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走出四海酒樓,蕭勇訪佛走出鬼門關,腰間的錢袋沉重,但他的心頭更沉重。

享受過美食的柳三少爺相當大方,立刻給了三十兩賞銀,叫他們明天繼續來酒樓報到,每做成一道大菜就有同樣賞銀,如果不成功就天天過來,直到廚子們都學會這些佳肴的做法。

原本蕭勇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照顧好家人,如今他才發覺自己多麽渺小,根本就是不自量力,如果沒有沈靜的随機應變、委曲求全,今天他們真有可能被強留下來,不知何時才能脫身?

走在他身旁的沈靜也有一種恍惚感,午後的天色仍光亮,她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人的潛力需要壓才來激發,但是剛才的壓辦她實在受不了,不管在哪個時空,有錢有勢的人就是威風,而她連平民的身分都沒有,一個奴婢哪敢跟貴人對抗?

兩人默默走向不遠處的大樹,蕭猛正坐在牛車上打磕睡,黃牛則低頭舔着盆裏的水,一人一牛看起來相當悠閑,完全不知蕭勇和沈靜剛才經歷了什麽。

蕭勇還沒開口,阿牛看到主人就擡頭「哞~~」了一聲,如此動靜把蕭猛吵醒了,他一看到大哥大嫂就急着問:「怎麽去這麽久?我等得都睡着了,肚子又餓,可不可以去買吃的?」

蕭勇看到弟弟貪吃的表情,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如果他跟沈靜回不來,阿猛是不是就一直在這裏等着?娘和好妹是不是也就一直在家裏等着?對于他們所經歷過的危險,他這才有更真實的感受。

沈靜已經平靜下來,從荷包構出一串銅板,微笑說:「猛弟今天幫忙照顧阿牛表現得很好,可是我跟勇哥都累了,你看前面有家店鋪,他們有賣很多糕點糖果,你自己去選好不好?我給你二十個銅板,你一半好妹一半。」

「好啊,大嫂你真好!」蕭猛接過錢跳下車,轉身就飛奔而去。

「慢慢挑,我們在這裏等你!」沈靜對着他的背影喊道,幸好就在視線範圍內,不用擔心有危險。

等蕭猛走開了,蕭勇才嘆口氣說:「阿靜,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們是普通人,柳三少爺不是普通人,不管怎樣,活着最重要。」她知道他要說什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種無力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我只想保護我們一家人,讓你們吃得飽、穿得暖、過平安的日子。」為什麽就那麽難呢?

「我明白,所以我們才要忍。」忍字頭上一把刀,如果真的忍不住了,那一把刀不知要砍人還是自殺?人活在世間上,總有這般那般的無奈。

忍,這個字讓他無語了,眼前确實別無選擇,平民百姓除了忍還能怎樣?除非他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這件事就你知我知,別讓他們知道了擔心。」

「可是我們明天還要來報到呢。」

「就說酒樓要跟你學做菜,所以最近我會天天陪你到鎮上,這也是事實,但是不要把柳三少爺的事說出來,猛弟和好妹不懂事也就算了,娘一定會想很多。」娘雖然很少出門,知道的事并不少,如果她聽到柳三少爺這號人物,恐怕會以為他們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就算有利可圖也是與虎謀皮。

「嗯,就這麽辦。」沈靜坐上牛車後座,給自己敲了敲腿,先前在酒樓裏全身緊繃,現在才發覺自己有多疲累。「我在廚房也沒什麽用,但我會每天陪你過來,你有需要我做的盡管說。」蕭勇坐到她身邊,很想幫她敲腿,又怕自己力道太大,她太纖細了可能會被他敲壞。

