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後, 無論鳳七七怎麽求帝君,帝君都不再陪她出去, 還勒令她不許出去,若被他知道她偷跑出去他就再也不給她買糖葫蘆, 鳳七七淚目,直道帝君心太狠。
一日,見鳳七七又扒在帝君房前求他讓她出去,元翊便問她為什麽出去還要獲得帝君的同意?
鳳七七想起之前帝君對自己說過被抓去的事不能說,于是只能撇了撇嘴道,“帝君擔心我出去被人販子拐賣了。”
“……”
她雖不肯說,機智如他, 也是猜得八九不離十。
每天呆在這小小的客棧裏,鳳七七覺得她快瘋了,偏偏常焱還經常站在客棧門外幸災樂禍地調侃她, “阿七,要不要我回來給你帶只雞腿啊~”
鳳七七氣得恨不得把他胳膊扭下來當豬肘子啃!
七天後, 鳳七七終于忍不住了, 趁帝君把自個兒關房間裏, 偷偷同小八跑去抓魚玩。她不敢玩兒太久,在抓了一簍錦魚後便意猶未盡地同小八抱了一簍錦魚回忙忙逃回客棧去了。
結果剛到客棧門口,鳳七七便看到了一身白衣長身玉立的帝君。
帝君負手現在門前, 眼神淡淡地望着她,這毫無波瀾的眼神卻讓鳳七七心中一個激靈,趕緊把竹簍丢給了小八, 不打自招的舉起手作發誓狀道,“帝君,這魚不是我去抓的!”
她低下頭偷偷沖小八擠眉弄眼,“對吧小八。”
小八點點頭,“嗯,我抓的,七七只是在一旁接着而已。”
“……”鳳七七只覺頭頂哇哇的飛過一群烏鴉,深深體會到了什麽叫論豬一樣的隊友的殺傷力!
鳳七七尴尬的沖帝君笑了笑,“帝君你是在曬太陽是吧,慢慢曬,我就不打擾啦!”
說着趕緊推着小八走了,一邊走一邊敲小八的頭,“誰讓你說我在一旁接着的?!”
“不是你說你沒抓嗎?”
鳳七七恨恨道,“小八,我現在懷疑你到底是貓變的還是豬變的!!”
帝君半垂着眼她離開,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媚然的聲音,“帝君為何一人在此?”
帝君轉身看到身後的月娘,輕笑面容妩媚動人。
月娘又問道,“可是有心事?”
帝君只是看着她,并未回答。
月娘掩面輕笑一聲,“帝君不回答,我便當是了。”
“我剛溫了一壺酒,帝君既有心事,何不妨與我共飲一杯淡酒?”月娘擡起眼看着帝君,眉眼間風情萬種,“不知帝君可受月娘一邀?”
帝君靜靜看着她,半晌,冷俊面容兀然浮現出一抹深喑風月的笑容,“美人相邀,何有不去的道理?”
月娘噗嗤一聲笑出來,嗔然道,“原來帝君也如此不正經!”
帝君勾了勾嘴角,“世間有幾個男子是正經的?”
月娘揶揄道,“可如帝君你這般的人不應早已抛卻滾滾紅塵了嗎?”
帝君笑了笑,“我若抛卻,又怎麽會在此。”
月娘嫣然一笑,“那麽就是說帝君你也會動凡心?”
“我亦有心,如何不動情?”
鳳七七推着小八慌忙地逃離帝君視線,走到拐角處才偷偷回頭看了帝君一眼,本想看看帝君還有沒有在瞧她,卻發現帝君早已沒有看她,而是淺笑着同不知何時出現的月娘說着話,容色溫柔,笑容淡然。
鳳七七愣在原處看着帝君此時的笑容,在她印象裏,帝君除了對她還從未對別人笑過,那樣的笑容本是只在她面前才有的。
小八見她停下了腳步,回頭喊她,“七七幹嘛呢?”
