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姜少晉那個突如其來的吻,梁紫萦一整個晚上半夢半醒,睡得極不安穩,一早醒來精神恍惚,身體超疲憊。
睡眠品質不好,導致她早早就起床了,其實距離上班時間還早得很多,但她選擇梳洗之後便提早出門。
這個時間出門應該不會碰到姜少晉才對,她并不是讨厭他或生他的氣才要回避他,而是她的心很亂,不知該怎麽面對他,怕他談起昨晚的那個吻。
那個吻讓她感受到了他對她的情意,加總之前他幫她熬煮青草茶、替她買仙楂餅等體貼行徑,她不難察覺他是喜歡她的。
反問自己,她對姜少晉也有好感,他認真、誠懇、實在、可靠,是個值得信賴的好男人,但……問題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再去愛另一個男人,在心裏仍有紹淇影子的情況下接受姜少晉的愛情,對姜少晉是很不公平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逃避。該給他機會?還是該叫他放手?總是要跟他講清楚的,但不是今天,今天就讓她當一天的鴕鳥吧!等她的心思平穩些,再來跟他談。
到了衛生所之後,她告誡自己不要再受兒女私情影響,喝了杯黑咖啡提神,打起精神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她安排了到獨居的村民家裏做用藥訪視,有很多獨居的老人有糖尿病和高血壓等慢性疾病,偏偏人老了視力差,常常看不清楚藥袋名稱而吃錯藥,要不然就是記憶力不好,吃過了又再吃一次,導致藥物過量,産生血壓或血糖降得太低的危險。
梁紫萦走出衛生所,來到她的機車旁邊,戴上了安全帽之後,忍不住擡頭看了看天空。
天氣非常熱,太陽熱力四射,層層白雲堆疊在上方,連一點微風都沒有,感覺很悶,皮膚粘粘的很不舒服。
她跨上機車,發動引擎前又把地圖拿出來确認一遍,以免待會兒騎錯路,山區這種地方有很多分岔路,靠Google地圖來找路不夠精準,還是得靠當地人畫給她的地圖,要不就是得口頭上問路。
她今天預計拜訪三位獨居老人,規劃從住最遠的老人家開始,再往回折返,最後正好能順路回到衛生所。
機車騎了半小時後,她到達第一個老婆婆的家中,問候她、關心她,量血壓和測血糖,指導用藥知識,教老人如何把藥品分類放在有标示的藥盒裏,以免吃錯藥。
臨要離開前,老人家有點不好意思地開了口。“護士小姐,謝謝你今天幫了我這麽多,抱歉啦!我還有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拜托你幫忙?”
梁紫萦熱心點頭。“可以啊!阿嬷,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幫忙。”
“可是……”老人家一臉歉意。“那件事跟你的工作沒有關系,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看老人家那麽過意不去,梁紫萦連忙安慰。“阿嬷,你太客氣了,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願意幫你。”
阿嬷聽了綻出寬慰笑容,然後轉身去抽屜拿出一顆燈泡來。“浴室的燈泡壞了,以前我爬椅子去換時摔過一次,所以不敢再爬了,但家裏又沒有人可以幫我換,都只能摸黑進浴室。”
梁紫萦一聽,心裏很不忍,年紀這麽大的獨居老人摸黑進浴室,要是跌倒了那有多危險啊!
