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邛澤篇六

“帝君, 你說一個人好好的怎麽就成了妖怪了呢?”鳳七七邊走邊問帝君。

帝君答道,“因為他本身便是妖。”

“本身便是妖?”鳳七七站在原地想了想, “帝君你的意思他娘親真的是妖精啊?”

帝君沒有回答她,徑直往前走去, 鳳七七忙追上去,卻在路過一個分岔路口時退了回來。

帝君見她沒有跟上來,亦停下了步子轉過身看她,鳳七七指了指路的前面,喜上眉梢地道,“帝君,我看到一片桃林了, 這兒真的有桃花呢。”

說完她便撒丫子跑進去了,帝君看着她興奮得快蹦上天的模樣,淡淡笑了笑亦是慢步跟了上去。

他們離開妖界的時候還是冬日, 人間卻已值三月,正是桃花紛紛, 蔓延十裏之時。

鳳七七活了三千歲, 三千年足夠凡人輪回六世, 若非凡人要五百年才能入輪回,這三千年都夠凡人輪回個千把回了,但對神仙來說, 三千年的鳳凰還只能算只雛。她這三千年除了南海跟箕尾山便甚少去其他地方,南海王宮在水底下,箕尾山又無桃花, 所以鳳七七還只在畫本子上看到過桃花,這第一次看到自是興奮。

鳳七七蹦進桃林裏,樂呵地到處轉個不停,忽有山風吹過,枝上花瓣散落空中,簌簌而落,十裏桃林花雨落,場景甚美。

鳳七七看着漫天散落的花瓣,眼底流露驚嘆之色,伸手去接落下的花瓣,此時陽光微淡,細碎如她手心的花瓣,瓣瓣無聲。

她回頭沖着帝君笑,“帝君快看,好漂亮。”

花瓣輕輕落到她發間,她嘴角梨渦微淺,捧着落花在桃林中旋轉揮舞。

帝君站在桃樹下,負手看着桃林中的她,有淺然笑意在他眼中慢慢化開,眸色溫柔。

風停後,鳳七七忽然興奮地蹦到帝君面前道,“帝君啊,幫我多摘些桃花吧,我帶回去試試鮮花沐浴,聽說人間的美人兒都這麽幹的,我也要。”

于是,桃林中便能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一俊極雅致的男子站在樹下,雙手牽着衣擺形成一個兜狀,一藍衣的姑娘來來回回的将采下的桃花放入男子衣擺之中。

看着帝君一本正經的牽着衣擺直直的站在樹下,鳳七七突然覺得,帝君竟還有些呆呆的萌态,她便忍不住想調戲一番,跑過去拉着帝君的手邊擺弄邊道,“帝君啊,兜要弄大一點兒,放平一點兒,也別亂動,不然我辛辛苦苦摘來的桃花會落下去的。”

帝君擡眸看她,淡道,“你可以不用這樣。”

“啊?”鳳七七還沒啊完,帝君已經擡起了一只手,衣兜裏的桃花立即往下落去,鳳七七驚呼一聲,猛的撲過去接散落的桃花,結果,只是躺在帝君腳下吃了一嘴的花瓣,其餘的花瓣都順着她的臉滑到了地上。

鳳七七緩緩吐出嘴中的桃花,躺在地上瞪着帝君怨道,“帝君,讓你別動嘛!”

帝君微微垂眸瞟了她一眼,又擡起頭,舉起手,就在他将手攤開手掌那一瞬,桃林中的桃花全都震落脫枝靜止在空中,而後他漸漸收攏手心,空中的花瓣也紛紛往這邊聚過來,漫天飛舞的桃花朝帝君彙聚過來,似一條條紛飛的彩帶。

不一會兒,帝君手心上方便彙聚了一大堆桃花花瓣,她低頭看着還躺在地上的鳳七七,平靜道,“夠了。”

回去的路上,鳳七七扛着一袋桃花,面色很是不悅,一路上都絮絮叨叨地數落着帝君,“帝君,咱們雖說是神仙吧,但靈力也不是這樣亂用的啊。我知道你修為高,有用不完的靈力不過也不至于這樣濫用吧!怎麽能就這樣手心一抓就把整片林子的桃花都弄下來了呢?你這是塗炭生靈你知不知道?人家桃花也是有生命的!”

