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忘憂更憶癡心苦(一)

【流年】

當歸華宮的雪融了的時候,便又是一年春天到來了。

歸華宮的窗口掠過星光和月亮,朝霧與夕陽,飄過秋葉和春蟬,夏花和冬雪。季節和歲月幾番變幻,我已經在這裏度過了不知是第幾個春秋。

歸華宮地方很大,也很荒涼。殿門之外有許多繁花枝葉環抱,但是寂靜得只有風聲。我一個人踏步在方圓一裏之遙的院子裏,看着院子盡頭的栅欄和大樹,沉默不語。

歸華宮的盡頭亦是一株檀木,它看起來比檀宮裏其他十一株檀木都要修長些,枝葉繁茂,花葉缤紛。檀木之外是風阡留下的結界。這結界很是巧妙,它對仙神之身而言只不過是一團空氣,對泥土之身的凡人來說卻是無以穿透的壁障,用來囚住我,那是再合适不過。我被幽禁在這透明的看不見的籠子裏,每日只能透過樹葉縫隙看到外面檀宮的風景,一年一冬夏,一歲一枯榮。

而風阡自始至終沒有再出現過。

枝頭花紅,又是一年的三月之末,在歸華宮這些年裏,每年春夏之交,白其仍然會按時到來,獨自為我完成考校的任務。今日照例應是白其前來代替風阡考校我法術的日子,我早早起身,不知它何時會來,便坐在了樹下,沉默地等待着。

“蘭寐?”一個聲音忽然傳來。

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我微微一怔,擡起頭來。

竟是雲姬。她身着一襲慣穿的鵝黃色天衣,正站在不遠之處,一臉驚訝地望着我。

歸華宮的結界對她不起作用,雲姬輕而易舉地便走了進來。她走到我面前,低頭看我,愕然道:“我說怎麽好久好久沒見到你,原來你被主人關到這裏來了?”

我無言。

很快,雲姬驚愕的神色就轉成了洋洋得意,道:“蘭寐,我早就說過,你一介凡間賤女,竟敢肖想風阡神上,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你看如今,遭報應了吧?”

我眉頭一皺。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怎麽還只會這兩句話。神女的腦子,都是這麽一根筋的嗎?

我站起身來,忽然問道:“雲姬,從我們上次見面到現在,有多久了?

雲姬一愣,想了想,道:“大概有……二百年了吧。”

二百年?

“二百年……”

我喃喃道。

二百年,對于一個普通的凡人而言,已足以度過幾番人生風雨,足以忘卻幾世的悲喜記憶。而對于我而言,卻只有日複一日不變的風景和寂寞。二百年裏,我每日除了修煉,還是修煉,連時光的流逝都不曾在意。歲月過得太久,我甚至忘記了它們存在的意義。

雲姬忽然道:“你……你在這裏悶不悶?如果悶,我可以天天來找你說話啊!橫豎你走了,主人也還是不肯見我,我也可悶得慌了……”

我搖了搖頭:“天天同你說話,我只怕早晚會被你剋死。你還是回去吧。再見了。”

說着,我轉身就欲離開。

雲姬一愣,跺腳怒道:“蘭寐!別給你臉不要臉!哼,以前本公主看在主人面子上不為難你,今日你既然已經被主人放逐,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她話音未落,我背後突然襲來一陣疾風,一下子将我的頭發吹得紛亂,夾雜着尖銳的東西刺上了我後頸和身體。

我眉頭一皺。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這雲姬還真是驕橫。我低頭一看,落地的那些尖銳之物都是火紅的狐羽。

覺得我在風阡那裏失寵了,所以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了?我轉過身來,袍袖一揮,驟風從我袖中澎湃而出,讓她放出的那些狐羽盡皆反了方向,沖她自己刺去。雲姬吓了一跳,後退兩步,不甘示弱,忽然雙手舉起,一朵烏雲忽然自天空出現,剎那間引來天雷滾滾,雷鳴電閃就要向我的頭上劈來。

我目光一沉,不等她口中念完咒訣,已舉手将那雲中的雷電之氣借來,剎那間幻化成數百刀劍,倏然間盡皆向着雲姬刺去,雲姬冷不丁一驚,而那些刀劍已然刺透了她的衣袍,将她整個人都釘在背後的檀木之上。

雲姬動彈不得,驚慌失措:“你,你幹什麽!”

