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後患
秋日蕭索,院子裏的茉莉花已經全部凋謝,菊花倒是開的正盛。
令言來回跑腿,在桌上放了茶水放點心,旭娘悠閑的躺在搖椅閉目養神。
“旭娘,咱們什麽時候開門做生意?一直關門也不是辦法啊。客人們都在問呢,再這樣下去,客人都被其他客棧搶光了。”
旭娘擡眼瞧了令言一眼道:“急什麽,趁着時間,你好生讀書才是。”
令言努努嘴,做了個鬼臉跑開了。而玄月着急忙慌從外面跑來,手裏還拿着一封信。
“旭娘旭娘,剛才有人敲門,從門縫底下塞了這封信進來,上面寫着旭娘親啓。”
旭娘起身接過信,玄月急忙問道:“會不會是端月姐姐的來信啊。”
聽此話,令言也重新跑回來,準備一起看信。
旭娘卻沒有把信給他們看的意思,彈了彈他們的腦門兒道:“馬上去讀書,否則就去給我擦地。”
吓得二人只能跑走。
四下無人,旭娘這才打開信查看。
不是端月的來信,是明智。
信中寫明了時間和地點,旭娘記下後,便擡手将其捏成齑粉。
擡眼看了看無憂樓的院子,若是此去她不能回來,也不知道那些長不大的孩子會怎麽處置這裏,或者像于歸說的,會賣掉這裏,然後分錢跑路?
罷了,若是真的回不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有何留戀?要怎麽處置?都随他們吧。
好生休整一日,第二天,旭娘拿出八根手鏈交給玄月。并吩咐她把這些手鏈交給無憂樓的每一個人。
“旭娘,這手鏈子也太醜了吧!”
旭娘為自己梳好頭發,轉過來說道:“那我把你賣了,賣的錢去買幾個漂亮的送給他們好吧!”
玄月不敢說話,朝着旭娘吐了吐舌頭,便拿着手鏈跑出門去。
無憂樓不開門做生意,但所有人都不敢睡懶覺,不是讀書就是練武,所以大家還是很忙,玄月找到他們,一根一根給他們發收斂。
“玄月,你手藝這麽差,編的什麽呀,真醜。”七姐霜月這般說着,但還是将其帶在手上。
“這是旭娘讓我給你們的,若是不喜歡,那你扔了吧!”玄月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看着霜月,霜月不滿,但冷哼了一聲。
“這手鏈女孩子才帶,我一個男子漢,帶這個做什麽?”令言有些許抗拒,但是令聞不說話,拿起手鏈給令言帶上。
“旭娘讓帶你就帶上,怎麽這麽多話?”
這件小插曲很快過去,沒人手裏上都帶着一根很醜的手鏈,但也沒人将其摘下。
“我要去一趟縣衙,去問問那惡人抓到沒有,若是抓到了,咱們也好開門做生意。你們在家裏好生待着,那裏也別去,知道了嗎?”
“知道啦旭娘,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暮月道。
令聞拿着書站在那裏,看了一眼旭娘,卻也什麽也沒說。
“令聞。”旭娘主動開口:“好生看着弟弟妹妹,別叫他們亂跑了。你也要參加來年春闱,可別偷懶啊。”
令聞沉默一瞬,随後點頭應着:“嗯!”
看着無憂樓一片祥和,旭娘笑笑,轉身出了門。
明智這次學聰明了,約的地點不複雜,但是卻多變。
給她送信寫的是一個地點,但是到達之後,又在角落找到另一個紙條,寫着換地方。到了一個地方後,又要求要換地方。
連續換了三四個地方,明智也沒有露面,這般拖延下去,多少有些消磨旭娘的耐心。畢竟距離無憂樓越來越遠,若是明智耍心機,趁機對無憂樓的人下手,那旭娘定然來不及趕回去。
于是旭娘擡起手,看着拽在手中的幾張紙條。再次施展玄力,以此傳信明智。
就在旭娘施術之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莫老板。”
旭娘停手,轉身看着站在身後的人,那人取下頭上帷帽,露出光禿禿的腦袋,不是明智又是誰?
“大師繞了這麽大的圈子,終于露面了。”
明智擡手行禮道:“阿彌陀佛,小僧也是無奈之舉,畢竟在莫施主手中吃過虧,還是謹慎些好。”
既然見面,旭娘也不多話,擡手将背在肩上的畫軸取下遞了出去。
“依照約定,我把靈狐封在畫中帶來了,你得了靈狐,從此以後不能在擾我無憂樓。”
明智眼中露出欣喜,但仍舊帶着幾分警惕。
“那是自然,畢竟小僧修行,也是為了造福世人,而非為禍一方,那請施主将畫軸丢過來吧。”
明智不敢靠近旭娘,但旭娘卻突然将畫放下,伸出另一只手道:“我已經顯示誠心,大師卻只字不提對我下毒一事嗎?”
聽到這句話,明智眼中欣喜的眼神變得有些得意,他微微擡了擡頭,語氣帶着些許的嘲諷。
“莫老板若是早在秋水湖心亭就把靈狐給我,小僧也不會出此下策。”
旭娘語氣也帶着幾分冷意:“芙蓉醉不是普通的毒,是專門針對修行者的,你會有這種藥,怕不是修行了什麽外門邪術不成?”