帝君不語,她又繼續道,“帝君,你知道為什麽這幾十萬年一直活的那麽無趣,要用睡覺來打發時間嗎?”

聽到這話,帝君倒是有了些反應,緩緩放慢了步子,聽她繼續說,“還有那些個木頭一樣的神仙,之所以你們的日子過得那麽無聊,就是因為你們這些神仙濫用靈力!那些對凡人來說難以完成的事,你們動動手指頭就給完成了。只要用靈力,什麽都可以随随便便的就完成,但這樣還有什麽意思?能不無聊嗎?你們若不用靈力,事事用雙手去做,用心去感悟,才能在生活中找到樂趣,這樣即使是看起來平淡無奇的事說不定也可以變得很有趣。你若再是這樣的話,遲早會變成一塊木頭的。”

帝君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來看着她,眼神深邃幽冷,也不知是在想什麽,那神色裏竟然還有幾分茫然的意味。

鳳七七見他這樣看着自己,不明所以,“帝君,你幹嘛這樣看着我?我說錯什麽了嗎?”

帝君忽道,“小七,我陪你去采桃花。”

鳳七七有些郁悶,“你還想禍害多少林子,我夠了夠了,咱回吧回吧。”

帝君卻不挪腳,愣愣的将手舉了起來,“用手,不用靈力。”

鳳七七噗呲一聲笑出來,覺得今天的帝君異常可愛,帝君不知她在笑什麽,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笑了好一會兒鳳七七指着身後光禿禿的桃林道,“可帝君吶,桃花都沒了啊。”

帝君眨了眨眼,“我們去別處。”

第二日清晨,只聽林間傳來一聲悲痛的大叫,“啊,我的桃花啊,我的桃花,我一年的收成啊!!”

農夫站在桃花林中悲痛的哭喊着,在他身旁是摞成了小山般的桃花花瓣。

晚上,鳳七七從浴桶出來,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怨道,“什麽嘛,一點味道都沒有,這跟清水洗有什麽分別,害我摘了那麽久。”

鳳七七整理好衣服從簾子後走了出來,擡頭便看到了端坐在床頭的帝君,鳳七七驚叫一聲,捂着胸趕緊退回浴簾後,因為退得太猛險些又栽進浴桶。

鳳七七扒着簾子問他,“帝,帝君,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浴簾外傳來帝君的聲音,“你進去我便在這裏了。”

鳳七七又問,“那帝君你是找我有事啊?”

“沒事。”

鳳七七就納悶了,“沒事那你進來幹嘛?”

“我不是說了這幾天你要同我住一間屋嗎?”

鳳七七幽幽的從浴簾後伸出了腦袋瞅着他,“可帝君啊,那無臉男不是已經被你打跑了嗎?”

“又如何?”

鳳七七撇了撇嘴系好腰帶,從浴簾後走出來,“我想他們暫時是不會再來了。”

鳳七七走到帝君身邊赫然道,“所以,那個,我們也不是真正的夫妻,還住在一間房間裏不大合适吧。”

帝君微微擡起頭平靜地看着她,“你要我跟他們說我把你休了嗎?”

“……”,她竟無語凝噎。

鳳七七尴尬地和帝君坐了會兒,突然猛地竄了起來,帝君緩緩睜開眼問道,“怎麽了?”

鳳七七笑道,“今早月色甚好,帝君陪我出去走走吧。”

鳳七七覺得她實在沒法跟帝君在同一間屋子裏睡覺,她可做不到像帝君一樣在哪兒都可以一閉眼就啥都不管了。雖然她知道像帝君這種活了幾十萬的怪物早看破了紅塵,更不會對她做什麽,但只要只要帝君在一旁,她就會莫名的緊張,讓她如何睡得着。反正他們神仙不睡覺早上又不會成熊貓眼,還不如出來透透氣,看看月亮。

鳳七七踢着路邊的石子緩慢的向前走着,今晚雖未十五,月亮卻特別圓,特別大,月光照得地面明亮如白晝,即使不用掌燈也能清楚地看到地面。

鳳七七邊踢着石子邊問帝君,“帝君,無臉男也被你打跑了,村民們也都好了,我們還要在這裏多久啊?”