我仰起頭輕輕一吹,那朵烏雲已悄然間飄到了雲姬頭上,雷鳴隐隐,好似下一刻就要瀉下一番傾盆大雨。

“我什麽也沒做,只是拿你放出的東西吓吓你自己罷了。”我好整以暇地說道。

雲姬瑟瑟發抖,不可思議地看着我:“蘭寐,你……你不是個凡人嗎?為什麽……這麽厲害……”

我淡淡一笑。我是凡人又如何,你是神女又如何?雲姬這個嬌生慣養,天天只想着如何引起風阡注意的狐貍公主,如何比得上我這個五百年來日日苦修的練家子?

我袍袖一揮,收去了烏雲和刀劍,雲姬突然間脫了束縛,一個踉跄險些向前跌倒。

“回去吧。再來這裏鬧,小心我割掉你的狐貍尾巴!”我威脅道。

雲姬恨恨地瞪我一眼,口中咬牙喊了幾聲:“臭蘭寐死蘭寐!你現在威風一時,以後總有你的苦頭吃!”最後還是忿忿地跑走了。

待雲姬跑得不見人影,我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鶴唳。

我轉身看到白其正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昂首而立。

我一愣:“你什麽時候來的?”

白其叫了一聲,歪頭看我,目光中似是有嘆服之意。

我知他是看到了我與雲姬的一番争執,微微一笑,道:“我可是今非昔比了,白其。如今我再同你打鬥,你可未必能贏我。”

在這被囚禁的二百年裏,白其算是我唯一的夥伴,因他每年春末都會按時到來,照例為我考校法術,順便聽我說說話,解解煩憂。我們已不如初見那時針鋒相對,而是成了相當好的朋友。只是白其鐵面無私,每次來考校我法術,我總還是同它差那麽一點點,難以制勝。不過這一回與上次不同,我在歸華宮心無旁骛二百年,終于在最後的一年裏将所有五行法術都練到了最高境界,于是今日信心滿滿,一定要勝它才可以。

白其沒有回答,它垂下眼睛,從羽翅裏銜出一塊錦帛,示意我上前。

我一怔,走了過去,伸手将那錦帛從它喙中接過,展開一看,雪白的錦帛上面只寫着兩個墨色的字:“終回”。

我識得這字,是風阡的手書。

我擡起頭看向白其,愕然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白其看着我不答。

終回,終回……

我忽然明白過來:“主人意思是……這是最後一次考校?”

白其點了點頭。

我一愣,喃喃道:“難道是說……我今日若能通過考校,我就可以出師了?”

白其微微颔首。

“那如果我通過不了……”

白其神色肅然。

我心下一沉。

若我無法通過,那麽我在檀宮的五百年時光,豈不就算是全然虛度?如果我無法出師,是不是要被他在這裏關一輩子?

可是如果我能通過白其的考校,也就是達到了可以為他去做“那件事”的程度。一旦完成了他交給我的任務,我或許就可以擺脫這一切,甚至可以帶着哥哥和族人們永遠離開這裏……

我緊緊握住那錦帛。

所有我今後的命運,都系在今日的考校上。

白其昂起頭,展翅高鳴一聲。

我輕呼一口氣:“白其,承讓了。”

【忘憂】

白其一聲長唳,突然展翅飛上空中,勁氣如疾風般向我襲來。我反身躲過,倏然間一揮袍袖,将方才從雲姬那裏收來的烏雲重新放出來,剎那間天空中風雲際變,電閃雷鳴,漫天大雨如傾盆般灑下。

我一出手便是白其最忌憚的水術,白其卻早就料到我的意圖,不待那雨水落地,一翅拍過,将那風雲和雨水全部向我轟來,我忙急急後退,收回烏雲和雨水,屏氣凝神,施展出畢生所學之法術,同它作戰。