「你陪着我就好了,給我壯壯膽。」她不是萬能的女神,也需要精神的支持,蕭勇就算只是站在一旁,她也會覺得自己有靠山。

「我看你膽子很大,比我冷靜多了。」

「哪有?我是故意裝的,要是我哭哭啼啼,說不定我們都走不了。」

他沉默了,忽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阿靜,你要記得你是我媳婦。」

「我怎麽會不記得?我又不是傻了……」她話說到一半,恍然大悟的盯着他。「難道你以為我會被那個柳信拐了?我有那麽天真無知嗎?」

沒想到她一下就看穿他的想法,他只得傻傻的承認。「我、我就是想着,柳三少爺長得好看又有錢,很多姑娘都中意他……」

「荷姊說過了,他們家三個少爺都娶妻了。」

「也是有女人想當小妾……」

「你把我看得這麽低?我又不是你那個珍姊妹,叫我當小妾,我寧可終身不嫁!」她來自現代社會,自有她的現代觀念,也別以為天龍朝的女人都願意做小妾,謝荷就是個好例子,她非常厭惡柳家那些想給少爺暖床的丫鬟,所以才想辦法留在四海酒樓,找個夥計成親都比這強。

「阿靜你別生氣,我沒這個意思,我知道你跟別人不一樣,我……我就是怕他對你有壞心。」在蕭勇看來,柳信貪婪又狠心,就算強搶民女也不奇怪。至于甄珍,她哪裏比得上沈靜?沈靜是最好的,就是因為太好了,他才會這麽忐忑不安。

沈靜冷冷看着他,擠出一個冷冷的笑。「我是絕對不做小老婆的,要是你哪天想納妾了,記得先給我一封休書,我不會擋着你的路。」

「我才不要小妾,我也不會給你休書,你別胡思亂想!」蕭勇這下可慌了,他們還沒成親就說這個,他真的把沈靜惹惱了!他從小看到爹娘和其他親友都是過着一夫一妻的生活,只有一些大戶人家才會娶小妾,在他眼中,那些甘願當妾的女人都是愛慕虛榮、自甘堕落,他當然不要那種壞女人!

「哼!你最好記得你今天說的話。」如果她注定要留在這個世界,目前看來,最适合她的對象就是蕭勇,但他要是敢見異思遷,她也就敢抛夫棄子,不,孩子她帶走,讓他自己道遙快活去!

「我……我有你就夠了。」他的媳婦這麽好,他只怕她被人搶走,只要能守着她就夠了。

這算甜言蜜語嗎?沈靜聽了一愣,忽然有點受不了他專注的眼光,看什麽看?又不是沒看過,再看也不會長出一朵花,她被看得都不知手腳怎麽擺了。

幸好這時蕭猛一蹦一跳的跑回來,手裏抓着兩袋甜點,嘴裏還含着糖,看大哥大嫂臉色怪怪的,心想他們該不會吵架了吧?想到大哥大嫂對他的照顧,他只好忍痛的說:「你們也想吃糖啊?我分你們一人一顆,要慢慢吃,吃完就沒有了喔。」

「臭小子!沒人跟你搶,自己留着吧。」蕭勇終于恢複大哥本色,伸手敲了弟弟一記。

當晚吃過飯,蕭家人聚在一塊兒喝茶,蕭勇提起他跟沈靜要去酒樓的事,江雪一聽到他們是去教人做菜,就笑呵呵的說蕭家要出大廚了,蕭好擔心大哥大嫂會不會累壞了,蕭猛則是要求他們把剩菜打包回來。

蕭勇和沈靜裝得若無其事,如果真的會出事,至少先讓大家過幾天平靜日子。

第二天一早,蕭勇和沈靜就趕到虎頭鎮,林掌櫃打着呵欠開了門,還客氣的讓他們把牛車拉到後院,酒樓的廚子們也提早上工,大夥兒一起研究怎麽做大菜。沈靜還教了他們油炸食物的技巧,基本上什麽東西都能炸,只要盡量去除水分,下鍋的時候抓準時機,沾醬可以多調制幾種,嘗起來風味就完全不同。

蕭勇在廚房确實沒什麽用處,只能搶着替沈靜打雜,甚至搶了謝荷的洗碗工作,他不想只站在一邊發呆,他相信無論什麽情況下,夫妻同心才能共度難關。

如此早出晚歸過了半個月,他們終于完成了一桌盛宴,每個廚子都背熟了食譜,也有能夠獨自掌廚。

林掌拒大大松了一口氣,拍拍自己半禿的頭。「我們三少爺天天派人來問,我這幾天都吃不香、睡不好,總算給你們做出來了,這佛再不跳牆我都要撞牆了!」

說起那道材料最多樣、做法最複雜的「佛跳牆」,大家聽了都只能苦笑。

沈靜和蕭勇原本要告辭了,林掌櫃留他們吃完飯再走,做了那麽多道好菜,總要有人吃嘛!