鳳七七這才猛的回過神,沖小八搖了搖頭“沒什麽,走吧。”
說着便拉着小八朝廚房走去,而她最後一眼回眸時,帝君仍與月娘談笑着,好像很是開心。
鳳七七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小八卻并未注意到她的異樣還高興地問她,“七七你說我是吃清蒸的?水煮的?紅燒的?還是糖醋的呢?清蒸的味道鮮美些,水煮的清淡些,紅燒的……”
小八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着,鳳七七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只是盯着地面眼神空洞無神的朝前走着,于是……
只聽“嘭”一聲,她撞牆了……
鳳七七揉着被撞紅的額頭被小八扶起,小八忙關切問,“七七你沒事兒吧?”
鳳七七扯嘴笑了笑,“沒事兒。”
剛剛鳳七七也不知她自己怎麽了,只是被這一撞之後突然豁然開朗。
什麽時候帝君只對她笑了?她跟帝君認識也不過才短短幾月,這幾月裏帝君除了自己壓根兒就沒怎麽和別人接觸過,她怎麽知道帝君只對她笑?況且萬一帝君笑的時候自己恰好不在呢?最重要的是,帝君對別人笑關她什麽事?!
況且,也是她讓帝君要多與別人接觸多和別人笑笑的啊?現在帝君跟大家相處得很好,她應該欣慰才是!
但即使是這樣想着,鳳七七仍覺得心裏堵堵的,很不是滋味,這般感受自是十分異樣,又引來鳳七七一陣思索,想了半晌,她将原因歸結于是她看月娘不順眼,帝君沖她看不順眼的人笑,所以她才這麽不爽,對,就是這樣!
鳳七七兀然想起她還不知道那個月娘的來歷呢,想到她剛來時,常焱還一臉熱情的沖她招手讓大家關照她,應是與她乃是熟人,登時莫名來了氣,遂對小八道,“小八,我去辦點兒事再回來給你做魚啊。”
“哦,那你早點回來。”
“嗯”,鳳七七點點頭,拍了拍屁股便怒氣沖沖地找常焱去了。
鳳七七一腳踹開常焱的房門,這都大中午了他還四仰八叉地躺床上打着呼嚕,她這一踹木門發出了一聲巨響,吓得常焱一個激靈從床上蹦了起來,“娘的,老子被雷劈了嗎?!”
鳳七七用力拍了下他腦門,“劈你個大頭鬼,起來。”
常焱看到鳳七七立馬受了驚吓似的趕緊拉過被子捂着胸,一副小媳婦兒模樣的瞅着她,“阿七,你怎麽們都不敲就進來了?!”
鳳七七一把将他揪起來,“躲什麽躲,當年你穿褲衩的時候老娘還看到過呢。”
常焱的臉立馬漲成了豬肝色,“你啥時候看到我穿過褲衩!你來東海的時候我都一千歲了!!”
“對呀,一千歲了你還在穿褲衩嘛。”
常焱怒吼,“你才你一千歲還穿褲衩,你全家都穿褲衩!”
鳳七七癟嘴道,“難道你不穿褲衩?”
常焱的臉跟變臉似的一陣紅一陣白,終于大吼出來,“阿七,你還是不是個女的!!!”
鳳七七想了想,摸腮說,“帝君說鳳凰是雌的,不是女的。”
“……”常焱已無言可對。
鳳七七又扯過常焱身上的被子,“快起來。”
常焱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大早上的,阿七你幹嘛呢?我都還沒睡醒!”
說着又一頭倒下去。
鳳七七本就火大,一腳踹他屁股上,“大中午了,還大清早!你是豬嗎?!”
常焱哭喪着一張沒睡醒的臉有氣沒力的坐起來,“到底幹嘛啦?”
“我問你,你怎麽認識那個月娘的?”
“月娘?你不知道啊?她可是花滿樓的頭牌啊!”
