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一壺清酒喜相逢

滄瀾君家,曾為滄瀾修士界不朽名門,如今卻也随着君啓的隕落,凋零至此。

物是人非,今非昨日,幾經蕭索。

沉歲寒穿過他和君啓幼時時常玩鬧的假山,回廊,往事歷歷在目。

沉家和君家是世交,他和君啓是最好的朋友,亦是最好的兄弟。

他們啊,從幼兒時期就待在了一起。

他性子沉悶,君啓則稍顯跳脫的,兩個人待在一起,俨然就是好孩子和壞孩子的最佳組合,都見過彼此最難堪的一面。

記得小的時候,柳家主據說得了一只可以瞬息千裏的靈獅做坐騎,神奇的不得了。然而彼時只有五歲的君啓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給人偷了出來,在君啓的撺掇下,他們一起給那獅子染了色,剃了毛,黃獅變白貓。

然後兩個小孩就騎在改頭換面的獅子身上,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策獅奔騰,當時有多神氣,被告發之後,哭聲就有多大。

他不哭,君啓就替他哭,他說愛哭的孩子才會讓人心疼。

果然柳家主的小女兒很是心疼于他。君啓差點就因為一頭獅子變成了柳家的女婿。不過好在後來獅子和人都保住了。

獅子不願意回柳家,君啓也舍不得獅子。

君伯伯無奈用自己珍藏已久的名劍和柳家主做了交換。而那把劍柳家主據說垂涎已久,當機立斷,獅子也不要了,還外帶把獅子一家都送給了他,原來什麽瞬息千裏都是假的,這就是一只被馴化過後的普通靈獅。

看着一大群獅子,君伯伯的心都在滴血。

他不知道君啓因為自己的獅子貶價傷不傷心,反正,那天君啓的哭聲挺大是真的,聲聲都是真心實意,喊爹叫娘。

而他也因為君啓的一力承擔,爹娘也未曾太過為難。只是爹娘不知道,毛色是君啓染的不錯,給雄獅剃毛的事是他親手操劍幹的。君啓還誇他劍術高超。

後來随着家裏的嚴加管教,壞小孩也成了人人稱道的謙謙君子。可只有他知道君啓那股作亂的反骨是改不了的,只是随着年歲和智力的增長,他作怪的手段也越發高明了起來。畢竟君伯伯的棍棒也不是吃素的。

他和君啓歷練的時候都在一起,平時的大多數時候也都在一起。大人們常開玩笑說,君啓是個女孩兒就好了,兩家還能結個娃娃親,不過現在也很好,兩個人比親兄弟還親。

君啓待他的确極好。

當年他得知雪松和楚氏有婚約在身,兩家将會擇日完婚的時候,整個人整天消沉的不得了。君啓笑話他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沒了神的游魂。

他不予理睬,後來才知道君啓為了他,以比試為由,衆目睽睽把楚家少主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

那楚家少主雖然年長實力卻不敵君啓,被打壓得沒有一絲還手之力,當場受辱。君啓向來不是跋扈之人,可那一次比試卻諷刺加暴打,讓楚家少主顏面盡失。

一番比試下來,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以楚家少主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和雪松相配。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君啓也是雪松的追求者,就連君伯伯也是如此。後來雪松退婚,君伯伯帶着君啓上門提親,說來也是慚愧,這門親事在君啓的舌燦蓮花之下就落到他頭上,弄得君伯伯一頭霧水,不過君伯伯待他也如同親子,自然也樂得不得了。

後來君啓把婚事告知他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大醉了一場,居然就得了個媳婦兒。得知君啓真的沒有開玩笑,他的心情幾乎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

君啓說他什麽都好,就是人太耿直了些,有時候有些事該籌謀還得籌謀,所以他勉為其難幫襯幫襯。他當時真的不該說什麽才好,君啓這個兄弟是真能為他兩肋插刀。

後來下聘,結親的流程順風順水。

大婚當日,他離開家族前去追尋雪松,托君啓對家族多加照看。一百年之後,沉家一如當初的繁茂,可君家卻早已凋零四散。

君啓從未辜負他的托付,可沉家卻到底未能保住君家的榮光。

深秋時候,草木枯萎。

沉歲寒的心沉重凄涼。

“歲寒!”

突然一句呼聲傳來。

那是君啓的聲音……

沉歲寒回頭望去,見君啓一身雅致,宛如陌上花開,提劍自己刺來!

