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後, 鳳七七本有意避開常焱以免尴尬,友誼的小紙片一被捅破, 他們又如何能同從前一般相處。
但是,她似乎想多了。
她低估了常焱的臉皮厚度。
自從鳳七七表示對他沒那意思後, 常焱非但沒有沮喪反而像打了雞血一般,比以前還死不要臉的天天纏着她跟個死老太婆一樣不厭其煩的在她耳邊念叨,“阿七,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鳳七七轉身走,他便立即追上去,鳳七七回房他就跑去她窗邊上蹲着, 連鳳七七上茅房他都在外面守着,想甩都甩不掉!
就算期間被帝君黑着臉給甩手丢出了老遠,他還是能立即原地滿血複活的又跑回來, 笑得一臉吊兒郎當地沖她招手,“阿七, 爺又回來啦。”
鳳七七只能仰天長嘆。
這導致幾天下來鳳七七已經完全對常焱說喜歡她免疫, 任常焱再怎麽說也不會有啥羞赫感受, 之前的愧疚感也是煙消雲散。
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找根針來将常焱的嘴給縫上!
鳳七七做飯的時候,常焱就支着下巴,半眯着那雙狐貍一樣妖孽的桃花眼将她瞅着, “說吧,阿七,你要怎樣才從了爺?”
鳳七七咬咬牙, 将菜刀往案板上一扔,怒吼道,“從你大爺!!”
因受不了他,她也不想做飯了轉身就走,常焱還在他身後喊着,“阿七,我大爺頭發都白了,硬件設施也跟不上啊。”
鳳七七捂住耳朵跑開。
常焱在鳳七七身後笑得一臉痞氣,沖她大喊,“阿七,我不會放棄的!”
看着她漸遠的背影,常焱的笑容才漸漸淡下來,帶着幾分苦澀。
他從來都那樣了解她,知道怎樣就能讓她不再為難。
那個笨蛋啊……
他收回視線,看向了竈臺裏幽幽燃着藍色火光的月石,扯出一抹苦笑,輕聲道,“阿七,我送你月石,并不只是月石有相思之意,月石對我,曾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啊,在你出現之前。”
鳳七七走到半路才想起來剛才自己甩下常焱走了,幽冥火種還留竈臺裏呢,她遂又半路返回,回到廚房的時候常焱已經不見了人影,她從爐竈裏掏出幽冥火種,看着手裏這顆泛着美麗藍光的火種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已經記不得這顆火種是常焱什麽時候送給她的,那時候她還不知幽冥火種也叫月石,更不知其可表相思之意。
鳳七七擡起頭看向門外,看着門外金砂般撒下的陽光,輕輕眨了眨眼睛,她想,常焱這般撒潑耍賴,也是為了讓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吧。
她将月石攏住放在胸口,柔聲道,“常焱,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鳳七七走出廚房後忽然又想起來自從她六哥把小白帶來後,這幾日她就再沒再看到過它,這裏不比箕尾山,她遂想,小白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該不會被哪家的貓給叼了去吧?!
誠然她覺得小白沒有那麽弱,但如果它遇到的是只彪悍的漢子貓呢!!
這樣想着她就有些擔心了,遂在庭院裏四處找着小白,“小白,小白,你在哪兒啊,你倒是露個腦袋出來我瞧瞧啊!”
這麽喊完,一處屋檐後果然探出了個白色的腦袋。
“诶,小白,你在這兒啊,你跑房頂上去幹嘛?快下來。”
小白仍是不動,只是睜着雙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鳳七七覺得奇怪,“小白,下來啊!你不下來我上來了啊。”
聞言,小白一縮頭便又不知去了哪兒,鳳七七正欲飛上去逮她,身後卻傳來個聲音,“小七。”
鳳七七頓步轉身,“六哥,你怎麽出來了?”
“自是來找你。”
“找我做什麽?”鳳七七忽的一驚,立馬瞪大眼,“六哥你不是就要走了吧!”
胤六笑笑,“不回去了。”
鳳七七自是驚喜,但以往她在南海時他雖經常來看她,卻因族中事務繁瑣往往只留匆匆幾日便走了,她遂問,“那族裏……”
“你放心,我已用知鶴托信告訴大哥要過段時間再回去,若大哥忙不過來,我再回去便是。”
鳳七七笑起來,“六哥可是喜歡白鹿原不想回去了?”
胤六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想多陪陪你。”
來鳳來客棧這幾日,他發現只幾月未見,小七身邊便出現了許多人,雙眸異色沒有靈力的貓妖小八,常抱着張木琴的紅衣女子月娘,竟還有氏羌國帝女,女娲後人孟蘅與天界戰神元翊。
他很欣慰她此來交了這麽多朋友,但與此同時,他也隐隐有些擔心。
這些人大多來歷不明,人心叵測,他不知小七與他們在一起是否會有危險。特別是那只看起來柔弱無害的貓妖,按理來說,沒有靈力妖是不可能化成人行的,那只能說明他并非沒有靈力,怕是靈力被人封印了,但會被封印靈力的人大多不是十惡不赦便是法力強大,總之都不會是簡單的人。并且,他那雙異色的雙瞳實在過分妖異,給他一種很邪氣的感覺。
而作為女娲後人的孟蘅不好好待在氏羌國怎會出現在此地?他們氏羌國在最西邊的泾谷,位置偏遠,且一向與世隔離,那裏發生了什麽他們外界根本無法得知,她是女娲後人,理應是要守護她的族人子民的,但此時她卻出現在此地,這未免有些奇怪,而且還是同天界的人在一起。
那個叫月娘的女子,他說不出哪裏不妥,卻又隐隐覺得這樣一個風塵女子與他們生活在一起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總讓他生出她別有目的的懷疑。
想到這些胤六在心底一陣哂笑,“怕是我太過草木皆兵了。”
只是事關小七的安危,他無法不警惕,畢竟他再不允許他自己再犯同樣疏忽的錯誤,再次置小七于危險之中,小七不能再出事了。
他本想來看看她,将鳳凰花送給她後便會箕尾山,但現在看來他怕是不能抽身離去了,雖然有帝君在她身邊,但還是他仍是放不下。
想到帝君,他又補了一句,“如果帝君不介意的話。”
“帝君?”鳳七七笑着擺了擺手,“你是我六哥他不會介意的。”
胤六欣然一笑,“看來帝君對你很好。”
“帝君啊。”鳳七七捧着臉想了想,想着想着就笑了起來,白皙的臉頰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紅雲,“嗯,他對我很好。”
胤六看着她這副模樣,無奈笑笑,“為何一說到帝君,小七你就跟提到自家夫君一樣?”
