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八荒的妖獸在一夜之間全部暴動, 四方奏報不停地呈上來,天帝震怒, “一只妖獸足折我三千天兵,這些蠻荒北夷的妖獸怎會在一夜暴動?!”
太白低着頭走出來, 俯身作揖道,“禀報天帝,昨日我夜觀天象,發現東南方星象有所異動,有妖星橫空出現,長明不滅,恐有妖魔作祟!”
“那你倒是告訴我, 哪個妖祟弄得出這麽大動靜?!”
太白深深低頭,唯恐天帝的怒火波及到他身上,他惶恐地回答, “這個,微臣尚且不知。”
天帝正要發怒, 忽又有侍衛匆匆上殿, 焦急喊到, “報!”
天帝緊攢眉頭,聲音已是很不耐煩,“又是何事?!”
侍衛俯身回答, “現已确定暴動的妖獸全部在往一個方向前進。”
“一個方向?”天帝猛的站起身,“所去何處?”
“妖界。”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議論紛紛。
“這麽說來,是妖界之人操縱了這些妖獸?”
“到底是何人?竟能驽馭上古妖獸!”
“若妖界有此人物,我仙界豈不危矣!”
“這可如何是好?”
“對呀,這可如何是好?”
“……”
天帝緊鎖眉頭,以手扶額,神色肅穆威嚴,胸口卻因甚怒而上下起伏,只覺胸腔裏盡是腦子壓抑的怒火,似乎下一刻便要噴湧而出,四座的嘩然更是擾得他心煩意亂!
正當他想要發火之時,卻聽一個平靜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陛下暫時不必擔憂。”
天帝一擡頭便看見了殿外并肩走進來的兩個身影,元翊他自當認得,可元翊身旁那人他卻似并未見過,天帝遂問他,“你是何人?”
常焱不知為何,一時未答。
一旁的太白立即站了出來,替他回答道,“陛下,此乃東海龍宮三太子。”
“哦,對。”天帝點了點頭,“寡人是記得常阜是有個孫子,叫,叫什麽來着?”
太白又答,“叫常焱。”
“哦……對,叫常焱。”
常焱卻搖了搖頭,答道,“不,陛下錯了,我不叫常焱。”
天帝疑惑,今日兇訊頻頻,此番他早失了耐心,語氣帶了幾分不快,“那你到底姓甚名誰,速速報來。”
常焱看着天帝雲淡風輕地笑着回答,“我叫禺良。”
此話一出,四座皆嘩,即使威嚴如天帝也不免露出驚恐神色。
“怎麽可能?!禺良……禺良不是在三萬年前便戰死了嗎?!”有人驚呼。
常焱輕輕一笑,“既無人見我屍骨,怎能說我戰死。”
說完,他緩緩将負在身後的浮屠刀拔了出來,刀身劃過劍鞘發出似龍吟之嘯的劍鳴聲,金光乍現,浮于刀身,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衆人可能認不得禺良,卻絕不可能認不得這把浮屠刀。
此刀一出,四周皆寂,無人再敢議論。
天帝怔怔地看着常焱,良久才道,“你……你果然是禺良!”
常焱道,“我是誰并不重要,我與元翊此番來是有要事禀報陛下。”
“何事?”
常焱看了一眼元翊,元翊點點頭,站出來問,“陛下可知四方妖獸并出是何原因?”
天帝驚起離座,“你知道?”
元翊點頭,為他道來,“二十萬年前,上古妖皇天虞出世,有驽馭萬獸,毀天滅地之力,恐其禍害蒼生,上古之神缗和與其他九位上神應象而生,集齊十方神器毀其原身,将他封印于現今天虞山下,而這十神之首缗和便是當今的九華帝君。”
元翊說到這裏,衆仙又是一片嘩然,都震驚不已,不敢相信後世竟還有上神存在。
元翊擺了擺手,“衆仙稍安莫燥,且聽我講完,神本應是使命完成必當隕滅,而帝君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天虞雖被封印,卻一直存活着,封印終究有期,而他,就在昨夜,已經歸來。”
天帝聽完,有些站立不穩地跌坐在龍椅之上。
元翊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帝君此番命我二人來,是要向陛下借十萬天兵。”
“十萬天兵?”