明智立刻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怎麽會呢?小僧乃是勤勤懇懇修行的出家人,怎麽會有這些東西,不過确實——”
明智眼中再次揚起一股狡詐之色:“修行路上遇到一些,本想銷毀,但想着或許有用,便留着了。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處。”
“所以——解藥呢?”
明智裝模作樣在身上尋找一番,随後摸出一個小瓷瓶。
“在這裏,每日一次,連續服用十日,可解芙蓉醉,但是因為芙蓉醉影響消耗的玄力,這藥就補不回來了。”
“補不回來就補不回來,我繼續修行便是。”
明智笑的更為得意:“是啊,這修行才是自己的,莫施主又何必為了一個異類,和自己的同類過不去呢?小僧數一二三,我們一起将東西抛過去。如何?”
“當然可以!”
旭娘說完,已經做好抛畫的準備,卻不想明智再次叫停。
“莫施主,不介意先把畫打開給小僧看看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現在的明智警惕之心不是一般的高。
旭娘笑了笑,摸了摸畫軸,有些感嘆:“看來上次在秋水湖心亭,給大師留下心理陰影了啊。也罷!”
說完,一手掀開外面的布,将畫打開,露出畫上的東西。
“怎麽有血?”明智大驚,再看着畫上狐貍蜷縮在一起,明顯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旭娘慢慢裹起畫卷道:“暮月身上有你的符紙,你能監視無憂樓一切,不知道畫上為何有血?”
提起暮月和符紙,明智臉色有些尴尬,他自诩正派修行之人,卻用符紙操控他人,此等行為若是叫世人知曉,他還會是德高望重的大師嗎?
“莫施主也不必下這麽重的手吧。”
重新卷好畫的旭娘看着明智道:“我也是怕你控制不住她,我先傷了她,大師也不必多費力氣了。現在可以交換了麽?”
明智欣喜點頭:“當然可以!”
當明智數完,旭娘沒有靠近,擡手将畫抛了出去,明智也将手中的小瓷瓶抛出,當畫卷和瓷瓶在空中交換位置,雙方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明智如獲至寶的捧着畫卷撫摸起來。
他已經感受到靈狐的氣息,那純粹的靈力在畫卷之上萦繞,只要他吸取了這些靈力,修為便可更上一層樓。
“按照約定,小僧以後絕對不會——啊——”
明智這般說着,忽然下一刻,畫軸冒出一股白煙,白煙直接迷了明智的眼睛,讓他疼痛萬分,一手捂着雙眼,但也不肯放開手中的畫卷。
“莫旭娘,你又算計我!”
明智捂眼痛苦大喊,下一刻,有一個陌生又嬌俏的聲音響起:“這個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人。旭娘,我說的對不對?”
旭娘勾起嘴角應道:“對!”
下一刻,旭娘毫不手軟朝着明智出手。
眼睛看不見,明智只能依靠聽覺判斷,可是耳畔一直有一股嘈雜的聲音影響他,毫不意外,就是那離開畫卷的靈狐于歸。
“你明明傷了她,怎麽可能?”明智被打的節節後退,但仍舊不敢相信自己被旭娘耍了兩次。
旭娘沒說話,于歸先解釋了:“傻子啊,這還想不通,那是我和旭娘演戲騙你啊。”
是啊,這還想不通嗎?
不能視物的明智胡亂防備,無法主動攻擊,本就不是旭娘的對手,現在更不可能。
吐了一口鮮血,明智整個人趴在地上,原本模糊的眼睛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想來是于歸靈術不精,只能暫時迷了明智的眼睛。
“旭娘好厲害,終于抓住他了,這次定要把他送到官府,一直關着他,免得出來後又抓我。”
于歸在旭娘耳畔不聽的絮叨,但旭娘面無表情的再次用畫将其封住。
明智有些不解,他用力擡頭,看着一雙白色,繡着茉莉花的鞋朝他走來,随後停在眼前,又蹲了下來。
旭娘面容平靜的看着明智,猶如看着一個死物。
明智雖敗,卻罵旭娘道:“那狐雖有靈,卻是個異類,你為了異族一個畜生,殘害同類,你簡直該死啊!”
面對明智的謾罵,旭娘并不惱怒,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
“修行之人修成你這樣也真是少見,到這個地步都還死不悔改,像你這樣的人,還活在世上幹什麽呢?”
旭娘似乎是在對明智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聽出旭娘話中含義,明智明顯慌了一下,但很快就放聲大笑。
“你并非普通的修行之人吧?所以你是不能殺人的,否則必遭反噬。就算你下手的人也是修行之人,仍舊會有影響,所以你不能殺我,不——是無法殺我!哈哈哈——”
想通這一點,明智大笑起來,随後又是連帶吐了好幾口血,但是旭娘面無表情的抽出匕首,朝着明智脖子刺去。
“你怎麽敢?芙蓉醉的解藥——”
“芙蓉醉并非你所制,而是從別處得來,那你又怎麽可能有解藥呢!”
明智的話還沒說完,旭娘替他補充了後面的話,随後毫不猶豫的抽刀。
一瞬間,大股大股的血噴湧而出,甚至濺到了旭娘白色的繡鞋上。
明智已然無法說話,整個人不斷抽搐,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旭娘。
為了永絕後患,旭娘不顧反噬,下手殺了明智。
這下子,她真的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