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的深淵
何歡在王雪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轉過身,江顏和童曉曉就在她的身後,不知道已經呆了多久。
“這些……是七年前你必須離開的原因嗎?”江顏的聲音從何歡背後傳來,他好像對于剛剛聽到的全部并不意外。
“這個是那時候我在餐館的牆邊撿到的,警察詢問的時候你說你沒去店裏,還給劉姨做了不在場證明。我前一天才看你做好的甲片,跟這個一樣…”說着江顏從何歡身邊經過,從口袋裏拿出了錢夾,錢夾的最裏面一格裏是一個帶鑽的黑色甲片。
由于江顏的出現,王雪随着江顏的靠近慢慢退到窗邊,她的身後依舊是那沒有任何護欄的窗邊,黑夜裏更像無盡的深淵。江顏不敢再靠近,只是拿出護甲給她看了看,又收了起來。
“江顏……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爸。”王雪提着燈在黑夜微微顫抖,淚水縱橫的臉上滿是痛苦和內疚。
“不是你,小雪。你确實意外推倒了他,可他在你們走後又醒了過來,我去找他的時候看到了。是我讓他躺在那裏等死,我沒有找人救他,想讓他死的人是我。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的……”江顏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何歡和童曉曉對視一眼後都選擇默不作聲,只想找個機會把王雪從窗邊拉過來。
江顏的父親江偉,原本有喜歡的人,卻在一次争吵中,喜歡的人也許是因為誤會最終另嫁他人了。他也只好聽從家裏的安排成家了,沒有愛的家庭又怎麽會獲得不存在的幸福。江偉對外是有名的老好人,對妻兒卻是無盡的折磨,最終江顏母親不堪忍受自殺了,但所有人卻都以為她是病逝的。
江顏憎恨他,可那時還太弱小根本無能為力,他對江顏的嚴苛在妻子死後更是變本加厲。而這一切終于在王雪出現後出現了轉機了,江偉終于停止了折磨。直到那天他看到她們母女匆忙的離開,覺得奇怪就去店裏看了看……江偉躺在地上,正要離開時發現江偉的手動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到江偉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卻說不出一句話。那天江顏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冷靜,他起身用紙巾包裹着拖把棍子将自己經過的地方又拖了一遍,意外發現了牆邊的甲片然後撿了起來收藏至今。
再次經過江偉時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了,不知死活。最後江顏關上後門,離開了。
“這才是事情的經過,他還有救,是我放棄了他。小雪,不是你的錯。求你了過來好嗎?不要站在窗邊,太危險了。”江顏幾乎用懇求的語氣,祈求着王雪能離開窗邊。
“沒用了,江顏。我們不可能的,即便沒有你爸,還有李鵬飛,沒有李鵬飛還有我在江州…為了掙錢,不堪入目的七年。”王雪提着燈靠在窗邊的柱子上,只需一步就能跌進永恒的黑夜。
“我不在乎!小雪!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我都不在乎!不管過去七年你發生了什麽!我愛的自始自終都是你!求你了,你過來吧!小雪……”何歡聽着江顏的聲嘶力竭,眼淚也跟着落了下來。她想說點什麽,可這時候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最後只能在一旁用或許只有她聽的見的聲音,祈求王雪能離開窗邊。
“是嗎……從前我的理想是當醫院做B超的醫生,那些想生兒子的人就讓他去生兒子吧。何必生下一個注定不被愛的孩子,最後讓她一生都痛苦呢……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嗎?以為可以靠自己,就能去拯救那些即将生出不幸的家庭。可我最終又做了什麽呢,用我媽從醫院偷拿出來的藥下到有錢人的酒水裏,拍下視頻去威脅那些人出錢給自己投資,然後又在某一次失敗過後……只能選擇妥協……江顏,你明白嗎?回不去了……過去的王雪已經死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王雪全部合盤托出,這讓三人不禁感到害怕,他們清楚的知道王雪的絕望已經達到了頂峰。
