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還俗
鳶時與青青互通心意,青青便一直窩在鳶時的懷裏,鳶時手臂微微有些麻,卻又不敢動。
關于今夜青青為何不在自己的房間,鳶時有些好奇,便開口詢問了。
青青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從鳶時懷裏起來,面色有些不悅:“說起這個,你又為何與寧小姐在一起呢?”
鳶時老實回答,将受到要挾信的事全部說了。而遇上寧小姐,只是意外。
似乎生怕青青不信,鳶時從懷裏摸出那封信遞給青青看。
“當時我懷疑抓你的人是那個極樂館館主,想着現在所有武林豪傑都有合作,要一起對付天域宮,若是我突然說妩館主抓了你,怕是沒人信,也怕打草驚蛇,妩館主先對你滅口,就只能自己來十方亭。”
青青用手接過紙條,看着信上的字跡,臉上的神情冷了下來,但因為低着頭,披散的頭發遮了臉,鳶時沒有看見。
“原來如此,鳶時,你被騙了。”
鳶時語氣卻帶着輕松:“但也幸好是假的,否則你要真出了事,我該怎麽辦?”
青青收了紙條,擡頭看着鳶時笑道:“還能怎麽辦?重新去做和尚不就好了?”
鳶時卻搖搖頭,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青青。
“所以青青,這麽晚了,當時你為什麽不在房間呢?”
鳶時目光澄澈,他的眼神沒有質問懷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這個問題。
青青目光也是坦然:“我去給你買禮物了呀?”
鳶時詫異:“禮物?好端端的,為什麽要送我禮物?”
青青聲音溫柔,似乎帶着一絲嬌羞:“你先前送了我風筝,禮尚往來,我不也得送你禮物麽?”
鳶時卻搖搖頭:“我送青青風筝,只是單純的想青青開心而已,不是要青青琢磨着送什麽回禮的。放風筝能讓青青覺得開心,我便覺得極為欣喜。
青青卻不管:“可我就是想送你禮物啊。
聽到此話,鳶時心中也雀躍,語氣也透露着欣喜:“那青青選的禮物是什麽?現在可以給我嗎?”
青青擡頭,看了看鳶時頭上已經長出來的短發道:“是一個玉冠,本想等你頭發長長之後能用得上,可是現在,怕是被水沖走了吧。”
“啊?”鳶時有些失落,又有些心痛:“那青青花了多少錢,不會很貴吧?”
見鳶時這般擔憂,青青忍不住發小:“要送給鳶時的禮物,再貴也值得啊。再說了,我送鳶時禮物,也是希望鳶時開心,以後能每日佩戴,我便歡喜了。”
沒有得到青青的禮物,鳶時臉上仍然是歡愉:“青青,我已然很歡喜了。”
“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青青重新靠近鳶時的懷中。
她并不排斥鳶時的觸碰,更是喜歡逗趣鳶時,或許在她心底,很早之前就已經動心了。
“青青。”
“嗯?”
“天亮還有一會兒,你快休息一下吧。”
本就已經閉眼的青青嗯了一聲。
片刻後,鳶時突然又開口了:“青青?”
“嗯?”
“……我以為你睡着了?”
“快了。”
“哦……”
……
“青青。”
青青一把從鳶時懷裏起來,怒視鳶時:“你究竟想說什麽,趕緊給我一次性說清楚?”
鳶時有點兒被青青的樣子吓到,但他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一下開口:“青青,我師父到英雄城,明日……你能和我一起去拜見他嗎?我想讓他認識你。”
青青沉默,目光和鳶時對視着。她看着鳶時眼中的緊張和期待,想要開口說服,卻又怕自己的行為太過于急躁,吓着青青。
這一切都落在青青眼裏,她突然噗嗤一笑,爽快答應:“當然可以,出于禮數,自然該去拜見的。”
鳶時頓時松了口氣,他大喜:“青青,我師父一定會喜歡你的。”
青青卻道:“不過難道他不接受我,你就要和我分開了?”
“怎麽會?青青不必擔心,我師父很好說話,他肯定不會反對我們。”
青青打了個哈欠,閉眼靠近鳶時懷裏:“但願吧。”
鳶時将青青抱緊,心中極為滿足,而青青靠在鳶時懷裏後就睜開了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一夜鳶時動作輕緩的摟着青青,姿勢也不敢換一下,生怕将睡着的青青再次弄醒,而他也只是閉眼假寐,熬過漫長的黑夜。
火堆在天色亮起時緩緩熄滅,鳶時牽着青青的手起身,慢慢朝着城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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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悔現在是除了馮青青以外,和天域宮交手且活着的人,這樣的事情連續發生,讓現在準備圍剿天域宮的一種豪傑心中更有信心。
而等無悔休息一晚之後,褚懷義命人送來了筆墨,希望他能畫出見到的那個叫做青風的妖女的畫像。
妩媚站在樓閣之上,從窗口向遠方眺望,方向正是無悔住的地方。
鳶時的武功路數出自天域宮,而此人就是鳶時的師父,那麽這個人,曾經絕對也是洪覆的弟子,就是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幾師弟呢?
褚懷義見妩媚對才來的那個叫無悔的和尚很好奇,也走至窗前遠眺,語氣有些諷刺。
“怎麽?突然不喜歡你極樂館裏的青年才俊,反倒對那個和尚感興趣了?”