我拼盡全力将練到上乘的各種法術使将出來,白其亦是在極為認真地同我切磋,然而它似是不肯給我任何機會,出招淩厲,靈氣磅礴,檀木的花葉在空中如旋風般飛舞。從正午到日落,我們堪堪已經糾纏了有三個多時辰。我漸漸感到體力不支,但白其卻絲毫沒有厭戰的模樣。

越到後來,我越是無還手之力,被它打得節節敗退,只能咬牙硬撐。我不禁懊悔自己輕敵,雖然打贏雲姬那個草包不在話下,但面對身經百戰的萬古靈鶴白其,我顯然還是差了一截。

如果我輸了……

我心下一沉,不行,我不能輸!可是……我該怎樣才能戰勝白其?

左支右绌之中,我忽然想起一事。

四百年前,我第一次僥幸擊敗白其,是因為彼時我耍了個小小的花招,用了一招幻術。那時我将檀宮的花葉變成水滴的模樣迷惑了它,使得它驚慌敗退。白其神力超絕,臨敵經驗亦是豐富,但唯一的弱點,就是似乎對幻術頗為不敏。

如今故技重施已不可能,不過……

我心念一動,此時白其一個翅風襲來,我轉身躲過,驟然間回身。

“忘憂更憶,憶往由心,心息夢斷,皆為幻景——”

我迅速念出一句咒訣,袍袖一揮,整個歸華宮忽然堕入一片迷霧。

白其突然一怔,收起雙翅,停落在了地上。

我跑到檀木之後躲起來,透過綿綿落下的花葉悄悄觀察白其。

迷霧中燭光點點,白其轉頭看着四周景象,似是陷入了迷茫和困惑。

看起來居然成功了。我心道。

這是一個幻境,名為“忘憂”,是我最近新從一本術書上學來的。

那術書上說,這“忘憂幻境”可以幻術之法重現一人最刻骨銘心的回憶,甚至可以将他最赤誠的願望幻為真實。彼時我只是一時好奇,就将它的咒訣和手法記在了心中,至今尚未曾用過一次,但方才一想到可用幻術致勝,我第一個便想到了忘憂幻境,就這麽冒然施放了出來。

不過……我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難道去偷襲白其,讓他在被迷惑的時候趁機打敗它?

不行,那樣似乎有些不太光彩。

我搖搖頭,心下不禁有些後悔,那怎麽辦呢?那術書上只說了該如何造這幻境,卻沒有說如何将幻境破去,那這麽一來,我只能……

我尚在胡思亂想,突然發現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迷霧漸漸散去,我面前一亮,歸華宮竟全然變成了另一個地方。我發現自己像是置身于一處山嶺,山嶺遠處有瀑布聲響,飛流直下,近處奇樹奇花,滿目滿耳的鳥語花香。正值快到日落時分,晚霞灑滿大地,紅花綠野,碧水藍天,美不勝收。

忽聽得遠方陣陣鳥鳴,我擡起頭,看到遠方天空裏有兩個點自遠及近。打頭那個赤色的點漸漸顯出輪廓,一只紅色火鳥飛來,輕巧地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名紅衣少女。她身姿輕盈,容顏嬌美,落地後正要擡步向前,忽然天空又傳來一聲鶴唳,響徹天際。

紅衣少女一驚,急忙回頭看去,只見身後一只白鶴也緊跟着飛來,落在她身後的山石上。

白鶴落地的瞬間,變成了一名容貌極為俊俏的少年。他瘦削而高挑,一襲白衣,紅冠黑帶,下颔尖尖,表情有些高傲,但絲毫不減其超凡脫塵的仙氣。

紅衣少女被他吓了一跳,驚慌道:“白其!你,你做什麽啊?”

我聞言大吃一驚,瞠目結舌。

這是……白其的回憶?這名白衣少年,就是白其的人形?

青色山嶺上,白其對少女挑了挑眉:“我做什麽了?我什麽也沒做啊!”