“小雪!”何歡急忙喊出聲,生怕王雪悲痛之餘轉身一躍而下。
“我不在乎!小雪,我只要你回來,回到我身邊就好,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江顏急得跪在地上,卑微的挽留他曾經唯一的愛。
“你也知道,這裏容不下我了不是嗎,我們又能躲去哪裏……這些事情警方已經在查了,不然你又怎麽會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裏呢。”王雪的話讓大家都意識到,江顏的出現,确實來的突然且沒有緣由。
“因為你們查到了撞死張搏揚的車,你認出了開車的司機是我。在所有人之前,通過曉曉找到了我……謝謝你,這麽多年替我去看我媽。昨晚她過世了,你去了醫院,就知道我回來了。所以……歡歡,對不起…你的所有悲劇,是我一手造成的。”王雪的猜想完全正确,江顏愣在原地,一時無話可說。
王雪轉頭看着何歡,她曾經無比珍視的感情……與何歡的友情,原本是她唯一沒有任何雜質的情感,可現在也已經是支離破碎了。
“是你……”何歡不可置信的看着王雪,眼淚在這時終于停滞了,但她卻不知道要說什麽。甚至還和從前一樣,想離開這裏,她不想面對,也無法面對這一切。
“對不起,害你失去了你的孩子。”王雪緩緩放下了手上的提燈,看着何歡。她想聽何歡說些什麽,什麽都好。一直以來自己唯一想保護的人,反而受到了最大的傷害。
“別說了……去自首吧,還能重新開始。”何歡沒有更多的話對王雪說,百感交集,那個記憶裏的女孩,或許真的早就死了。
“何必要面對那些呢,我沒有活路了。幾條人命,陳警官也在找我,他一直在查七年前北街的商販,那天北街只有我還在。曉曉走後他又掙紮着想從地上爬起來,所以童偉泰是我最後動手砸死的……曉曉,你別再自責了,你只是正當防衛,他的死和你無關。”童曉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過來江顏又一次急忙說道。
“不是你,小雪也不是你!他死的地方離店裏太近了,你去店裏拿拖車去了對嗎?你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是我。我把他搬到垃圾場的時候他醒了,情急之下我用垃圾場地上的一截鋼筋紮進了他的脖子……是我殺的。你沒有殺人,小雪,真的不是你。你過來吧……不要站在那裏了,好嗎?”
“是你殺了我爸!!你去死!!”當所有人的焦點都在江顏和王雪身上的時候,一個憤恨的聲音從大家身後傳來。
随即那個身影沖向了江顏,江顏半跪在地上一時無法起身,兩人扭打在一起。童曉曉認出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童順澤。
“童順澤你瘋了!快松開!”童曉曉大聲呵斥的同時上前想要拉開兩人,但卻沒起到任何作用。顧不上痛哭的另外兩人也加入了拉開兩人的隊伍,場面混亂異常。昏暗的環境僅靠牆邊的提燈給予一點微光,眼看紛争就要在黑暗裏止戈。
這時樓下不遠處突然傳來警車鳴笛的聲音,背對着窗戶的王雪一個不慎不知被推了出去,江顏為了救她,伸手将她拉了回來,自己則因為慣性直接越過了窗外。而拽着江顏的童順澤也一同連帶着翻了過去,只是他還緊抓着窗沿,靠着一只手懸空在黑夜裏。
“江顏!”三人驚叫的大喊,但于事無補。何歡和童曉曉眼看着江顏墜落無能為力,痛苦中合力将童順澤拉了上來。童順澤已經驚吓過度,癱坐在一旁一動不動。
“王雪!不要!”王雪突然縱身一躍,在半空中被童曉曉拉住了。童曉曉吃力的緊緊抓住她的手,可王雪絲毫不願意用力,一心求死。
“曉曉,我真的很羨慕你,明明身在最光明的路上,會有明媚的未來。可你卻偏偏要朝着黑暗的我靠近。曉曉,好好的去生活吧,為了你自己……對不起了。”她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小刀,使出她僅剩的最大力氣紮進童曉曉的手背。童曉曉因為疼痛不得行松開了手,那把小刀也在她手上留下了一道深而長的疤痕。
曾經殺死王俊峰的那把刀,那天過後王雪每天都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