妩媚聽後并不生氣,反倒笑着轉頭道:“師兄可別笑我了,你不也是見一個愛一個嗎?”
說罷,也不管動怒的褚懷義,妩媚甩了甩袖子離開了。
雖然無悔也極有可能是叛出天域宮,但是妩媚還不知道對方任何情況,所以不能貿然将這件事情與褚懷義共享。要知道褚懷義連夜審問了宋文瑾,只字不提究竟有沒有問出《九玄錄》的事,她可得為自己打算。
無悔這邊看着眼前備好的紙墨,提筆剛準備下筆,門口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父。”
無悔擡頭,眼中滿是欣喜。
這個弟子是他從小養大,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他獨自下山,無悔始終不放心,正好又聽聞江湖不穩,終是放心不下來找他。
“八戒,你可回來了,一整晚都沒回來,可有找到你的朋友?”
鳶時點頭,二人寒暄許久,鳶時終于說出了心中的話。
“師父,我現在有一個俗家名字,叫鳶時。”
無悔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會意:“所以,是決定繼續現在的生活,不出家了是嗎?”
鳶時神色愧疚,但他還是點點頭:“抱歉師父,弟子喜歡了一個姑娘,我不想再回金雲寺,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無悔卻擺手笑笑:“有什麽對不起?這是好事,為師不是說了嗎,下山之後遇到什麽,都是你命中該遇到的,不必強求。”
聽到這話,鳶時臉上才有了輕松的表情。但随之而來又是愁容。
“可是師父,我很多東西都不會,不會賺錢,不懂察言觀色,只會念經誦佛,我怕我和她現在深愛,但這樣的情感終究會因為我的遲鈍和笨拙而磨滅,然後她就厭棄我了。”
說道這裏,鳶時滿臉的失落,他微微低頭,整個人身上彌漫着頹廢之氣。
無悔依舊笑的和藹,像鳶時小時候一樣拍拍他的頭,開解他,鼓勵他。
“這世上沒有誰是一出生就會所有事的,都是慢慢學。雖然你現在開始學,确實比其他人晚,但你學的時候已經是大人了,學的時間自然更快。只要你心中有想要給那位姑娘好生活的信念,好生用心,定能夠學會。不過這些,為師就無法教你了。”
可鳶時還是有些擔憂,他擡頭看着師父:“弟子真的能做好嗎?”
無悔繼續說道:“沒有人能未蔔先知,不要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害怕。不過以後做事,記得深思熟慮,畢竟事過無悔。若選對了還好,若錯了……也別太自責,及時改正就是,如果錯誤已經無法挽回,那放過也不失為正确。”
鳶時聽完話,腦中還是有些迷茫,他看着無悔,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師父,我怎麽感覺這番話,你是有感而發。難道你法號無悔,就是因為曾經錯過讓自己後悔萬分的事嗎?”
無悔差點兒都被自己剛才說的話感動哭了,聽得鳶時突然好奇他的過往,揚起手作勢要打他。鳶時知道無悔不會真的打,但還是擡手護住腦袋,惹得無悔失笑。
“那有什麽有感而發,不過是比你早活幾年,最近下山見衆生,想起一些舊事。”
那舊事,不過是年輕時,獨身走江湖的青年高手,英雄救美一位被山賊打劫的女俠。一個風流不羁,一個傲嬌刁蠻,幾次相遇的緣分,讓他們情愫暗生。
可惜,他們最後并沒有在一起。
“為什麽?”鳶時追問。
“因為害怕。”無悔語氣平靜的回答,讓鳶時有些分不清,無悔究竟在講別人的故事,還是自己的故事。
“那個姑娘并不是普通的游俠,而是大門派的千金。而那個青年,不過是個……被仇家追殺,刀口舔生活的江湖浪子。他怎麽能配得上那位姑娘呢?說不定還會連累她和她的宗門。既然沒有結果,那就不要繼續了。”
鳶時沉默,不自覺的,他腦中又想起自己和青青。
他沒有仇家,青青的仇家都是其他人惹的,與她本人無關,他們之間沒有這樣的隔閡,就算有,他也要和她一起面對。
“那那個青年後悔了嗎?”
誤會苦澀的笑了笑:“他故意錯過和她約定的見面,以此相告結束,但最後卻又痛苦萬分,還是忍不住跑去找她,想要與她坦白……”
鳶時急忙追問:“那姑娘理解了嗎?”
無悔搖搖頭:“她嫁人了,那位少俠是位青年才俊,還是個大門派的少主,他們門當戶對。”
鳶時一臉的難以置信,雖然他不是故事裏的青年,但代入進去,心中隐隐覺得有些痛苦。
見鳶時這般,無悔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必須諒解你,沒有人必須等你,所以為了不傷在意之人,不讓自己後悔,将來你若遇事,記得要及時解釋。逃避,只會讓兩個人痛苦。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無悔說完,鳶時看着他,抿了抿嘴,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那師父,為何又是無悔呢?”
無悔突然大笑,摸了摸胡子道:“不是從不後悔,是決計此後再不做讓自己後悔之事。”
鳶時思索一番後鄭重點頭,表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