在場的都是普通人,也不講究去啥貴賓廂房,正午時分還不算冷,大家就在廚房後院擺了一桌,生了兩個火爐再來壺好酒,吃吃喝喝就已是奢華享受。

「沈姑娘,我聽荷妹說你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這些賺錢的本領,你可真行啊!」林偉最近可能是有生以來最好命的時候,每天幫忙試吃山珍海味,可惜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以後想吃這些大菜就要付錢了。

沈靜沒有立刻答話,在林偉和謝荷之間看了幾眼,故作嚴肅道:「請問這位林兄,你跟我荷姊很熟嗎?怎麽可以叫她荷妹?」

謝荷可不依了,她跟偉哥都認識多久了還不熟?這個沈靜真是故意找喳!「我說靜妹,你是不是覺得皮很癢?要不要我幫你抓抓?」

「荷姊我不敢了!好癢啊……」

兩個小姑娘嘻嘻哈哈的玩鬧起來,林偉和蕭勇含笑看着她們,眼中都有一份說不出的寵溺。

吃過半盛的午飯,蕭勇和沈靜準備離開,正要坐上牛車卻碰到了周管家,在他身後還有兩名小厮,各自擡着一個木箱。周管家是替柳信少爺送來賞銀的,此外還有布料和藥材,周管家特別強調說:「我們三少爺很滿意沈姑娘,這些都是送給沈姑娘的禮物。」

「賞銀是我們該得的,至于布料和藥材……多謝柳三少爺的好意,我就替我媳婦收下了。」蕭勇心想等會兒就拿去賣了,絕對不能穿這種人送的布料,藥材除非對好妹有用才留下,其他的都送人。

周管家看得出蕭勇是軟硬都不吃,沈靜則是神态從容,好像沒她的事一樣,三少爺打的算盤可能沒那麽容易,他咳嗽一聲道:「我們三少爺在二樓廂房,有事想跟沈姑娘商談。」

蕭勇立刻回答:「三少爺要找我媳婦談話?我也一起去。」

「難道你還信不過三少爺?在場這麽多人,你緊張什麽?」周管家瞪了他一眼,真不識好歹。

原本安靜的沈靜終于開了口,柔聲道:「勇哥,沒關系,該說的總是要說,你在廂房門外等我。」

「可是……好吧,有事你就大叫,誰都不用怕。」蕭勇也知道這事總得解決,柳三少爺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可能對沈靜動手動腳,但他就怕柳三少爺能言善道……唉,他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沈靜,還是讓她去說個清楚吧!

周管家看他們一副防狼的态度,忍不住搖搖頭,這種好事可不是人人都碰得到,真是兩個傻子!「行了,你們一起上樓,沈姑娘自己進去。」

蕭勇牽着沈靜的手把她送到二樓,走廊上還有幾個身強體壯的随從,蕭勇知道自己一個人打不過,但是他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放手,身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他只恨自己不夠強,不能怨別人。

沈靜給他一個微笑,安撫道:「我很快就出來,你等我一起回家。」

「嗯!」他再次握緊她的手才輕輕放開,他會一直在這裏等她。

沈靜敲了門才走進廂房,只見身着一襲白衣的柳信站在窗邊,仍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貴會子氣派,沈靜心想如果自己不是穿越來的,說不定還真會迷戀上這種大少爺,可惜她上輩子就是個實際的人,從來不知道迷戀二字怎麽寫,只有生存才是她的座右銘。

柳信轉過頭對她潇灑一笑,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說的應該就是這畫面,但可能對方太像偶像明星了,沈靜反而有種看戲的感覺,隔着距離欣賞可以,卻沒想過要觸碰。

「沈姑娘,這幾天表現得不錯,我都聽說了,你真是個讓人意外的驚喜。」

「多謝三少爺賞識,小女子只是賺錢補貼家用。」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老板贊美員工也不是這種口氣,這位少爺真該學學怎麽收服人心。

「你好像不太高興?」

「三少爺您誤會了,小女子只是太累了。」又得自稱小女子,沈靜豈止不高興,根本就是不耐煩!

