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落無悔
十月初九,欽天監算出的好日子。
辰王趙景策登基,長樂郡主沈元臻為後,沈谙郡為太後。
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自那宮變之後,許鹿竹就一直待在百曉閣,不去理會朝廷之上的任何事情,專注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每天不是繼續學習中醫,就是和州南栀,雲瀾,栀岚,稚岚,雲辰等人湊桌打麻将賭牌。
州南栀向大理寺遞交了辭呈,将所得銀子給劉裴玄一部分,感謝他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又買了些首飾給許鹿竹,算是自己給她的嫁妝,剩下的日子就是和許鹿竹待在一塊,同吃同住,形影不離。
爺爺奶奶則是過來和閣主商讨着京墨和徐鹿竹的婚事。
除了京墨要跟着處理一些事情,其他的幾人不是大臣也不是皇親國戚,便安心鎖門過上自己的日子,在百曉閣的每一天,每一頓飯都是家宴。
許鹿竹和他們打牌到了深夜,眼看着時間快到了京墨回來的時候,便讓州南栀過來頂替自己的位置,她要去給京墨準備夜宵。
廚房裏一盞微弱的暗黃色光芒照在許鹿竹身上,竈臺下柴火燃着熊熊火焰,水不一會兒就燒開了,她将包好的馄饨一齊下到鍋裏面。
許鹿竹拿着鍋鏟慢慢攪拌着,忽而,一道人影出現,她回頭望去,京墨斜靠在門縫間,耍帥的站姿,期待着許鹿竹過來抱住他。
然許鹿竹望了他一眼,就回過頭繼續看着鍋裏面的馄饨。“還不過來幫忙。”
京墨故意唉聲嘆氣,扭捏的走到她旁邊,看着鍋裏面熟練頗多的馄饨,他忍不住挑眉驚訝,“那麽多馄饨,我一個人怎麽吃得完?”
許鹿竹将那蓋子拿過來蓋上,轉身面對他,“南栀他們也要吃夜宵,我們今天打了一天一夜的牌,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贏錢沒有?”
“一點點吧,雲辰他們太厲害了,我都是險勝。”
京墨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慰着她,“他們都會算牌,改天等我有空了,幫你贏回來。到時候讓他們給我們煮夜宵吃。”
“那你還要忙多久呀?”許鹿煮坐在看柴火的專屬小凳子上,京墨順勢跟着蹲下來,挨在她旁邊,“現在新皇登基沒多久,又除了一批奸臣,有很多的事情還要處理,看來忙完這陣子也要等到過完年到明年的夏季才有空吧!不過我們成親的時間還是有的,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做我墨小爺的新娘子便是了。”
許鹿竹雙手托腮,下巴靠在膝蓋上,反駁他的調侃,“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別到時候我嫁給一個病嬌夫。”
京墨添了兩根柴火,火光映照着他們兩的臉龐,京墨微微歪頭,就着二人世界,他道,“鹿竹,在成親之前,我想與你坦白一件事。”
許鹿竹偏過頭與他對視,臉趴在她的膝蓋上,“好,你說。”
京墨緩緩說道,期間,許鹿竹安靜的聽到,手上動作不停,撈了撈湯鍋裏的馄饨,又切了蔥花,将碗筷準備好,一一将馄饨盛出來。
“這便是事情的所有經過,我不想瞞你,但自十二年起的謀反策劃開始,我那便宜老爹脫不了幹系,他自始自終都是聽從官家安排,若說如此,我京家也愧對于你許家,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京家也是幫兇。”
許鹿竹腦海中晃過一個又一個人影,那些人都消散在人間去了天堂,她背對身去,手撐在竈臺上,“你是你,閣主是閣主。”
“你還願意和我結婚嗎?我在想若是坦白了,最壞的結果便是這婚事取消,可是事關你許家,我不想瞞你。”
“若是婚事真的取消了,你許鹿竹嫁的人不差。但是百曉閣永遠是你的後盾,我京墨也永遠是你的後盾。”
許鹿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将兩碗馄饨挪在了一邊,“你把這些馄饨送去給他們,我在外面院子裏等着你一起吃夜宵。”
京墨速度很快,他拿了一個大籃子過來,又自己制作了一輛小型推車,不一會兒,就送夜宵回來了。
許鹿竹才嘗了沒幾個馄饨,他就已經拿着勺子喝湯了。
繼續剛才的話題,許鹿竹率先開口,“如果你接手了百曉閣,辰王有一天和官家的做法如出一撤,你會和閣主一樣嗎?”
