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情絲
明智沒想到不過是追一只靈狐,布了一個局,靈狐沒抓到,卻被人破了局,還讓縣令來抓他,讓他在這小小的福來鎮吃了虧。
想不到這盈尺之地,居然還藏有高人。
牢房中,明智趴在茅草上,嘴裏不斷哀嚎。
他起了歪心思,想要煉制那靈狐來提升修為,卻又不想造殺孽,但那不過一只狐貍,明智不覺得抓有什麽錯處。
所以他不敢傷人。
平白無故挨了頓板子,明智心有不甘。
眼看牢房衙役來送飯,明智連忙問道:“施主,能否告知一下,鎮上百姓身體不适,是被何人所救?”
之前明智還是鎮上人人敬仰的大師,現在不過是個滿嘴胡言的階下囚。
那衙役放下飯冷笑一聲:“還能有誰,當然是咱們福來鎮的善人仙子旭娘所救。你這個面慈心惡的和尚,想下毒騙財,等着被砍頭吧!”
說完,那衙役罵罵咧咧的走了。
聽到旭娘這個名字,明智雙拳緊握,他倒要看看,這叫旭娘的女子,是何方高人?
明智所犯之事屬于投毒,是極其惡劣的行為,當真是判他砍頭都不為過。
但是考慮到投的并不是毒藥,只是普通的軟筋散,且沒有造成人員死亡,曹縣令也不想離任之際,自己管轄地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死囚。于是判了二十大板和一個月的□□。等他離任之後,再放這個和尚出來。
福來鎮的百姓身體重新恢複,旭娘的無憂樓自然的重新開門做生意。雖然偶爾有抹黑旭娘的聲音,但是在福來鎮,大多數人都是很喜歡旭娘,外加這次旭娘采藥救了他們,更有不少人都去無憂樓光顧。
旭娘站在櫃臺後清算着賬本,玄月小小的身影忙的腳不沾地。
“旭娘,你就真的不考慮在招幾個店小二?我們都快忙死了。”
旭娘頭也不擡的撥着算盤道:“我養你們九個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海洋花錢請店小二,我……”
說到這裏,旭娘突然愣了一下,玄月也愣住,而剛剛結算了一桌客人飯錢,和玄月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兒令言小跑過來,把錢放在旭娘賬本旁,就拉着玄月走了。
令言笑聲對玄月道:“你還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玄月嘟嘴:“又不是我提的,是旭娘自己提的。”
現在無憂樓那裏還有九個孩子呢?端月已經走了,只有八個孩子了。
旭娘把錢收好,合起賬本嘆了口氣。
還是将情絲全部都給那狐貍吧,到時候自己變成一個無情無欲之人,就不必在想這些沒心沒肺的臭家夥。
“于歸。”旭娘找到狐貍,帶着些輕松的語氣道:“将我的情絲抽走吧,再幫我實現一個願望。”
于歸興奮,立刻生了爪子朝着旭娘而去。
“我……”閉眼的旭娘突然有些猶豫:“失去情絲後會變成一個冷血無情之人嗎?”
于歸一邊操作一邊說:“當然不會,你的愛情越發濃烈,情絲就越多,我只要一縷情絲,不會影響你的。”
情愛越發濃烈,可是現在的旭娘,在愛情上,已經沒有所愛之人了。
很快,于歸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哈——我虧大了,你的情絲全都是斷裂的,根本都不能要。”
于歸不滿的驚聲尖叫,旭娘睜開眼,雙眸平靜的看着有些炸毛的于歸。
“幸好我還沒有實現你的願望,否則真的就虧大了。”于歸氣鼓鼓的說道。
對于于歸的過河拆橋,旭娘不似以往生氣。
“我從明智和尚手低綁了你,你現在卻說幸好沒有幫我,究竟誰更過分啊?”
于歸語塞,抿了抿嘴,收起炸裂的毛,甩了甩尾巴:“那……那都已經這樣了,要不等你重新有了情絲,再給我吧。”
聽到這話旭娘笑了,不似往常的潑辣和狡詐,而是笑得溫柔又破碎。
“那你可等不到了,我應該……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因為我已經不相信人這種生靈。”
“可你自己也是人。”于歸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旭娘聽到,但卻糟了旭娘一記白眼。
于歸離開乾元山還不就,遇到的第一對人就是青風和鳶時,那個時候青風和鳶時看不見她,可是他們二人身上的情絲太吸引她了,叫她不願離開。
對于人這種生靈,于歸還不了解,但她極為好奇,連忙上前詢問。
“那你聊聊原因呗!”