「既然累了就坐下喝杯茶,不用急着回去,其實我很希望你能留下,如果周管家當初把你買下就好了,我也不用這麽費事了。」柳信經常有如此感慨,怎麽人才就這麽難得呢?尤其是聰慧又懂事的女子,他生平也沒見過幾個,偏偏眼前這一個已經被買走了,聽說只花了五兩銀子,讓他一想起來就咬牙怨嘆啊!

沈靜乖乖坐下卻是沒啥好說,周管家當初看不上她,如今想來是她的福氣,柳家看來沒什麽正常人。

柳信收好咬牙切擊的表情,繼續他玉樹臨風的風度翩翩,微笑道:「沈姑娘,我今天找你來,想必你應該也明白我的意思。」

「小女子生性退鈍,還請三少爺賜教。」裝傻誰不會?不裝白不裝,誰傻誰答腔。

「那我就直說了,我的正妻之位已經有人坐上,是一個對我很有幫助的千金小姐,我看你的脾氣應該是不肯做小妾,如果你能好好善用你的腦子,我可以考慮讓你做平妻。」

人家話都說得這麽白,這下她不能裝傻了,只得做出負潔烈女的姿态,正經八百的說:「有正妻可做,為何要做平妻?小女子身為蕭家長媳,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這句話有意思,我怎麽沒聽過?你這麽與衆不同,叫我怎麽舍得放棄?」他越看她越覺得有趣,聰明伶俐又清秀可人,這樣的女子他說不定一輩子只會碰上一次。

「三少爺應該也知道,小女子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不太記得了,如果三少爺是個重利的商人,以後每個月我還會想出一道食譜,如果三少爺只想殺雞取卵,恐怕我的腦子從此就失靈了。」

「哈哈!」柳信忍不住大笑,她到底有沒有失魂症還很難說,不過他可以确定她是只小孤貍,就跟他一樣,懂得見風轉舵還能自保,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請問小女子可以走了嗎?我的夫君還在等我。」沈靜第一次直接把蕭勇說成她的夫君,有種踏實的感覺,女人活在這時代還是要有個男人做靠山啊。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你要是改變了主意,就讓林掌櫃來找我。」

「等勇哥跟我成親的時候,我們會給您發張帖子,小女子先告退了。」彼此都是聰明人,只是理念不同,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他們能做棋逢對手的好朋友。不過若說到嫁娶成親,她不會選擇這只奸詐孤貍,還是跟牛一樣的蕭勇比較好,就算他只會耕田,至少忠誠可靠。

柳信微笑不語,沈靜自動離場,一場拉鋸戰就此暫時落幕,她一走出廂房就看到蕭勇,他沖過來握住她的肩膀,緊張兮兮的問:「你沒事吧?怎麽這麽久?」

「沒事了,我們回家。」

蕭勇看她的頭發和衣服都沒亂,總算放心不再多問,此地不宜久留,他牽起她的手趕緊下樓,唯恐柳三少爺反悔了又追出來。

兩人告別了衆人,假裝沒看到他們好奇的表情,坐上牛車離開虎頭鎮,蕭勇忍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問:「那個柳信跟你說了什麽?是不是想讓你做他的小妾?」

「比小妾好一點,他說考慮讓我做平妻,我當然拒絕了,我又不是傻子。」沈靜早就猜到蕭勇會追問,她也不打算隐瞞,有些事越隐瞞越讓人猜疑,不如把一切都攤開來,她對蕭勇的人品有信心。

