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落棋無悔

落棋無悔

接過聖旨,許桓神情莫測,良久,看着孫女,只道一句,“宮中行事,須步步謹慎,去太醫院也能學到些東西,在宮中也能見另一番景象。”

許奶奶倒沒有想那麽開,去那見不得人的宮中見世面,去那見不得人的宮中跟随太醫院學習,倒不如是另外一種變相的囚禁,只是這囚禁背後的目的,兩人無從得知。

許鹿竹倒是無所謂,她更擔心的是州南栀,有些害怕她抗旨。

“南栀,你……”

州南栀先一步打斷她的話語,不讓她将大逆不道的話語給說出來,“進宮而已,又不是一輩子都待在宮中。”

抗旨,她不會,她不想生命就這樣結束。

更何況,皇帝的身體不好,傳位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若是靖王殿下當了皇帝,自己想要逃離這京城,簡單多了,若是豫王,她相信,不會是豫王當上皇帝的。

“罷了,索性我和你爺爺都住在京城之中,你們在宮中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什麽事情,就是拼上了老命我們也會沖進宮中救你們。”

那倒是不會,許鹿竹安撫着奶奶,讓她盡管放心,“奶奶,你去看看爺爺,他這副模樣,我有些擔心。”

爺爺最是聽奶奶的話,只有她才能安撫得住爺爺。

兩人的話語落到了他人耳中,一顆樹,樹上爬了兩人。

兩根粗樹幹,剛好容納下兩人下兩人優雅的姿勢,一人雙腿盤坐,雙手環胸,嘴裏叼着根人參,另一人靠着樹幹,左腳屈起,手搭在膝蓋上。

皆看向院子裏兩個女孩。

關于兩人進宮的消息,京墨是從父親那得知的,自己那便宜老爹特意過來囑咐自己要常常進宮向皇帝彙報一些信息,實則也是把他的任務全都交接給自己了,一來他自己樂得個輕松自快,還能和州老頭天天去釣魚了,二來也是為了暗中保護自己的兒媳婦。

而劉裴玄是如何得知的,京墨詢問不出。

這人也是怪神秘得很,和當初的羽涅有一絲相似的模樣。

京墨扯下口中的人參,捏在指縫間,“什麽時候現身?”

劉裴玄眼眸看向他,眼神透露出一絲鄙夷,兩人這身份,如今闖入未出閣女子的院子中,倒顯得有些浪蕩,還眼巴巴上趕着現身。

但劉裴玄自知,如今這行為已然是浪蕩越界了,雖不是君子所為,索性他就不把自己列入君子行列了。

京墨微微一挑眉,微微顯露出得意,他倒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許相公。

兩人眼神交流了幾番,耳畔傳來一股疾風,驚訝之際,兩人同時躍起,躲過了突如其來的襲擊,潑瀾不驚一股鎮定的落至那院子中,不偏不倚,衣擺飄蕩而後微微落下,兩人步子穩健,緩緩走近兩人。

州南栀收回鞭子,許鹿竹看着這情形,忍不住雙手叉腰,雖說是光天白日,倒是有兩個不要臉的夜闖閨中。

京墨手輕輕掩住唇角,佯裝淡定清了清嗓子,“鹿竹,我看有兩個淫賊好似跑這邊來了,怕你們遭遇不測,特意為你們守哨來着。”

劉裴玄跟着輕輕點頭,“我本不想來,奈何墨兄武力稍稍遜色,便想着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安全,也特此監督。”

話畢,劉裴玄能感受到寒意的眼神向自己掃射而來。

州南栀抿唇,又摸了摸腰間的鞭子,“淫賊?不錯,京墨,還是未變,自知之明的優點還保持着,是值得表揚。”話畢,許鹿竹還頗為肯定的點了點頭。

淫賊便淫賊吧,京墨索性大咧咧的走上前坐下,抓起旁邊的點心就往嘴裏塞,“算了算了,找你們主要是商量正事。”

許鹿竹眼神在兩個男生身上來回轉換,“這聖旨才剛剛下達,你們就知道了?莫不是,”她指了指那棵樹,手指有些微微顫抖,“莫不是你們一直在哪樹上。”

劉裴玄揚起下巴,義正言辭,“絕無這種可能。”話畢,餘光偷偷看了兩眼州南栀,見她臉色淡然,心情霎時間五味雜陳。

接收到他似有似無的目光,州南栀懶懶擡眼,“既然被我打了下來,若沒有什麽事就快快離開吧!”

“有事,而且是正事,”他單手托腮,微微揚眉,“官家招你們進宮,雖說時間不定,但也是安排了職位的,鹿竹,你大抵是跟在江太醫身後一同照看官家,南栀,你和傅侍衛一同護衛着官家的安危。”

“進宮伺候官家,凡是伺候官家的下人,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的,怎會無緣無故找我和南栀,更何況那十幾年的冤情,官家不怕我們心裏面有恨嗎。”她緊皺的眉眼被京墨輕輕暈開,凝視着他的雙眸。

州南栀緩緩詢問,“為何讓我們兩人進宮?”