京墨思索過這個問題,他的想法和趙景策一樣,并不會這麽做,“我不會,我若是當上了閣主,下一任的百曉閣不是為皇上服務,而是為了百姓,聿朝的百姓。”
“可是如今的官家會同意你的想法嘛?如若出現了分歧,我怕你們會走到動刀的那一刻。”
“我也思索過這個問題,我腦海中也想好了好幾個退路,好幾個應對的方法,但是這些想法暫時不需要用,或許這一輩子都不需要用,官家說,他也是為了百姓,朝廷之上他是皇上,生活裏,他是趙景策,在我們面前,在百曉閣面前,他是羽涅。既然目的相同,分歧也是可以解決。”
許鹿竹了然,了解到這已經足夠了,她不想繼續摻和,又扯了另一個問題,“我若是真的成為了閣主夫人,我一輩子都不想摻和皇家的政事,京墨,我恨聿朝的皇家,我恨他們為了陰謀,恨他們為了所謂的皇室,為了所謂的江山,殘害無辜的人,讓無辜的人成為他們的墊腳石。”
這話也是說明了許鹿竹願意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
京墨起身,走到她面前,許鹿竹正想仰頭看他,下一秒,京墨就虔誠的蹲在她面前,兩人平視且互相對視。
從他的眼中許鹿竹看到了自己,滿眼都是自己,眼裏都是對她的暖意,都是看向她而存在的光芒。
“好,今後我絕不會讓你沾染半分。”他盯着許鹿竹的眉眼,右手擡起捧着她的臉龐,“鹿竹,你不是從小到大都想開一家中醫館嘛,不是想開一家中醫教授院嗎,我的聘禮之一便是,實現你的心願,為你盤下了一座院子和一所店鋪,從今以後,不會再過前半生那般驚心膽顫的生活了,以後鹿竹都要為自己而活。”
那句為自己而活,許鹿竹泛紅的眼眶落下了淚珠,“你記得?”
京墨大拇指輕輕擦拭她的淚珠,“你說的話,我怎敢忘記,我若是忘記了,不就給了別的男人記住的機會嘛,我墨小爺怎麽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呢。”
許鹿竹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兩人互擁,月亮從烏雲出現,今晚沒有鵝毛大雪,只有寒冷的天氣,刺骨的冷風。
兩碗馄饨暖了兩人的胃,暖了兩人的身子。
從此以後,兩人三餐,一年四季,朝朝暮暮,攜手共度。
同年底,小年夜。
百曉閣,今日是京墨和許鹿竹大婚的日子。
這場婚禮不是很盛大,卻勝在溫馨,京墨身份特殊,不便過多透露,都是家人和老友,給予他們真誠的祝福。
稚岚和栀岚一左一右,給她戴上鳳冠,插上首飾,塗抹胭脂。
州南栀坐在旁邊,時不時瞅準縫隙遞給她點心。
稚岚試圖阻住,“南栀姐,您就讓師母忍一忍吧,這嘴角的胭脂都被她吃進肚子裏了。”
“沒事的,我帶上紅紙,摘蓋頭的時候我偷偷塗上。”許鹿竹道,她今日起得早,人本就困,肚子又餓,很是遭罪。
州南栀手上拿着的點心遲疑了兩秒,遂而放入自己的嘴中,“這個鳳冠看起來就很重,要是戴一天,脖頸要遭罪了。”
稚岚給她塗抹眼影,“遭罪?這是女孩子最美麗的一天,南栀,你以後結婚了,也是要鳳冠霞披的,難不成,你就随便穿一件常服就結婚了呀,那怎麽行?這是儀式感,你以後老了可是要回憶的。”
許鹿竹确實覺得這個鳳冠有些重,但是戴上之後确實有不一樣的感覺,鏡子中的自己更是美極了,五官精致,華麗雅典,一颦一笑自己看了都移不開眼睛。
州南栀還想反駁着什麽,許鹿竹這次也站在稚岚這邊,“南栀,這新娘服飾是很漂亮,抛去鳳冠的重量,我覺得沒有什麽缺點。”
許鹿竹站在自己這邊,稚岚高興了,“就是呀南栀姐,這可是一輩子一次的事情,不能馬虎。”
許久未開口的栀岚開口,也附和兩句,“就是呀,南栀,吃東西,也不急這一時。”
州南栀伸手揉了揉脖頸許鹿竹的脖頸,“可這頭飾重呀,舒适才是最要緊的。”
這是金子,自然重了,所以許鹿竹從起身到上了轎子,全程都是有人攙扶着。