「阿靜……」他詫異得不知該怎麽說,要是別的女人早就樂壞了,平妻跟小妾的地位相差極大,生了兒子也能繼承柳家一部分的家産,只要沈靜一點頭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況且柳信才智過人、長相俊秀,哪個姑娘不愛俏郎君?偏偏他的媳婦是個傻子,放棄了大好機會,反而選擇跟他回家,蕭家在蛇尾村也不過就是普通人家,最近能寬裕幾分也是因為她的付出,事到如今她仍在他身邊,他的喉嚨好像被什麽梗住了,暗暗發誓,只要她不放棄他也絕對不會放手。

沈靜因為身心俱疲,沒感受到身旁男子的情緒沸騰,長長的嘆口氣說:「事情還沒完呢,以後我每個月得想一道食譜,暫時就先這樣拖着吧。」

「你……這麽勞心勞力,會不會頭痛?」他終于勉強自己開了口,幸好聲音沒有便咽。

「還好,就是最近晚上睡不着,可能太緊張了。」

「要不要給簡大夫看個診?」他看她的氣色确實變差了,小臉好不容易圓了點,怎麽又消下去了?

「休息幾天就行了,等回去我煮一壺安神茶,今天晚上我們都要喝。」

「嗯,我們很快就到家了。」蕭勇現在只能安慰,但是光說沒用,他必須找到一條出路,讓沈靜安安穩穩做他的妻子,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他相信她值得。

自從推出奢華大菜,四海酒樓的生意又翻了好幾倍,價格高昂沒關系,總有貴客願意付錢,尤其那道佛跳牆最受歡迎,每天都要賣出十幾甕,一甕就是十兩銀,柳三少爺這下賺得都有點撐了。

沈靜除了原本做的小菜,還必須定期提供食譜,并且教會廚子們怎麽烹調,林掌櫃每次看到她都熱情招呼,有時還會露出暧昧的笑容,人人都知道柳三少爺對她青睐有加,但這公開的秘密不能說出口,畢竟蕭勇還在沈靜身邊呢,大家也就是私下讨論一番。

有人提議要開賭盤,賭看看誰會贏得佳人,卻被充滿義氣的林偉給壓下了,蕭勇是他的好兄弟,他不把賭注押在蕭勇怎麽行?可是賭了蕭勇八成會輸錢,所以幹脆還是別賭了。

謝荷也聽說了這回事,她馬上勸告沈靜,柳家是個大水坑,跌進去會淹死的,沈靜要她的好姊妹放心,她喜歡生活在平地上,有牛車坐就很滿足了,蕭勇是她的如意郎君,不管誰來都不換。

日子暫時恢複平靜,沈靜深深領悟到低調的重要性,表現得太出色只會惹來麻煩,柳三少爺會想要她就是因為她的腦子靈活,以後除了飲食這方面,她決定不再發揮「現代專長」,免得招人惦記,蕭家也算小康之家了,她又何必為了賺更多錢而出風頭?

這天上午,蕭勇帶沈靜來到虎頭鎮上,送完小菜要走的時候又碰到了周管家,他代表柳信送來銀子和禮物,還特別交代是給沈姑娘的禮物。

「多謝周管家,多謝柳三少爺!」蕭勇不說半句廢話就收下來,反正禮物他今天就會賣人或送人,就連藥材也不留,自己家又不是買不起。

「嗯,沈姑娘收下就好,我會跟少爺回報的。」周管家盯着沈靜研究,看不出這丫頭有什麽吸引人的,雖然廚藝出衆、頗有巧思,但值得三少爺這麽用心嗎?