“是,天虞雖然歸來,但離與他交戰之日還有一月,帝君說,現不可貿然先發進攻,四方妖獸正在趕來,四散不定,若此時攻擊,無法一舉擊滅不說,惹怒了天虞,讓妖獸沿途肆掠,下界必遭劫難。應靜待一月之後與其正面交鋒。妖獸力量強大,非普通天将所能抵擋,是以帝君要我們二人來借兵十萬于玉山練兵,以抗妖獸大軍。”
天帝此時已鎮定下來,神色肅穆道,“既然如此,想來帝君已有所對策,此人既是上古之人,吾等不識,自當聽從帝君安排,只是區區十萬怎麽抵擋萬千妖獸?”
元翊向天帝鞠了一禮,“帝君既然只說要十萬天兵自有帝君的道理,我們也只要十萬天兵。但還是希望陛下盡快将此事告知九州八荒的仙族,讓衆仙家早做準備,一月之後的白鹿一役當是決定三界生靈生死存亡之戰!勝,則萬世安康,敗,則萬物俱滅!”
衆仙立即俯首同答,“我等定全力以赴!”
常焱元翊帶着十萬天兵聲勢浩蕩地來到玉山山腳,王母果真性格怪癖,天性涼薄,即使是如斯境地,她竟也不肯退讓一分,愣是不肯打開結界讓他們去擾了她的清淨,以玉山重重結界将他們阻擋在外。
元翊常焱也不多廢話,元翊拔出他的浮生劍,常焱拔出他的浮屠刀,兩人側頭,相視一挑眉,便淩空躍起,一刀一劍同時斬下,刀光在半空劃過一道明亮的霓虹,帶着凜冽的火光,狠狠劈在了結界之上。
霎時,巨大的結界乍出明亮的白光,恍若天石墜入海底濺起巨大海浪,刀劍與結界相觸的地方,火花四濺,發出了刺耳的刀劍厮磨之聲。
常焱輕啧了一聲,“啊呀,還挺耐砍的啊!元翊,咱再賞他一刀!”
說完,兩人收回鋒芒,一個後翻回旋之間又重新提劍揮去。
這一次,刀劍與結界相碰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恍若天崩地裂,四處開始劇烈的震動,結界之上紅光閃現,已有破裂之勢,紅光微弱的閃動,片刻之後,厚厚的屏障忽的裂開了一道大口子。
兩人同時将刀劍收回,負在身後,輕輕勾了勾嘴角。
一瞬,只見結界上的那一道裂縫忽的綻開無數道裂紋,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厚厚的屏障在頃刻間便碎若一盞冰裂玉瓷的燈罩,細紋一路蔓到山底,只聽“嘣”的一聲巨響,結界瞬間炸裂成萬千碎片,似上好的玉瓷被無情地擲于地面。炸開的碎片頃刻間化作了滿天飄零的細碎光斑,如陡然在白晝綻放的煙火,只是微光一閃,便消失在了半空,眼前青山如翠。
常焱面上浮現得意神色,勾着嘴角,傲嬌的用無名指輕輕彈了彈刀身,“哈,老子的刀還是這麽好使。”
元翊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要是好使還用得着砍第二次?”
常焱立馬急了,“呀,你這是看不起老子的刀啊?”
元翊挑眉,“就是看不起,你又怎樣?”
常焱氣得暴跳地沖元翊吼道,“啊呀!你丫個耍劍的小白臉兒,還看不起老子掄大刀的老爺們兒!”
元翊一聽也是怒了,“你說誰耍賤呢?!你才耍賤!你全家都耍賤!”
常焱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老子沒罵你,你倒罵死我來了!你丫個臭不要臉的要打一架是吧?!”
元翊說着就掄了掄袖子,“打就打,怕你啊!”
說完兩人掄起各自的刀劍就向對方砍去。
一邊砍一邊對罵,半空中是火光與唾沫橫飛。兩人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着誰,什麽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
兩人這仗勢似乎要來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完全把帶來的十萬天兵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十萬大軍幹愣着站在玉山腳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樣仰着頭表情尴尬地看着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只覺汗流滿面,終是有人忍不住問了出來,“這兩人确定不是來玩兒的嗎?”
