點,她準時出現在了學校門口。
車上的人都是靈異愛好者協會的成員,除了陳秀妮,是在第一次社團活動探尋廢棄醫院時,她無意找到了獨自落單在手術室裏縮成一團發抖的陳秀妮,從那以後這個丫頭就打着“救命之恩應當以身想報”的口號賴着自己外,其餘都是點頭之交。
周子惠坐在車的最後一排,靠着窗戶,戴上耳機,秀妮扯過一支耳機,才聽了一會兒,就放棄,對子惠說:“天吶,你都在聽什麽,古典交響樂?”再把子惠的手機拿過來,才發現她的歌單裏面一首現在的流行歌都沒有,都是什麽小提琴曲、交響樂,無趣地把手機還給了子惠,就加入了大家的熱聊中。
車裏的氣氛熱鬧極了,大家都樂此不疲地讨論着今晚的探險點,郊外的一棟廢棄房子,好像是民國一大戶人家的公館,後來家道中落,就賣給了一個大老板。
大老板喜歡做善事,就捐給了孤兒院,可是那所孤兒院經常出現孩子失蹤的消息。
最離奇的事情是有次警察局接到一個孩子報警的電話,說是孤兒院虐童,登記好姓名信息後,去到孤兒院,結果一打聽那個小孩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有人說那個大老板收養孩子是為了滿足自己戀童的怪癖,虐殺過不少孩子,孩子們陰魂不散聚集在房子裏,導致這片都無人敢問津。
開車的社長指了指路旁一棵被撞斷了的樹說:“看到沒,這裏就是當年那對夫婦出事故的地方,據說他們開車時,遇見一個小孩在路邊哭,小孩說自己家在孤兒院,跑出來玩,就找不到路了,就準備送小孩回去,結果在這裏出了車禍,可現場只有夫妻兩個人的屍體,還有一個玩舊的布娃娃。”
話音未落,就傳來一聲冷笑,不屑地說:“切,或許是小孩害怕跑掉了呗。”
社長回頭看了眼下巴快翹到天上去的李雨文,壓低了聲音說:“可是,記者一調查,那個孤兒院早再幾年前就毀于一場大火裏,而且,沒有一個孩子生還。”
李雨文一個寒戰,陳秀妮看見了笑道:“哈哈哈,你還是怕了吧,我說咱們這裏膽子最大的應該就算子惠了。”
帶着耳機坐在後排,一直望着窗外的周子惠并沒有聽見,李雨文卻覺得她是故意裝作那樣傲慢,心裏更加讨厭這個周子惠,生氣地踢了一腳前排座椅:“喂!敢不敢把空調關了,冷死了。”
陳秀妮氣鼓鼓地小聲嘟囔道:“膽子小,還不讓人說了。”
李雨文生氣地想要揚手打陳秀妮,卻被周子惠攔住了。
周子惠本來一直回想着自己昨晚的夢,想填滿那塊空白,從車窗的倒影裏望見秀妮似乎和李雨文起了什麽争執,剛回頭就看見李雨文要打秀妮,看着那小丫頭無助的眼神,自己立馬出手攔了下來:“大家都是一個社團的,這樣不太好吧。”
秀妮開心地笑成了一朵花,恨不得撲倒子惠的懷裏,她又救了自己,而後得意地對着李雨文做鬼臉。
李雨文對着周子惠不爽地喊道:“你幹嘛管閑事!”
周子惠不緊不慢得摘下來耳機,對着李雨文說:“你剛說什麽,抱歉,我沒聽見。”
車裏傳來幾聲竊笑,李雨文吼道:“笑什麽笑!”
這時其他社員也勸起來李雨文,李雨文只好作罷,但心裏已經把周子惠紮小人紮了千千萬萬遍了,她心裏暗暗想着:“哼,讓你現在先得意一會兒,等到了紅館裏,看我怎麽收拾你。”
陳秀妮拍了拍社長的肩膀:“你還沒說為啥那個大宅子要叫紅館呢?”