一旁看戲的林掌櫃等人都露出微妙表情,以前沒看過柳三少爺追求女人,還是一個已經被別人買下的小媳婦,人家的夫君還活得好好的呢,這出戲真是怎麽看怎麽精彩呀。

沈靜繼續假裝自己是個花瓶,這種時候她只能不聞不問,一切就讓蕭勇做主。

回程的路上,蕭勇忽然提議說:「要不我們就馬上成親吧!」

「啊?我、我還小呢。」沈靜很難想象自己嫁給一個十五歲少年,她這副身體也還沒發育完全,最近才剛來月經,胸前只有兩塊荷包蛋,就算她已認定他是良人,要送進洞房還有點困難。

他認真的看了她幾眼,點頭說:「你是太小了沒錯,你要多吃飯,快點長大。」

哼,說的什麽話?她懶得理他,轉頭欣賞田野風景,至于木箱裏那些禮物,蕭勇從來不讓她打開看,說是他自會處理,也罷,男人難免有占有欲,他高興就好。

蕭勇把沈靜送回家,就載着兩個木箱去「處理」了,沈靜走進正廳向蕭夫人、蕭好打過招呼,就轉到廚房去準備吃食,認真說起來,廚房就像她的小天地,也只有這兒能讓她靜下心來。

她一邊哼着前世流行的歌曲,把(牛仔很忙)改為<丫頭很忙>,一邊在烹饪中找到輕松自在。

忽然,江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阿靜,你還在忙?」

沈靜放下菜刀轉過身,希望蕭夫人沒聽到她唱的怪歌。「還好,我不忙,婆婆有事嗚?」

「我有話跟你說。」

「是,請說。」沈靜拿幹布擦了手,等蕭夫人發言,她看來似乎有點嚴肅?

江雪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說:「柳三少爺是不是找過你?」

「呃……」她一時不知該不該承認。

江雪主動說明消息的來源。「是阿猛跟我說的,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聽說你跟阿勇最近去鎮上,就是為了做菜給柳三少爺,他還送你布料和藥材。」

「嗯,柳三少爺想招待一些貴客,需要比較豪華的菜色,我們到酒樓教廚子做菜,效果還不錯,所以就有一些打賞的東西。」沈靜盡量描述得中規中矩,生意就是生意,沒有其他私情。

江雪的臉色轉為緊張,對她仔細端詳。「他……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勇哥一直在我身邊,柳三少爺說過的話,勇哥也都知道。」沈靜說得半真半假,反正蕭勇也确實知恃,只不過蕭夫人這樣逼問,似乎是在懷疑媳婦出軌了?

沈靜這麽一說,江雪稍微放心,但還是不能完全放心。「阿猛還跟我說,你在鎮上看過珍妹,也知道珍妹跟阿勇以前的事。」

「是,在路上碰巧遇到,猛弟就提了兩句。」沈靜暗自痛罵,蕭猛小弟真是個大嘴巴,愛吃就算了還特別愛說!「你別怪我多想,我就是怕阿勇娶不到妻子,當初因為珍妹的事,我都愁壞了。」

「勇哥對我很好,我也沒有別的念頭,請婆婆寬心。」她可以理解蕭夫人的慈毋之心,蕭勇因為沒錢被甩的遭遇也夠慘了,難怪他對柳三少爺的事那麽敏感。

江雪點點頭,算是松了口氣。「你能這麽想就好了,照理說,你幫家裏做了這麽多事,又賺錢又省錢,我們也算一家人了,我有想過把你的賣身契燒了,可是……」

「可是?」沈靜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聽下去,蕭夫人好像會說出很不妥的話。

「我說句實際一點的話,你別覺得難過,我就是怕你留不住,像你這麽有本事的媳婦,很多人家都會搶着要,尤其是柳家少爺這般人才……」

所以呢?沈靜感到一陣寒意,不是因為冬天的寒風,而是從心底發出的寒涼。

「我想了想,不如等你跟阿勇成了親,我就把賣身契燒了,你說怎麽樣?」江雪原本蒼白的臉色有點轉紅,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接看着沈靜。「我也知道這麽做不厚道,對不起你,其實我們都沒把你當奴婢看,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不好?」

「嗯。」這哪裏是懇求,根本是要挾啊!沈靜居然有點想笑,蕭夫人平常心軟好說話,沒想到也有這麽奸詐的時候,都是為了她的寶貝兒子着想,果然媳婦跟女兒不一樣,如果沈靜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才不會這麽狠心。

