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邛澤篇九

“爾等毀我石林, 送死。”

語落,四方黑暗裏忽然又亮起了數雙血瞳, 鳳七七晃眼數了數,正好九對!

這一晃眼之際, 已有無數巨大的石塊從四周向他們砸來,鳳七七當即擡手結印欲将這些巨石擊碎,結果她剛擡起手便覺腳下一空,竟是帝君将她攔腰抱起,帝君一手抱着她,一手揮袖,飛來的巨石頓化粉塵。

“帝君你抱我作甚?”

帝君從容的應對着從四面八方砸來的巨石, 淡淡回答她,“以你修為,擊不碎這些巨石。”

鳳七七怒了, 他也太小瞧她了吧!她堂堂鳳族帝姬,修煉三千年的鳳凰會打不過一只一百年道行的小妖?!藐視, 分明是藐視啊!

雖被帝君一手攬着腰, 但她雙手還是自由, 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鳳七七自顧結印向她眼前的一塊巨石擊去,然而水光一出, 那塊巨石還是那麽大一坨,直直向她襲來。

似乎是故意,直到那塊巨石快砸到鳳七七, 帝君才揮手将其擊碎。

不是吧!鳳七七看着自己的雙手,懷疑自己是修煉的假術,她三千年道行竟還擊不碎一塊石頭,簡直氣煞她也!

鳳七七又試了好幾次,第一次她還能把那塊石頭砸出些裂縫來,這越到最後,她都使出吃奶的勁兒了,那巨石卻像自帶金鐘罩一樣,縫兒都砸不出來了。

鳳七七有些懷疑人生了。

一聲輕笑自頭頂傳來,鳳七七轉頭怒視帝君,卻見帝君不好生瞅着那些到處亂飛的石頭,垂眸将她望着,眸底有笑意沉浮,道,“有我在,你花這些力氣作甚。”

鳳七七将嘴一撇,甩過頭去,惡狠狠如視仇敵般瞪着那些石頭,結果讓她這一蹬還發現了個名堂,那些巨石并非毫無規律地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有一處始終沒有巨石飛來過。

她朝那處凝眸望去,是座石像。

似瞧出了什麽奧妙,鳳七七旋即指着那處對帝君道,“帝君,我們去那邊。”

帝君朝那處瞥了一眼,當即攬着她一路劈開迎面巨石飛到了那石像旁,鳳七七将手掌橫在石像前面,大聲喊道,“住手!不然我便打碎這石頭!”

果然,飛來的巨石頓時停在了半空,黑暗裏傳來一陣怒吼,“你敢!”

鳳七七從那就對血瞳中找了個最大的怒瞪道,“你看我敢不敢!”

說着便要一掌劈下去,就在這時,石林中猛然間掃過來一條巨尾,在石像上一卷,便拖進了黑暗之中。

接着一個長着九個腦袋的龐然大物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漆黑的巨大蛇身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蛇身之上是猙獰可怕的九個腦袋,黑色的鱗片在月石的藍光照射下泛着青凜青凜的光,有黏稠的幽綠唾液正不停地從他的九張嘴中滴落。

那九雙血紅的眼瞳憤怒地瞪着他們,直欲噴火一般,突然,九顆蛇頭同時張開了血盆大口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的咆哮,嘶吼的回聲在石林裏不停回蕩,直直震得人耳膜破碎。

鳳起社區只覺地動山搖,伴随石破之聲,地面裂開一條條巨大的裂縫,有無數巨石從天而降,這是要把他們活埋了!

“帝君他要把我們埋了!”鳳七七正想去拉帝君,帝君卻盤腿就地坐下,自墟嶼中取出華胥琴,手撫琴弦似欲奏曲。

鳳七七欲哭無淚,這都什麽時候了帝君還有心情彈琴,這玩意兒只可以織個夢境又不能讓他們瞬間移動。

帝君雙手撫上琴弦,指間一彈,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一滴像血一樣的液體便被彈入了華胥琴左角凹槽處,霎時又消失不見。帝君素手翻飛,袅袅琴音在四下崩裂聲中緩緩響起,鳳七七只覺眼前白光一閃,頓時感覺天昏地暗,她以為是被石頭把她腦袋給砸了,在暈過去那一瞬在心底暗道了聲,帝君……你不靠譜啊。

半晌之後,鳳七七忽聞一時花草清香,腦袋還有些暈沉,她一陣疑惑,她不是應該被砸個稀巴爛了嗎?這是被砸出幻覺來了?