“花滿樓是個什麽樓?”
常焱心虛地瞅着鳳七七,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道,“青樓。”
“什麽樓?!”
常焱咽了咽口水,喏喏道,“青樓。”
常焱看到鳳七七本來就大的杏眼驟然間又放大了數倍,下一刻,他的耳朵便被她提了起來,“你個臭不要臉的!果然趁我不在就跑去逛窯子了是吧!!”
常焱被她揪得嗷嗷大叫,“阿七,你輕點兒,輕點兒。”
鳳七七正想再罵常焱,突然動作一頓,将常焱扯到她面前疑惑的問,“你意思是那個月娘是個妓女?”
常焱撇了撇嘴,打掉她的手,“什麽妓女啊?說好聽點好吧,而且人家月娘既不賣藝又不賣身。人家只是在花滿樓尋個安身的住所,體驗人間情愛。月娘可是白鹿原出了名的第一美人啊,又彈得一手好琴!連那天帝的二兒子都偷偷跑下來聽她彈過琴,剛好被我逮着,告給了他爹聽,聽說他被關在清心洞裏面壁了一個月呢!”
“二皇子跟你有仇?”
“沒啊,我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他可是天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當然要替天行道!”
鳳七七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嫉妒人家比你好看吧。”
“屁,那小子能跟我比嗎?”
“也是,你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壓根兒沒可比性。”
“……”
正當常焱愣神之際,鳳七七一巴掌拍過來,“你少他娘的跟我扯話題!”
雖然照常焱的說法,月娘她不賣藝不賣身只是有興致就彈一曲,在花滿樓不過尋個安身的地方,可她哪兒不去偏去青樓,在怎麽說那也是風花雪月的地方,想來她必也和大多青樓女子一般熟喑風月之事,怪不得身上有股勾人攝魄的狐媚勁兒。
鳳七七又問他,“那她在花滿樓待的好好的鳳來客棧來幹嘛?”
“人家想找個郎君安穩生活了呗。”
鳳七七當即瞪大了眼,“要找郎君找媒婆去啊,跑鳳來客棧來幹嘛?!”
常焱抱胸看着她,“诶,我就奇了怪了,鳳來客棧又不是你開的你可以來人家怎麽不可以來,還有啊,月娘到底是礙着你了還是磕着你了,你這麽不待見人家。”
鳳七七大吼,“她就礙着我了怎樣,怎樣?!!”
說完氣沖沖的扭身就走,走時還不忘“嘭”的一聲将門摔過來,吓了常焱一大跳,常焱摸着自己的胸口,驚魂未定,奇怪的看着鳳七七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阿七早上吃了炸彈不成?怎麽火氣這麽大?”
鳳七七只覺火氣一陣一陣的往上冒,熱氣也跟着往頭頂上冒,她遂用手不停地給自己扇着風降溫,氣呼呼下樓去找下八,一邊爬樓梯一邊還想着,真是的,找相公找來鳳來客棧,她想跟老板娘後院養的公雞配對不成?
鳳七七突然一愣,猛的驚覺,她難道看上帝君了不成?!!
但她立馬又不屑地笑了笑,想着月娘那狐媚子也太癡心妄想了吧,這東西可以亂吃,夢不可以亂做啊!幾十萬都沒人把帝君拉入滾滾紅塵,就憑她?
鳳七七走下樓輕蔑的搖了搖頭,眼睛不經意的往旁邊一瞟,霎時,她就愣在了原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慢慢轉過頭朝一旁看去,只見帝君與月娘共坐于庭中,一身紅衣妩媚的月娘正笑着為坐在桌邊的帝君斟酒,雙手盈盈地握住酒杯體貼地為帝君送到身前,帝君臉上浮現淡淡笑容,伸手去接月娘遞過來的酒杯,握上酒杯的手卻似不經意一般握住了月娘青蔥的玉指,月娘低下頭臉上浮起一抹緋紅,妩媚動人,好一幕動情的畫卷!