江雪沒想到沈靜這麽明理又懂事,想了想又提議道:「不如……以後你就叫我娘吧。」

「娘。」喊就喊吧,只是個稱呼而已,反正她只有一個媽媽,絕對不是蕭夫人。

「乖,真是個好孩子。」江雪的雙眼都泛紅了,有感動也有愧疚,實在不好意思面對這個兒媳婦,只好轉身匆匆離開。廚房又只剩下沈靜一人,她突然覺得身心俱疲,什麽也不想做了。

穿越之前她忙着工作和學業,還要注意媽媽的身體健康,穿越之後她就努辦的求生,只盼有個安身之處,現在她算是達成願望了,為何會有一種強烈的空虛感?

可能是媽媽不在身邊的緣故吧,過去不管怎麽累,媽媽就是她的依靠和寄托,因為蕭夫人跟她媽有些神似,她還想過要把婆婆當媽媽看,結果卻是一個笑話。

不管有沒有撕掉賣身契,她相信蕭家人都不會拿她當奴婢看,因為她做了許多努力,也讨好了每一個人,從相處的點點滴滴看來,他們并非忘恩負義、貪得無厭的人,這一點她是有信心的。

她碰上這家人已經很幸運,他們沒虐待她也沒看輕她,但畢竟她是外人,他們四個才是一家人,親疏有別,正常得很,既然如此,為何她還會有落寞的感受?大概是經前症候群吧,她用現代知識推想着,雖然前幾天她的初潮才剛結束……

一連好幾天,沈靜把自己埋進廚房裏,不管蕭甜姑姑送來多少菜料,她都能處理完畢,做出來的成品也不錯,做菜成了她的精神寄托,白天的勞動讓她疲憊,到了夜晚才能睡個好覺。

如此過了幾天,蕭勇主動找她談話,最近他一回家就會到廚房替她燒火、端菜、拿東西什麽的,就是想私在她身邊。「阿靜,你是不是在生氣?」他自認還算懂察言觀色,對她卻總看不太出來。

「有嗎?沒有啊。」她一樣做她該做的事,只是沒有笑臉迎人而已,誰規定她随時都要笑嘻嘻的?

蕭勇也不跟她辯論,她說沒有就沒有,他就算逼她承認又能怎樣?「娘有跟我提過那件事,我不贊成娘的做法,但是她很堅持,我現在還沒有辦法……」

他沒說是什麽事,她卻一聽就懂,點點頭說:「喔。」

看她面無表恃似乎不想多談,他卻不想因此寒了她的心,幹脆握住她的手說:「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如果我辜負了你,就讓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手上沾了一點油,但她沒有把手抽回來,也沒有制止他的誓言,反而直直的看着他。「我都聽到了,你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他知道她不同于那些文靜的小姑娘,雖然在外人面前總是以他為主,但她心底很有主張,他也喜歡這樣堅強的她。「我當然會記得,如果我哪天忘了,就讓老天爺提醒我。」

「好,就這麽說定。」

他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表情。「那你不生氣了?」

「我本來就沒有生氣。」沒錯,婆婆的言行讓她心寒,準夫君的誓言卻唆了她的心,無論将來會發生什麽事,她相信此刻他的真心。

「好,你說沒有就沒有。」

「行了,你不用緊張了,我不會跟婆婆計較的。」婆媳之間有問題很正常,只要不說破就行了,她又不是婆婆的女兒,還能要求什麽呢?

「阿靜,謝謝你。」蕭勇就知道她比誰都聰明,他不用開口她就先說了。「對了,那個柳三少爺的事,我總覺得不放心,他可能還會有下一步。」

「我也是這麽想,我們太被動了,但是能怎麽辦呢?」普通人對上不普通的人,除非把自己拉高,或是把對方往下,不然哪有平等相處的時候?

「你放心,我會想到辦法的。」

「嗯,那我就靠你了。」她回答得輕快,并沒有真的當真。

這時她還不知道他下了怎樣的決心,當她聽到結論的時候,還以為他腦子壞掉了,怎會想到這種主意?原來像牛一樣不只是忠誠可靠,還有不可小看的毅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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