誠然,他們不是來玩的,他們可是有重擔在身,肩負着天下蒼生性命之責。
只是,看他們打得如漆似膠,難舍難分的,任他倆這樣打下去,那還不打到猴年馬月去,拯救蒼生的重大責任若真要這兩人來肩負,恐怕天下蒼生的後半生早就玩兒完了。
于是,終是有個膽兒大的站了出來,朝他們喊到,“兩位将軍別打啦!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呢!!”
兩人正罵在興頭上,冷不防被人插了一句,都十分不爽地回過頭瞪着他,異口同聲地吼道,“閉嘴!”
吼完,又繼續打……
留那個冒出來的小兵尴尬地站在原地,只覺很是心緒很是淩亂,感情這兩位大人當真是來玩兒的啊,這可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啊!我說,咱能認真點嗎?!
當然,這句話他是再不敢吼出來的。
但兩人打着打着也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常焱想了想,道,“咱是不是忘了啥事?”
元翊也是愣了愣,“好像是有那麽回事。”
兩人低下頭往山下黑壓壓的十萬大軍看去,他們個個臉黑得跟抹了碳似的,恐怕都在心裏怒吼着,“你們倆能再靠譜點兒嗎?!”
常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忘了咱來這兒是有正事來着。”
元翊也收了劍,道,“我們确實該去幹正事了。”
常焱拍了拍手道,“好,咱們下次再戰!看爺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元翊有些苦澀地笑了笑,“還會有下次嗎?”
他轉過身去看向白鹿原的方向,面色有些凝重地道,“去年我沒事幹跑去臯塗山跟山鬼打架,差點兒斷了只手,被阿蘅撿了回去才算保住了一只胳膊,而我們現在面對的,可不止一只妖獸。”
常焱亦深吸了一口氣,同元翊一起望着遠處說,“我以為我們就是怪物了,卻不曾想這天地間竟還有能驽馭妖獸的怪物。上古妖獸,連我們都無法抵擋,何況這區區十萬天兵,縱使他們法力再翻十倍,也不過是白白去做那妖獸腹中之食罷了。”
元翊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了本古籍朝常焱遞過去,常焱接過來看着上面繁複的古字,心中一震,驚訝的喊出,“洛河圖?”
常焱擡起頭來問元翊,“你哪兒弄來的?這東西不早就銷聲匿跡了嗎?”
元翊回答他,“這是之前帝君給我的,上面記載着十絕陣的布陣之法。”
“十絕陣?”
“是,絕天絕地,絕神絕仙,絕命絕運,絕生絕死的死陣,帝君說若能在一月內練得十絕陣,方可困住妖獸一時。”
常焱納悶了,“有這好東西,他咋不給我,光給你小子了?!”
元翊白了他一眼,“別小子小子的叫,一個月前還我叫你小子呢!帝君本來就只叫我來,誰讓你厚着臉皮貼過來。”
常焱火了,“啥叫老子厚着臉皮貼過來?!老子是禺良,當年老子領兵打仗的時候你他媽還沒蹦出來呢!”
“可你現在是常焱。”
元翊說完這句,見上一刻還火冒三丈的常焱卻突然安靜下來,有些頹然地半垂下眼,苦笑了一聲說,“那只是在阿七面前,無論我是誰,在她面前,我都只是常焱。可現在,”他擡起頭來,眼眸裏閃爍着堅定地目光,“現在,已經不允許我只作為常焱而活,我既是禺良,便要擔起守護蒼生的責任。”
“縱然會死?”
“死亦何妨?我禺良本該戰死沙場。”
“可若你也死了,七七姑娘……”
常焱眼眸漸漸暗淡下來,聲音也低了許多,“有胤六陪在她身邊便已足矣,缗和若不在了,有我無我,又有何區別?”
“可……”
元翊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常焱打斷,他笑了笑對他說,“你不是也一樣嗎?”
元翊愣了半晌,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臉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搖了搖頭,擡起頭來看着頭頂陰沉的天空,映着陰暗天色的眸子也變得十分黯淡,他說,“我跟你不一樣,你在七七姑娘心底還有那麽一點位置,而我……”
他笑起來,可那笑容卻萬分苦澀,“也許只有我死了,阿蘅心裏才能留有我一點點的位置。”
他說這話時,黯淡的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