看着于歸這欠揍的表情,旭娘毫不猶豫地擡手在她額頭一個暴擊。
“做好你的狐貍,人類的世界很複雜,你少沾惹。幸好你沒有實體,否則被剝了皮可沒地兒哭去。你不實現我的願望,我就不給你情絲。”
說完,旭娘擡手,一根紅線纏住了于歸的腳,随後紅線消失不見,但是于歸想去哪裏,都逃不出旭娘掌心。
“啊啊啊——你真的是最毒婦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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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麽多年,旭娘的生活真的是太寂寞了,不是沒有婚嫁的那種寂寞,而是孤身,連說話的人都沒有的那種寂寞。
她收養了這麽多孩子,讓她的生命終于再活了起來,幫助了福來鎮很多人,受他們喜愛,讓旭娘覺得活着有意義。但是這些都沒有遇上于歸更叫她開心。
于歸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裏梵天谷的世界很近。
在梵天谷的百花川,她家裏也種着一院子的茉莉花,就像現在一樣。
旭娘坐在搖椅輕搖着團扇,看着那零星的茉莉花,悠閑地閉上眼睛。
耳畔有些細碎的聲音,旭娘覺得有些吵,但聲音又不是很大,開始還能忍忍,後面實在忍不了,旭娘睜眼坐起來,便看見那白團子狐貍于歸在院子裏發瘋。
“做什麽呢?吃錯藥了?”
于歸用爪子抓住一只蝴蝶,又用嘴撕咬着。
“嘿!當真是奇了,都秋天了,居然還有蝴蝶耶。”
于歸玩兒的不亦樂乎,絲毫沒有察覺在自己說完蝴蝶之後,旭娘眼中閃過的怒火。
“你—說—什—麽—?”
“我說蝴……”
旭娘站起身的巨大陰影籠罩着于歸,于歸察覺不妙,立刻撒了爪子逃命去了。
“你是狐貍不是狗知道嗎!!!”
旭娘大喊,随後視線落在地上那已經不成型的黃色蝴蝶上,蹲下将其撿起,旭娘眼中有些無奈。
蝴蝶究竟帶回來關于端月的什麽消息,旭娘已經無法知道了。
罷了,她盡力了。
起身,看見廊下站着兩個僵住的小人兒,正愣愣的看着她。
“我說吧,自從端月姐離開後,旭娘最近有些不正常。”玄月小聲道。
“我已經看見了,不用你重複。”令言也壓低了聲音。
旭娘看着二人笑的溫柔:“這麽閑,是大廳的客人不用招呼了?還是功課做完了呢?”
二人立刻異口同聲馬不停蹄的離開:“我們這就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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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縣令即将離開之際,衆人都得知他專門撥了錢,要重新修繕這裏的學堂,這叫百姓為之動容,紛紛高呼曹大人是個好官。
曹縣令聽着外面的百姓這般說自己,心裏美的不行,一直耿耿于懷丢了一千兩,現在又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了。
一月之期已到,新的縣令已經來了,曹縣令和新縣令辦了交接,便帶着家眷離開了。
而那關了一個月的明智和尚,自然也被放了出來。
他圍了頭巾,喬裝成一個普通百姓站在無憂樓外,看着來來往往的客人進進出出。
受了三日,明智算是摸清了無憂樓的基本成員。
這日下午,玄月和令言一起從學堂回無憂樓,卻被明智攔下。
“這兩位小友,請問你們是無憂樓的人嗎?”
玄月點點頭:“你是誰?有事嗎?”
明智笑呵呵的從懷中拿出一個荷包:“這個是剛才我撿到的一個荷包,我瞧着掉荷包的那個年輕姑娘進了無憂樓,本想去還給她。可是我這身打扮,怕無憂樓不會讓我進去,就想請你幫忙,把這東西物歸原主。”
明智現在的打扮确實像個乞丐,而玄月和令言本不想幫忙,但是看見荷包上繡着一個月字,便猜測這可能是某位姐姐掉的。
“謝謝你了,我應該知道荷包的主人是誰,我會還給她的。”
說罷玄月拿了荷包,給了明智幾個銅板以作感謝,便小跑着離去。
“也不知道這個荷包是哪個姐姐掉的,看我不詐一番零嘴兒。”
令言也想看看,便追了上去搶:“讓我打開瞧瞧。”
玄月拍開了令言的手:“沒禮貌,女孩子的荷包你們男孩子怎麽能随随便便碰。”
說話間,二人打打鬧鬧進了無憂樓。
大姐端月不在,二哥令聞名字沒有月,所以這荷包的主人只剩下三姐暮月、四姐梅月、五姐榴月、六姐荷月、七姐桐月這五個人身上了。
玄月挨個挨個問了一圈,最後确定了荷包的主人是三姐暮月的。
“回來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當時沒發現荷包掉了,正準備去找,你就給送回來了。”
“你快檢查檢查,看看丢東西沒有呀!”令言急忙道。
玄月掐了令言一下:“要是丢東西了,你是不是說被我拿了?”
令言有些不滿的小聲嘀咕:“反正東西一直在你手裏……”
“好了。”暮月簡單看了看:“東西沒少。”
玄月嘿嘿一下:“那暮月姐姐,你是不是得好生感謝我一番。”
暮月呵呵一笑,彎腰摸摸玄月的頭:“我的好妹妹,謝謝了,等下次你再犯錯,旭娘罰你抄書的時候,我會替你求情的。”
“哎呀,你也太沒誠意了吧。”玄月和令言都上前揪着要離開的暮月,非要讓她給買零嘴兒。
三人都沒有發現,暮月腰間的荷包隐隐泛着紫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