鳳七七立馬睜大了眼睛嗔怒瞪向他,“六哥!你不要亂說!!”
“那你為何一副做了春夢的模樣?”
鳳七七氣得跳了起來,一手捂着臉指着胤六惱怒地說,“你才做春夢!你全家都做春夢!!”
胤六笑得眯起了眼睛,“這麽說,我家小七是真的做了春夢?”
鳳七七一愣,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傻,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細瓷一般白皙的臉龐漲得通紅。
半晌氣憤地跺了跺腳,嗔怒斥道,“小哥你怎麽跟帝君一個樣!”
“哦?他怎麽?”
“就愛捉弄我!”鳳七七嘟囔道,“也不知道這幾個月六哥你跟誰學壞了,以前才不這樣打趣我。”
胤六一怔,眼底浮起複雜神色,她忘了,其實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啊。
但旋即他又笑起來,“既然帝君愛捉弄你,怎麽還覺得他對你好呢?”
鳳七七氣呼呼地鼓着腮幫子,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石子落到荷塘裏,濺起晶瑩水花,鳳七七看着湖面一圈一圈泛開的淡淡漣漪,不知為何心就靜了下來,良久,她緩緩道,“帝君雖是愛捉弄我,但他真的對我挺好的,他送我淚石,總在我危險時出現在我身邊,容忍我的胡鬧,焱氣發作他會抱着我入睡,從前我那般害怕十五,現在卻一點也不怕了……其實我知道喝酒怎麽可能治好我的後遺症,我只是想找個借口……”
鳳七七忽的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臉上臊得一陣白一陣紅,不知該怎麽把她跟帝君睡過這麽重大的事件給圓回來,最後只能跺腳道,“哎呀!我不跟你說了!”
然後就捂着臉忙忙跑了。
胤六自是震驚的,但腦海裏浮現出帝君在箕尾山時那一身白衣蒼茫的孤冷背影,他卻是嘆了一口氣。
如帝君那般經歷了世事滄桑的尊者,也不知小七喜歡上他,到底是對是錯。
雖小七還小,多經歷些感情上的挫折也未必不是一件壞事,只是他了解小七那固執的性子,她若認定了一個人,其他的人怕是再難走進她的心裏。
恐早已脫了俗世紅塵的帝君,又怎會輕易心系他人,盡管他認為他家小七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但她,怕也免不了一場傷心了。
他此生唯願護她一生平安,一世長樂,只是感情上的事,他又如何能護她不傷心呢?
他想起司命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情之一字,是這世上最難化解的劫。
帝君若注定是小七的劫數,他也無可奈何。
胤六搖頭走開,青色的瓦堆後,一個瓷白的蛇影悄然探出了頭,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們漸漸隐入人群的身影,目光森森,漆黑的眼瞳有如深淵,深不見底。
血紅的芯子從他嘴中吐出,發出咝咝的輕響,它緩緩地盤起蛇身,以王者的姿态昂立着,眼睛裏露出輕蔑眼神,自然上揚的蛇唇竟似噙着一抹陰鸷笑容。
鳳七七心如擂鼓地跑回了客棧,一進門便直接上了樓,進屋将房間給關得死死的。
她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心中滿是懊惱,懊惱她怎的就跑了,她該解釋清楚的,這下六哥肯定覺得她喜歡上帝君了,依照他那性子,她喜歡的人,他定是要一頓撮合的。
鳳七七仰頭捂臉,“這下完了。”
整整一天鳳七七都蒙在被窩裏想寫該怎麽給胤六解釋,但苦思一天卻無結果,心亂得什麽都想不出來,于是曾經那個大膽的想法又從她心底冒了出來:或許,她真的喜歡上帝君了。
這是她第二次有這個想法,但這一次她沒有像第一次那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她開始認真思考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帝君,因為帝君不日便要離開,如果等帝君走了她才恍悟她喜歡上了帝君,她定會懊悔一生,懊悔喜歡上一個人,卻連一句喜歡都未說出口。
帝君那樣的人,怕是早已冰封了心,喜歡上他是沒有結果的。因為這樣,因為不想傷心,她想,所以她才一直在逃避吧。
她取出往生鏡,手指輕輕拂過鏡面,一幕幕畫面出現在鏡中,有閉着眼睛美好的面容,有星空下他淡笑的側臉,有人群裏他清朗無雙的背影,還有他牽着她走時與他相握的雙手……
每一幕,每一個畫面都是帝君的身影。
不知從何時起,她便偷偷地将他的容顏私自收藏,也不知何時起,六哥送她的往生鏡裏,卻只有他一個人……
她凄然的淡淡一笑,原來,她是真的喜歡帝君啊。
———————今日小段子————————
常焱見啥表白都不行,遂又用上了苦肉計
常焱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氣息奄奄的問鳳七七:阿七,如果我要死了你會怎麽樣?
鳳七七面無表情:我現在就回去給你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