她又鼻子嗅了嗅,确實是花香沒錯,耳邊還隐隐傳來幾聲鳥鳴,這是怎麽回事?

鳳七七疑惑的睜開眼睛,卻登時傻了眼,在她眼前是一片青蔥翠綠,繁花似錦。

她心中躊躇,他們不剛才還在那個黑魆魆的石林裏嗎?難道那把華胥琴真的能瞬間移動?

鳳七七不解的撓了撓頭,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雖然她知道自己應該不會就這樣命絕于此,特別還是跟帝君一起。對了,帝君人去哪兒了?!

鳳七七噌的坐起來,四處望了望,卻并未瞧到帝君的身影,她頓時一陣心慌,她可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啊?!

“你是在找我嗎?”身後傳來了帝君平靜溫和的聲音,鳳七七猛地一回頭,便見帝君正端坐在她身後。

“帝君你剛才跑哪兒去了?”她問。

“……”帝君有些汗顏道,“我一直站在你身後。”

“哦……是嗎?”風七七尴尬的笑了笑,摸着後脖頸朝四周看了看,問帝君,“帝君,這是哪裏啊?”

“句馀山”

“句馀山?”鳳七七大吃一驚,“這裏怎麽會是句馀山,句馀山不到處都是光禿禿的石樹嗎?這裏山清水秀的怎麽會是句馀山?”

帝君淡淡回道,“這是一百年前的句馀山。”

“一百年前?!”鳳七七瞪大了眼,一臉的震驚,她這是……穿越了?

帝君看她的樣子微微笑了笑,轉過頭看着樹林裏漸漸走近的一個黑影緩緩道,“這是邛澤的夢境。”

鳳七七頓時領悟,原來他們是在夢裏,可她還是有點兒擔心,那他們在現實世界裏的身體呢?不會砸成稀巴爛了吧。

她向帝君投去不安的目光,帝君卻望向前方。

她順着帝君的視線望過去,在樹林的邊緣有一個黑魆魆的身影正緩慢的向這邊靠近,待他走近鳳七七才看清這便是朝他們砸石頭的九頭怪邛澤。

可這時的邛澤體型并沒有他們之前看到的那般大,只如她鳳凰元身一般大小,九顆腦袋也不像方才那般高高昂立,而是向焉了氣一般耷拉着,半垂的九雙眼瞳也并非紅色而是暗淡無光的黑色,讓人瞧着并不覺可怕,那般模樣反而讓人心生憐意。

邛澤無神的看着地面,拖着疲憊的身體緩緩向山林深處僵硬的擺動蛇身而去。看着邛澤越走越近,鳳七七正想着要不要避開一下,卻見已經擡起頭的邛澤似并未看見他們一般緩緩從他們身邊走過,身旁傳來帝君的聲音,“他看不到我們。”

聽帝君如是說,鳳七七還好奇的伸手在邛澤面前晃了晃,邛澤一點反應也沒有,此時的他正擡頭看着眼前的山林,九雙瞳子十分空洞,靜默得像一尊石像。

一只飛蟲慢慢飛過來,誤以為他是一塊石頭便緩緩的停在了他的一顆頭上休息,邛澤微微一怔,半晌之後,邛澤的另一顆頭擡起來緩緩靠近蟲子靜靜看着蟲子,眼中微有亮光,他輕聲開口,“小蟲,只有你不嫌棄我了嗎?”