拜堂,送入洞房等一系列禮儀結束。
許鹿竹坐在床上,昏暗泛着暗黃色柔和光芒的房間溫馨而溫暖,床上鋪滿了紅棗,蓮子和桂圓等食物。
外面賓客壓着京墨喝酒,看這情形還不打算放他回來,州南栀坐在旁邊陪着許鹿竹,陪着她說話聊天。
聊天聊地,忽而聊到了州南栀,許鹿竹手握着團扇,過了自己婚禮,不久之後,州南栀就不在京城了,她心裏面很是不舍,“南栀,你陪着我,我安心些。”
“以後京墨更是一直陪着你,你會更安心。”
“你知道我的意思,唉,早知道讓我的婚事延遲一些日子,這樣你就不會出去那麽快。”
州南栀握着她的手,“京墨會想辦法整我的,若是我出發得越晚,就回來得越晚,再說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一輩子那麽長,等我想明白了下一段人生的走向,自然會結束旅程。說不定我回來之後,就會看見兩三個可愛的小孩子。”
許鹿竹害羞的推開她的手,“說你呢,怎麽扯到我的身上。”
又過了半晌,眼看太陽要落山了,京墨回到了房間,州南栀識相的出去了,雲瀾他們對鬧洞房不感興趣,只對麻将感興趣,今晚誓要賭一個不贏不散場的局。
京墨掀開她的蓋頭,眼前的許鹿竹與往日的都不同,美得讓他更加移不開眼,手忍不住捧上她的臉龐,“美夢成真的感覺,真好。”
許鹿竹水靈靈的眼神望着他,秋波盈盈,“喝合歡酒之前,我想先卸個妝,還有就是這首飾有些重。”
略帶撒嬌的語氣,京墨趕忙摘下她的風冠,眼神閃過一絲心痛,手中捧着這鳳冠,沒想到這鳳冠如此重,見她額前有些淤青,又轉身從櫃子裏拿出藥膏,幫着她輕輕塗抹。
喝完了合歡酒,京墨抱起她就往床邊走去,許鹿竹害羞的埋首在他胸前。
燭火被熄滅,簾子被撂下,随後有細細碎碎的聲音隐約傳來,喘息聲和呻吟聲伴着細微哭泣交錯橫起。
京墨手捧着她的後脖頸,柔意綿綿的吻一個接一個落下,從額頭到眉眼,鼻梁,唇角,再到脖頸,逐漸往下,愈來愈霸道,許鹿竹忍不住微顫,京墨另一手不斷往下,讓她逐漸放松适應。
未經人事的許鹿竹在醫術知曉了個大概,但真到了實戰,她就是青澀初出茅廬的新手。
京墨卻像是無師自通,撩撥得許鹿竹根本禁受不住。
在他耳畔挑些好話哄着他停下,誰料反引起京墨更為強勢的進攻。
最後到了淩晨之際,戰争結束之際,她躺在京墨懷中,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京墨本想帶着她去洗澡,看這模樣,心疼得又不忍心折騰她了。
日光剛剛露出頭,順着窗戶照進來,房內兩人的動靜又開始,補足了力氣的許鹿竹又被京墨弄了一早上,力氣完全虛脫。
也因此給了京墨好幾天臉色。
大理寺。
大理寺卿王大人看着州南栀和劉裴玄的辭呈,理由一模一樣,他還有兩年退休,看來這兩年,不輕松了。
州南栀是在鹿竹成親一周後離開的,許鹿竹偷偷将盤纏放進她的包袱中,又緊緊抱着她好久,叮囑了一次又一次的話語,落下了最後一遍,“一路順風!”
“你也一樣一帆風順,婚後就是新生活的開始,每一天都是幸福快樂,平安順遂。”
許鹿竹剛剛放開她,此時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最後才依依不舍的放着她離開,看着她登上船只。
站在橋頭上,看着那載着州南栀的船只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茫茫大海中,許鹿竹早已經泣不成聲,此次一別,不會再像從前般經常見面了。
她們都要奔赴自己的生活了,不再為了誰,只是簡單而自由的生活在這世界上,為自己而活,為自己的幸福而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