劉裴玄頓了一會兒,緩緩道來,“保護,官家想保護你們,此事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更何況只單單是你們兩個女子,便讓魏将軍和周丞相兩根大樹拔地而起,你可知栖息在這兩顆大樹上的鳥蟲,埋藏在樹根旁邊的萬物受了牽連,你們雖然恢複了家族的名譽,可是州家,許家只剩下你們,對別人存不了威脅感,若真是要報複,确實沒有讓他們膽怯的地方。”

劉裴玄所言極是,但許鹿竹不相信,官家召集兩人進宮,只單單是為了保護。

京墨唇角勾起了微妙的弧度,“更何況你既解了靖王殿下身上的蠱毒,又制出了五水散,救了不少百姓,太醫院有很多禦醫都想要見見你。”怕兩人擔心,京墨又添了一句,“不管如何,既來之,則安之,明日靖王殿下和靖王妃會與你們一同進宮,若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他們會護着你們的。”

話已經說完,劉裴玄眼神中透露出隐隐約約傷悲之意,州南栀若隐若現能感受得到,但她保持沉默。

馬車駛入宮殿內,許鹿竹輕輕撩起簾子,入目是高聳的城牆,密不透風,在這宮中,當真是一只蟲蟻都飛不出去,壓抑感侵襲着她每一處的肌膚,随之而來是心靈上的壓迫感。

雖輝煌,但窒息。

宮殿輝煌,只是掀開簾子微微一角,便是讓人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州南栀坐姿端正,神情始終淡然。

沈元臻頭上的步搖随着馬車緩緩搖動,白皙的臉頰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賢端大氣,“官家這會還沒有下朝,皇後娘娘那裏準備了早膳,官家讓我們去皇後宮中候着。”

靖王殿下不動聲色,像是早知道了這件事情,而許鹿竹和州南栀也未有太過于驚訝,面色寡淡,淡然接受。

只求助了一句,“若是有何我們做得不妥的地方,還請郡主幫我們美言幾句。”

“那是自然,皇後娘娘心胸寬廣,娴淑良得,不會與你們計較的。”

馬車駛入了皇宮之中,許鹿竹靠在州南栀肩膀上,直至下了馬車。

又由着皇後娘娘身邊的嬷嬷引進宮中。

眼前皇後娘娘的宮殿之中便是華貴不已,又出現了一位嬷嬷帶着幾人前去,嘴裏面親切的同長樂郡主搭着話語,兩人之間散發的熟悉感不同于主子與下子,而是一種近似于親人的感覺,不用嬷嬷的引薦,長樂郡主已然一副女主子的架勢,甚至于,比靖王殿下還要熟悉這宮殿。

宮殿正廳主位,一襲華貴的牡丹錦繡鳳袍,頭發高盤于頭頂,插着金釵步搖,容貌秀美,端莊優雅,從那主位上走下,步步沉穩不失一國之母風範。

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乃是當今官家的妻子,擁有一個尊貴的身份,更是律朝上上下下的一國之母。

這便是沈家上一輩的嫡女,沈谙郡,長樂郡主的姑母,辰王殿下的親生母親。

許鹿竹知曉沈元臻如此這般便是在皇後娘娘身邊長大的結果,完全就是按着下一代皇後培養而來的。

“元臻。”輕輕一聲喚語,足可見親近之意,沈皇後放開拉着沈元臻的手,轉而看向跪在地上的許鹿竹和州南栀兩人,眼神之間不動聲色,随後嘴角微微上揚,“起身吧!”

免禮之後,便進來了端着茶果茶水各式點心的丫鬟,賜座又賜了茶。

看了一會兒許鹿竹,又打量着州南栀,神情微微有些黯然,繼而擡眼又閃着光芒,“許夫人溫婉爾雅,女兒這般也是出落得文雅書生意氣,州夫人英姿飒爽,戰場上絲毫不輸其他将軍,州南栀,栀字雖柔了些,但剛柔并濟,面骨裏透露出的英氣不比你母親差,若是真的上陣殺敵,可睥睨大将軍。”

兩人微微欠身,異口同聲,“多謝皇後娘娘誇獎。”

“并未誇獎,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皇後娘娘朝身邊的嬷嬷望了一眼,簡簡單單的寒暄,無非是些場面話,能答得上來的兩人大方應對,稍有些不妥的沈元臻巧妙應了過去。

自始至終,對于靖王殿下只是潦草詢問幾句,随後便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長樂郡主身上。

“住所我都一一叫人打點了,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陳嬷嬷說,她就是你們院子裏的管事嬷嬷。”

“多謝皇後娘娘!”

“不必太過客氣,元臻性格有些無趣,能與你們這般有趣的人交上好友,是她的福氣。”

又聊了一會兒,胡公公便來了,更意味着官家下朝了,要往這邊來了。

下朝之時已然到了午膳時間,皇後娘娘按照往常備好午膳,這一次,比以往的更為豐厚了些。

這是許鹿竹第二次見到官家,不同那日的高高在上,他下了朝,換了身常服過來的。

一桌子的美味,各個地方的代表菜皆是如此,擺菜的下人将許鹿竹和州南栀家鄉幽州的特色菜放置了兩人面前。

“只是頓家宴,不比太過于拘束吃,倒是未見京墨那小子的身影。”

皇後娘娘給皇上盛了一碗羹湯,嬌嗔道,“官家忘記了,京墨今日有公務在身。”

“哦,确實是朕忙糊塗了,這還是我前些日子親自安排的,”又看向兩人,語氣溫和,“鹿竹,南栀,皇宮的生活不比外面的差,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們也應該體會,作為許家州家唯一的後人,也應當了解些局勢,日後如何讓家族的後代承恩,也算是你們的本領。”

“二來,靖王在桃幽縣的日子承蒙你們照顧,也算是我做父親的感激。”

“皇上謬贊了,查案子之時,靖王殿下幫了我們不少忙。”

“不必太過于謙虛,靖王殿下身上的蠱毒,那些五水散,可謂都是你的傑作,那些案子的真相,你們當真得起女中豪傑,挽救了無數個百姓的生命,應當重重有賞。”

“謝皇上。”

這餐飯吃得不算是安生,兩人更是細嚼慢咽,勉強吃個半分飽,以至于躺在床上時,肚子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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