正當帝君要接過月娘手中的酒杯時,眼前卻突然閃過一抹藍色的身影,手中的酒杯頓時被人奪去。
鳳七七奪過帝君手中的酒杯,豪爽一飲,喝得滴酒不剩将酒杯狠狠摔在梨木桌上,“酒飲多傷身帝君還是少喝為好,要是喝多了,來個酒後亂性就更不好了!你說是吧月娘?”
鳳七七眼神不善的望着月娘。
月娘低低地輕笑了聲,“七七姑娘說笑了,月娘的酒是淡酒,喝不醉人的。”
“哦?是嗎?”鳳七七直接拉過了凳子厚臉皮的坐下,擡起頭來直直的看着月娘,“我也想喝酒了,月娘不會介意吧。”
“怎會呢?七七姑娘瞧得起月娘的酒是月娘的榮幸。”
聽她說完鳳七七立即将酒杯送到月娘面前,月娘将酒杯滿上,她一飲而盡,又推過去,月娘又滿上,她又一口吞下,眼睛直直地瞪着一臉平和的帝君,一杯又一杯的喝下。
月娘見她這樣喝酒,即使是淡酒也會醉的,遂有些擔心的望向了帝君,可帝君仍一言不發,也不制止,任着鳳七七将整壺酒一杯一杯入肚。
鳳七七并不喜喝酒,覺得這種辣喉的東西不知有何好喝,這一整壺酒下去,自然沒過多會兒,酒勁就上來了。
鳳七七只覺頭有些暈暈沉沉的,眼前的事物也開始模糊起來。
她似夢呓一般指着帝君迷茫道,“帝君,你怎麽在晃啊?”
說着她又擡手指着帝君數道,“一,二。三,四,哪個是你啊?”
月娘看着她如此憨态忍不住垂眸低笑了一聲,再擡頭便見鳳七七軟軟的趴在桌子暈睡了過去。
帝君這時才垂下頭去看因醉酒而睡着了的鳳七七,她白皙的臉龐浮上兩坨淡淡的紅暈,閉着眼睛模樣乖巧得像個偷吃了米酒的孩子。
“月娘見笑了,小七太愛胡鬧。”
月娘笑笑,“七七姑娘性子活潑甚是可愛。”
帝君起身輕輕抱起鳳七七, “今次小七醉了,下次我再來喝月娘的酒。”
“好,我等您。”
帝君轉過身抱着懷中熟睡的鳳七七朝堂內走去。
月娘倚在石桌上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嫣紅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帝君将鳳七七抱入房內輕輕放在床頭,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她,她臉上浮着的紅暈更濃了些,細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撲朔着。
他遲疑的伸手,極緩極輕地撫上了她沉睡的面容,神色複雜。
良久,帝君垂下眼眸,收回了放在鳳七七臉上的手起身準備離開,卻發現衣袖不知何時已被她抓住,即使睡着了她還是喜歡這樣抓着他的袖子,她縮起身子靠了過來,在他衣袖上蹭了蹭,像只溫順的小貓。
帝君皺了皺眉,想将她手松開,卻在握住她滾燙的手時想起今晚又是十五,她的心疾又該犯了。
他無奈的笑笑,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從不知年月的他,竟習慣了去記住每月的這一天,習慣了在這一天,抱着她讓她安眠。
幾十萬載的歲月帶走了他體內所有溫度,變得寒冷冰涼,那種涼徹心骨的冰冷,這數萬年來,他甚至都常常覺得十指僵硬冰涼,只有抱着她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一點溫度,那樣溫暖的溫度,抱着她就跟抱着一個小火爐一般,也不知是何時這溫暖便一點點融化了他心底萬年的冰冷,若非在不庭山迷瘴林,他可能到現在也不會正視他對她的感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就這麽抱着她,一直,一直……
只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