紅衣少女跺腳嗔道:“說好了不跟我來裂帛嶺的,你怎麽又跟我來了?”

白其哼了一聲:“怎麽,我怎麽就不能來這裏了?你這裏是陰曹地府,還是九天神境啊?”

紅衣少女吐了吐舌頭,道:“都不是啦,只是我們火鳥一族的栖居地,你這樣貿然前來,被我爹娘看到就不好了。”

白其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喜歡跟着你?若不是你烤的魚兒香,我才懶得來找你呢。”

紅衣少女笑道:“你身為一只鶴居然怕水,還不敢自己下潭捉魚兒,你羞是不羞?”

白其瞪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說:“現在天快黑了,我餓了一天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再給我烤魚吃?”

紅衣少女似是拿他沒辦法,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暮色籠罩了山嶺,她升起一叢篝火,拿竹簽穿起從潭間捉來的魚兒,在火上烘烤,香氣四溢。

白其坐在一旁,毫不客氣地拿起就吃,大快朵頤,一邊贊道:“好吃!”

紅衣少女輕聲道:“白其,其實我每年都能獲準出嶺一次,我在外面的時候,你盡可以來找我,我會一直給你烤魚兒吃的。不過下一次,你還是別到裂帛嶺來了,一旦被我爹娘發現,你可就慘了。”

“哦?”白其毫不在意地又拿起一條竹簽,“怎麽就慘了?”

“我爹娘不喜歡外人,而且他們都是修煉了上千年的火鳥,若是尋常小妖撞上他們,只有被他們撕碎的命。我怕,我怕……”

白其哂笑一聲:“那你就當我是尋常小妖吧。”

紅衣少女半晌不語。她垂下眼眸,嘆了口氣。

篝火在暮色中閃爍着,夕陽漸漸落下山嶺,黑暗籠罩了一切,什麽也看不到了。

而在此時,場景忽然又變了,黑暗的天空上裏出現一枚橙色的月亮,夜空紅得刺眼。夜空之下,紅衣少女趴在地上抽泣,她的面前有一對身穿紅色長袍的中年男女,正低頭看着她。

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說道:“我火鳥一族的涅槃之術雖已失傳許久,但仍是能震驚神界的上古秘術之一,也是我們火鳥作為出身卑微的妖族唯一能攀上蚩尤神上的籌碼。虹嬈,你是我族中最為适合修煉此術的,屆時我們帶你去給蚩尤神上看,他老人家必定高興。”

紅衣少女哭泣着:“父親,母親,你們為何要如此執迷不悟?”

中年男子挑眉:“執迷不悟?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麽?蚩尤神上如今力量日漸強大,許多妖族都已經依附了他,我族豈能甘居人後?待到他日蚩尤神上吞并了軒轅神部,成為天地間唯一神主,那好處更是無以衡量了!”

中年女子柔聲道:“嬈兒,你若能好好閉關修煉涅槃之術,練成之後為娘就不再禁你足,你盡可随你心願走遍天下,游覽各方境界,可好?”

紅衣少女聞言沉默了。

“哼,簡直無恥!”

夜空中橙月閃爍,暗紅色的濃夜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虹嬈一愕,急忙轉身。

白其已走上前來,冷笑道:“你們火鳥妖族不比鳳凰神族,所謂‘涅槃之術’乃是摧毀自己神魂,與強敵同歸于盡的邪術。如此代價慘痛毫不利己之事,竟讓自己的女兒去做,你們還是父母嗎?”

虹母臉色微變:“你是誰?”

虹父愕然,随即斥道:“你是何人,來我裂帛嶺作甚?莫不是軒轅族派來的部下奸細?”

“呵呵,部下?奸細?”白其不屑地一笑,昂首道,“為了一己私欲而依附于他人,與自賤為奴有何分別?這等恥辱之事,我才不會幹!”

虹父勃然大怒:“你!”

虹嬈拼命搖頭:“不,你不要管我!白其,你快走,快走……”

白其低頭看着她:“虹嬈……”

虹嬈哭道:“父親,求您放過他!白其,快走,求你了!”