這只小蟲子感受到周圍氣流的變化,擡頭瞧見他可怖的腦袋,當即吓得振動翅膀驚慌飛走。

邛澤唯一的一點光亮也暗了下去,鳳七七聽他似笑了一聲,這笑聲卻并不讓人聽着歡喜,而後她又聽他道,“連你也厭惡我”。

他又垂下頭,啞然道,“都厭惡我。”

邛澤拖着低垂的腦袋繼續向山林深處走去,直到日已西落,餘晖暗淡,半月漸漸升起照在冰涼的大地,邛澤仍繼續走着,似要尋一處,誰也瞧不到的地方。

走了許久許久,他終于在山林的最深處找到了一處隐蔽的山洞,這一路走來,山林中的飛鳥,野獸,蟲蟻在看到他後都紛紛驚慌逃走,沒有人願意靠近他。

邛澤看着眼前的山洞,苦笑了一聲,他沒有開口說話,鳳七七卻似聽到了他的心聲:如果在這裏便不會有人看到我了吧,既然所有人都厭惡我,要打殺我,那我藏起來便是了,再也不想……看到那些不善的眼神了。

他鑽進了那個山洞,白日裏一直躲在洞中不出來,到了晚上,他才敢将頭一點一點探出,坐在洞口仰望明月,漫漫長夜,只與冷月相伴。

白日在洞中,邛澤也不敢放松警惕,看着洞口微微透進一點陽光,他就會往裏靠,似乎生怕有人會發現這個山洞,又将他趕走。

他似乎是想用石頭來堵住洞口,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了,他方這樣一想,洞口的岩石便真的自己動了起來替他堵住了洞口。邛澤很是吃驚,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但慢慢的,邛澤發現,他似乎擁有可以控制石土的能力,但這種能力時靈時不靈,邛澤便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修煉的,他将自己完全的封閉在這個石洞中,潛心修煉。

山中不知年月,日子過得很快,如白駒過隙,一晃便是五十年,長期用岩石封閉的洞口長滿了綠色的藤蘿,石縫裏也頑強的冒出許多野草,已然完全無法看出這是個山洞。

這一日封閉多年的洞口突然震動起來,砰的一聲岩石崩塌垮,露出原本的山洞洞口。半晌,洞口處緩緩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纖塵不染的白衣,白皙俊秀的面容,與帝君白衣不同,他給人的感覺便是幹淨,極致的幹淨,純潔似初生的嬰孩。

鳳七七驚訝地看着從洞口緩緩走出的白衣男子,難道這是邛澤?

鳳七七不禁感嘆,果然修煉使人變美,不管原身有多麽醜陋,只要化作人形都一般好看。

邛澤在洞口站了許久,似乎是有些不能适應強烈的光線,他已經有五十年未見過如此明媚的陽光。待适應了眼前的明亮後,他又有些遲疑,他不知道他到底該不該出去,雖幻化了人形,他卻也不知此般面容是美是醜。

過了許久許久,他終于似下了很大決心才緩緩往外踏出了一步,慢慢的走在山林之中。漸漸地,他臉上開始有了笑容,他看到松鼠抱着松子在樹間撺掇,看到杜鵑在樹梢上輕啼,聲音清越動聽。

有一只淡粉色的蝴蝶輕輕飛到了他面前,他忍不住伸出手試探的想要去觸摸它,卻又害怕将它吓走,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只蝴蝶竟然停在了他的指尖上。

邛澤動了動手指,蝴蝶仍未飛走,邛澤高興得仿佛發現了什麽寶藏,清澈的眼眸閃爍異常明亮的光芒。

蝴蝶停了好半晌才飛走,他繼續在山間游走,他發現山中的野獸都不再害怕他,甚至有小獸願意與他親昵的接觸,邛澤既驚訝又開心,他想他現在的模樣定是沒那麽醜陋了。

他左右顧盼看到一處清潭,這個小潭處于山崖之下,淺綠的潭水十分清澈,潭水并不深,能夠清晰的看見潭底的石子以及游動的錦鯉。

他迫切地想要看看他現在到底是何模樣,但又害怕仍然是令人嫌惡的醜陋模樣,遲疑了許久,他才終于屏住呼吸緊張的一步一步往潭邊走去,他緩緩在潭邊蹲下身來,潭水中清晰的映出他的容顏。

潭水中的男子,是如玉般溫潤清澈的容顏,幹淨到仿佛纖塵不染。

邛澤看着自己水中的倒映,簡直無法相信那是他自己,正當他震驚之際,卻忽地聽到山崖上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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