“明天便走。”

“啊?”鳳七七訝然,“明天就走?不留下觀察一段時間看無臉男他們還會不會回來嗎?”

帝君道,“我會在此設下結界。”

鳳七七想了想,問,“那我們是要去句馀山找那個九頭的妖怪嗎?”

“暫時不用。”

鳳七七不解,“那我們要到哪裏去?”

“泾谷。”

“泾谷?!”鳳七七雖沒去過泾谷,但也知道泾谷在西荒邊緣,那可是離人界十萬八千裏啊,走着去那還不走到天荒地老,鳳七七有些為難地看着帝君,“那個帝君,我們……不會改走着去吧?”

帝君繼續緩慢的向前走着,“小白會載我們去。”

聞言,鳳七七這才松了口氣,笑着露出兩顆小虎牙,“不用走路去哪裏都可以。”

帝君笑笑,停了下來仰觀明月,鳳七七跳上他一旁的石墩,與他一同欣賞月色。

“帝君啊”,鳳七七輕輕喊道。

“嗯。”

鳳七七微微偏了偏頭看着月光下帝君鍍了一層淡淡光暈的側臉,“帝君啊,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去啊?”

帝君側目看她,“你想家了?”

鳳七七抱着雙膝點了點頭,“嗯,我已經兩千年沒有陪着我母後了,母後其實已經老了,我不知道還可以陪她多久,特別是跟着帝君看了這些生死別離,我更想快一些回去,能陪家人多久是多久,離別來的時候,也不會有遺憾。”

帝君微微皺了眉望着她,月光照在她清麗白皙的面容上,額間的印記恍若月下盛放的鳳凰花,他看了她許久,剛開口輕喊了一聲,“小七……”

卻突然聽她驚呼一聲,指着前方興奮地大叫,“帝君,快看,有螢火蟲。”

鳳七七興奮地跳下石墩,往前面的草地跑去,驚起了一地流螢。

流螢驚起,翩飛于夜空,點點綠芒,恍若精靈。

她立于月下,周身有流螢萬千,笑容清麗,盛滿清華月光的眸子,靈動生輝。

鳳七七跳起來抓住一只螢火蟲,又輕輕地将手心展開,看手心裏的螢火蟲張開翅膀又緩緩帶着那點幽幽的光芒飛上夜空,融進月色。

她看它飛遠,又回過頭來笑得眉眼彎彎的對帝君道,“螢火蟲真的好漂亮。”

帝君依舊站在岩石旁,“你沒有看到過螢火蟲嗎?”

鳳七七搖了搖頭,提着裙擺緩緩走回來,又跳上岩石坐下來,捧着臉看着他,“沒有,我雖活了三千年,所見之物卻甚少,跟着帝君才長了好多見識呢。”

帝君望着她淺淺一笑,忽有夜風起,見她耳發被吹到了她臉上,他不禁伸出手去将她那縷頭發別到她耳後,鳳七七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着他,四目相對,帝君的動作突然停滞住,半晌,竟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将視線移到別處。

鳳七七也覺到氣氛突然變得尴尬,有些吞吞吐吐的道,“對了,帝,帝君,你剛要跟我說什麽?”

帝君微微一怔,只道,“沒什麽。”

“哦”,鳳七七也已然完全忘了自己跟帝君說過什麽,轉過頭看着月下緩緩飛動的螢火蟲,将頭枕在膝蓋上,看着夜空裏的流螢,眸裏溢出星光,而站在一旁的帝君則微微低頭看着她,四周很靜,沒有一點聲音。

——————今日小段子——————

鳳七七:帝君,你有錢有權有顏,會不會有很多人喜歡你啊?

帝君:是吧

鳳七七:……

鳳七七:那我怎麽辦啊

帝君:被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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