白其不忍地看着虹嬈擔憂又急切的眼神,在虹嬈父親手中的光刃就要刺中他的一剎那,悄然間消失了。

場景再次變化,我眼前出現一處巨大的封閉場所,四面為牆,窗戶盡被封住,整個室內只有一盞燭火搖曳,幽暗無光。室中央有一個偌大的祭壇,虹嬈獨自跪坐在祭壇中央,低頭無言。

“虹嬈。”白其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響起。

虹嬈戄然一驚,回頭看見白其:“你……你是怎麽進來的?門上有我們族法之秘印……”

白其走到她的面前,鄭重道:“如果你想離開,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虹嬈搖了搖頭,垂下眼睛:“不,我不能走,白其……蚩尤神上就要與軒轅神部開戰了,我們火鳥一族已經依附了蚩尤神上,為他做事,也是應該……”

“虹嬈!練這種法術,無異于飛蛾撲火,你又何必……”

虹嬈擡起眼睛,燭火在她眸中搖曳,晶亮如星。

“不要想那麽多了,好嗎?”虹嬈輕聲說道,“我練功的時候,你來陪我,好不好?只是這樣,我也開心……”

白其停下話頭望着她。

“你給我講講你去過的地方,好嗎?”虹嬈充滿憧憬地說道,“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非常向往天書上寫的四方靈界,八荒神境,可是母親一直禁我的足,不讓我去看……”

許久,白其方緩緩點了點頭。

燭火噼啪爆裂,仿佛一團火焰從我眼前極亮地閃過,随即我面前的整個場景都暗了下去。待到我眼前再次亮起,昏暗的密室之中已是一片火紅。

“這所謂的涅槃之術你只練了不過三年而已,僅僅三年就讓你出師作戰?”白其憤怒的聲音傳來。

“蚩尤神上就要與軒轅部黃帝開戰了,父親已經接到命令,火鳥一族不日就要出發前往北方……”

虹嬈依舊跪坐在祭壇之上,她垂着雙目,四周閃耀着紅色的火光,映得她的臉愈發憔悴蒼白。

白其激動道:“可是萬一他們需要你用涅槃之術,你難道真的……”

“爹娘說,只需協助蚩尤神上打贏這一仗,就算需要我用到涅槃之術,得勝之後,蚩尤神上會賜我們長生之身,我也就不需要犧牲自己……”

白其憤怒道:“真是胡扯!有再造神魂之能的上古之神,除了尚在沉睡的女娲神上外,就只有避世隐居,難以尋覓的風阡神上而已!蚩尤何德何能,能賜予你們長生之身?況且……如果你們敗了呢?”

透過火光,虹嬈的目光閃動。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道。

白其霍地站起身來:“虹嬈,我絕不能讓你再在這裏待下去了,你現在就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虹嬈驟然擡起頭看着他:“可是若我走了,我爹娘怎麽辦?火鳥族怎麽辦?我是我族能得以依附蚩尤神上的唯一籌碼,若是我不見了,蚩尤神上因此發怒,牽連了他們怎麽辦?”

“可我不能看你白白去送死!虹嬈,現在就跟我走!”

白其的态度極是強硬,不論虹嬈怎麽說,就是不肯松口,定要帶她離開。

虹嬈低聲嘆了口氣。

“給我十天的時間決定,可以嗎?就十天,”虹嬈輕聲說道,“十天之後你再回來,我會給你答複。”

白其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方勉強答應了。

場景再一次變化,暗下去又亮了起來:這一次是白日的裂帛嶺,晨曦灑滿了大地,遠山的瀑布水花聲響,紅花碧草随風搖動,然而這一次,整個山嶺寂靜得如同死亡。

“虹嬈!虹嬈!”

白其大聲地呼喚着,可是整個裂帛嶺空空蕩蕩,悄無聲息。

白其一路匆忙地來到他們初次來到裂帛嶺的地方,低下頭,突然發現腳下有一方竹片,上面刻着娟秀的八個字。

“戰場危險,君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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