社長故意扮鬼臉,回頭望着陳秀妮,拖長了音調,陰森森地說:“因為呀……那棟房子是被血染紅的……連土地也是紅色的……”
陳秀妮吓得立刻縮到了子惠的懷裏,子惠笑着對秀妮說:“現在就怕了?當初是誰積極地約着我來。”
秀妮撒嬌地口吻說:“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呀。”
滿車人想到秀妮剛剛害怕的樣子,都笑得合不攏嘴,秀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社長騙了,生氣得要去打社長,社長躲來躲去,兩個人嬉鬧起來,這時一個社員忽然喊到:“快,快,快踩剎車,前面有人!”
社長的弦忽然緊繃起來,手忙腳亂地打着方向盤,猛然一下急剎車,“轟隆”一聲,車撞在了樹上。
車裏的人急忙下車,檢查有沒有傷到人,可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人的蹤影,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社長問那個社員:“你是不是眼花了。”
那個社員也搞不清楚地吞吞吐吐地支吾着:“也許吧。”
社長穩定着軍心,“大家不要慌,我們上車,馬上就到了。”
可車子怎麽也啓動不了,社員們絲絲竊語着:“會不會是詛咒呀。”“對呀,今天的事情也太邪了吧……要不然咱們回去吧……”
社長心煩意亂地踢着離合器,下車點了支煙抽着,子惠默不作聲地拍着秀妮的肩膀安慰着她。
這時,一個社員發出尖叫,車裏的人也都跑了過去,那個社員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說不出來話了。
子惠順着他的目光走上前,發現那裏有一個布娃娃。
“布娃娃!一定是詛咒!孩子們的冤魂!”
“那……那咱們回去吧!”
“車都壞了,怎麽回去!”
“唉,不是越來越有趣了嗎?”
“哈哈哈,這個紅館還真有意思。”
“……”
子惠冷靜地拿着布娃娃,觀察着落葉周圍,想尋找是否有腳印或者遺留下的蛛絲馬跡,可四周落葉都很平整鋪着,不像是有人來過。
秀妮急忙對她說:“快點把布娃娃放下來吧,那藍眼睛看得人怪怕的。”
藍眼睛?
子惠望着那雙純淨的藍眼睛,覺得似曾相識,疑惑中回想時,一個身影沖了過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娃娃,丢到了遠處,回神才發現那個人原來是李雨文。
李雨文咒罵着:“這晦氣的娃娃丢了算了。”又轉身對着其他人趾高氣昂地說:“膽小的就回去,別再這裏丢人現眼,膽子那麽小,當初還加什麽靈異社。”
李雨文又瞅了一眼子惠:“不是膽子大,不害怕嘛,反正紅館也不遠了,敢不敢徒步走過去。”說完就一個人踩着落葉,朝着林子深處走了過去。
社長清了清嗓子說:“大家把車裏的行李挑一些有用的食物和水,還有光源,咱們一起出發,什麽地方是咱們沒有去過的,不要怕。”
社員們想想,就這樣留在原地也毫無辦法,還不如硬着頭皮跟着大家一起走。誰也不想被小瞧了。
子惠只拿了一個手電筒,現在也沒有回頭路了,看着已面露膽怯的秀妮,沒有辦法的只好自己鼓起勇氣,拉着秀妮的手朝着紅館方向走去。
一路上戰戰兢兢的終于到了紅館,秀妮拉了拉子惠的手:“原來是因為房子刷成紅色,所以才叫紅館呀。”
子惠看着屹立眼前的這棟建築,黑夜稱托得這棟紅色建築更加神秘而莊嚴,這棟五層樓的府邸并沒有因為年代久遠,而褪去本身的光彩,那通體的紅漆意外地濃豔。
院內的梧桐樹是這棟建築的計時器,年輪一圈一圈環繞增加,枝幹愈來愈粗壯,子惠打量着樹木,忽然看見樹枝間懸挂一個什麽東西,仔細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心裏一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