他立刻揮劍去擋。

落葉紛飛,兩人持着兵器厮殺了起來,兩不相讓,君啓甚至使出了精神攻擊。

上百個回合下來,沉歲寒将雙劍一扔,看着君啓仰天大笑了起來。

君啓也放下手中的兵器,大步向前,直接抱住沉歲寒的肩膀,萬語千言,含淚大笑。

良久,良久……

沉歲寒喜極感慨道:“回來了啊!”

君啓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笑道:“廢話,你不也回來了嘛!”

“回來了好啊!回來了好啊!”

“歲寒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沒有和我的兄弟一起去戰場。我以為那只是一場普通的追妻罷了。我沒想過會再也見不到你……”

沉歲寒感激且愧疚,“君啓,是我應該好好感謝你幫我照顧沉家。但是君家之事,乃我沉家愧對于你。”

君啓笑道:“什麽愧對不愧對的。我死之後,君家無人能挑起大梁,衰敗也是常事。至于沉家嘛,你且看看你沉氏後人中哪個不流着我君家的血。君家,沉家,一家人了……”

沉歲寒欣慰笑道:“是啊,一家人。”

沉家和君家自他和君啓之後,的确諸多聯姻,就連現在家主一脈都是君家的嫡系血親。

“我說你們兩個人就這麽空聊着?”

墨雪松提着食盒,帶着幾壇子美酒,淡淡出聲。此時的墨雪松金釵盤發,依舊面色冷淡,卻依稀有了幾分為人妻子的溫柔娴靜。

沉歲寒訝異道:“松兒,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們在君家老宅鬧出這麽大動靜,我焉有不知之理?”

“嫂子好。”

“你好。”

墨雪松将食盒和美酒,提到兩人面前。

“菜是我做的,你們将就着吃,中毒了,我墨家有的是好醫修。就這麽六壇子酒,不準多喝。還有,地上涼,你們兩個坐在地上,真的好嗎?”

伴随着墨雪松冰涼的眼神,沉歲寒和君啓立馬翻起。尤其是沉歲寒還用手把衣袍輕輕地拍了拍,生怕墨雪松嫌棄他身上有灰塵。

“行了,你們兩個去那邊亭子裏坐着邊吃邊聊。我陪這位妹妹說幾句話。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将女子晾在一邊,也是知書達理。”

沉歲寒震驚之餘,尴尬不行。他是真的沒有看到還有一位陌生女子站在身旁。

君啓也是對着莫念歉意一笑。是的,在看到沉歲寒的一瞬間,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沒事的,兄長,夫君。你們且敘舊,我和嫂嫂一旁別過。”

莫念從來沒有見到君啓這般開懷大笑過。兄長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啊。摯友重逢,她是真的替自己的夫君感到高興。

當初的小仙師說的沒錯,若有緣,必會再見。如今亂世,妖邪四起,她身為醫者救死扶傷,遭遇危難,蒙夫君所救。兩個人一路相伴,危險之餘,互訴衷腸,确定了對彼此的愛意,重新走到了一起,實屬不易,必會格外珍惜,至死不離。

涼亭之內,久別重逢的摯友,把酒言歡,互說多年以來對彼此的思念,酒到濃時,竟相互揭起了對方幼年時的趣事。

“歲寒,你別只說我啊。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沉伯伯給你找了火家的控火天才做老師,讓你學習控火之術,你卻百般推辭,說什麽只想一心一意将家族的劍術發揚光大,不敢再做他求。”

“別人信以為真,我卻暗笑不止。你沉歲寒說的那麽道貌岸然,還不是因為你晚上睡覺尿床。你那時候不知從什麽地方聽說了玩火尿炕的事,這才打死都不學火家的控火本領。”

“畢竟那年你可是六歲啊!六歲還尿床的不世天驕。得虧沒學控火,不然洞房花燭夜,雙劍道長悲催尿床時。哈哈哈……”

墨雪松還在不遠處,君啓就敢揭他的老底,出賣兄弟。

沉歲寒氣急敗壞,直接将桌子一掀,舉起雙劍就朝君啓削去。

“你當初不是誇我給獅子去毛的手藝好嗎,我見君發微亂,可修之,何如?!”

君啓一邊躲一邊喊,“沉歲寒,你不要過來啊!你作弊!尋常人都是一人一劍,你卻雙手揮劍,是怕人不知道你是雙手靈活不成。還給我打理頭發?你怕不是想給我整成禿子!”

兩個人接着酒勁一來一往,身影翩跹。

兩個堂堂八尺男兒,此時竟如孩童,追逐打鬧。

什麽陌上花開,流風回雪,把對方揍倒才是真的。

最是離別傷人心,最是欣喜重逢時。至此後,艱難險阻,兄弟并肩,再無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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