“我來幫你換。”她二話不說地允諾了這個任務。
她接過阿嬷手中的燈泡,又抓了把椅子進浴室,爬上椅子、伸長手臂,幫阿嬷換燈泡。
可是換燈泡這種事畢竟不是她拿手的,加上她的手腕力道弱,舊的燈泡卡得很緊,她用力了好久都扭轉不開,就在她試了又試,滿頭大汗之際,舊燈泡終于取下來了,她換上了新燈泡後,浴室裏燈光通明。
她站在椅子上往浴室門口看,看見了倚在門口的阿嬷露出放心的笑容,那笑容令她的心充實又滿足。
“阿嬷。”她頗有成就地拍了拍手。“好了,已經沒問題了,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如果有其他地方需要修理也可以跟我講,我來幫你,如果有粗重或要爬高我幫不來的,我也能找幫手一起來。”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的腦海裏居然自動出現了姜少晉的身影,她一楞,驚覺自己對姜少晉竟起了依賴心。
“不用、不用!”浴室門口的阿嬷揮揮手,感恩又客氣地說:“目前沒有要幫忙的。”
因為幫阿嬷換燈泡耽誤了時間,她走出屋外,發現外頭更加熱氣蒸騰,天上層層白雲變得有些灰暗,感覺像是午後大雷雨的前兆。
來山上住了一陣子之後,她了解山上的天氣變化速度很誇張,一小時前豔陽高照,一小時後便下起傾盆大雨;有時白天穿短袖,一入夜就得改穿長袖,否則夜晚的露氣會讓人發冷。
她動作必須快一點,既怕下雨也怕來不及在天色變暗前跑完另外兩個地方,于是,跟阿嬷道別前,梁紫萦請教阿嬷要如何抄近路到下一戶人家去。
當地人果然不一樣,阿嬷指導了一條捷徑,梁紫萦估算了一下,可以少掉三分之一的時間,真是太棒了。
她再度騎上機車,前往下一個獨居的老人家。
騎了幾分鐘後,開始起風了,産業道路兩旁的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天色暗了不少,上方烏雲密布,大概是因為置身山上的關系,那層層疊疊的烏雲看起來好近,簡直像是直接覆蓋在她頭上似的,最可怕的是,開始閃電打雷了,亮晃晃的閃電穿破烏雲,看得她怵目驚心。
正當梁紫萦催緊油門,準備加速時,一道距離極近的閃電落下,緊跟在閃電之後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她被吓得尖叫出聲,身子一顫、手一抖,連人帶車一起摔到産業道路旁的山溝裏。
“噢……”她痛得皺眉痛叫,尤其是右邊腳踝的地方,那痛簡直深入骨子裏,令她臉色發白,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試着移動身體想爬出山溝,可是沒辦法,只要輕輕一動,腳踝的痛撕心裂肺般傳來,痛得她全身冒冷汗。
梁紫萦拉高褲管檢視腳踝,異常的紅腫瘀青,甚至出現畸形的扭轉弧度,她猜測不是骨折就是脫臼移位,難怪會痛成這樣。
看情況她是無法自行離開這裏,她必需求救。她翻找背包裏的手機,卻發現手機因摔落造成熒幕破裂,整個當機無法使用。
恐懼一下子擄住了梁紫萦,她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連求救的電話都無法撥出去,在這偏僻小徑,有誰會知道她摔在山溝裏需要救援呢?
她仰頭看着灰暗陰沉的天空,無助到了極點,她幾乎可以想像當初紹淇跌落山谷卻求救無門的狀況,一定也是跟她一樣心駭膽喪吧?
怎麽辦?她該怎麽脫困?她超級恐懼,怕到渾身發抖,她不想跟紹淇一樣葬身在山上,她不要!
她沒回家去姜阿姨會發現吧?姜少晉也會發現吧?
他應該會來找她吧?
可是……她之前把他隔絕在門外,還說了那麽冷情的話,他還願意來找她嗎?她縮着身子,抱緊自己,劇烈顫抖的唇低低懇求。“拜托……拜托一定要來找我……”
因為快下雨的關系,姜少晉吩咐在茶園裏采茶的大嬸們先停止工作,收拾東西返回工寮,他請員工幫忙大嬸們秤斤兩,記錄她們今天采的茶葉數量,好方便結算工錢。
他站在工寮門口看了看滿天的烏雲,評估着這一場雨勢會有多大,一道銀光閃電劃破天際,他看着莫名心驚了一下。
姜少晉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奇怪,他在山上長大,什麽樣惡劣的氣候沒看過,夏季的午後雷陣雨對他來說稀松平常,閃電打雷更是沒啥好怕的,可是他剛剛居然會膽顫?而且,在那一瞬間,他腦海裏竟浮現了梁紫萦的身影?
姜少晉搖了搖頭,笑自己神經質,八成是放不下昨晚接吻後卻被梁紫萦阻隔在門外的事,心裏才會一直牽挂着她。
他這個人是不信什麽心電感應那一套的,只不過是心理作用罷了,別想太多,收工回家去吧!
如果晚上有機會,而梁紫萦也肯跟他溝通的話,他會跟她道歉,那個吻……似乎讓她很排斥。
她一直閃躲他,連眼神也不肯跟他交會,早上還刻意避開他,早早就出門去了,這樣同住一個屋檐下很別扭,說開之後,如果她明白表示讨厭他,那麽他會安分地收斂起對她逐漸萌芽的感情,絕不造成她的壓力。
一直到晚餐過後,姜少晉心神不寧的感覺都褪不去,加上都這時間了,梁紫萦還沒下班回來,莫名使他更加心煩意亂。
“這場雨也下太久了吧!還不停。”他站在門口徘徊,嘴巴碎碎念着。
以往的午後雷陣雨大多下一個小時就停了,而這場雨先是不客氣地滂沱下了兩個小時,之後轉變為細細小雨,一直下到現在。
姜母和姜父對看一眼後,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他們都感覺得到,兒子是在擔心梁紫萦下雨天晚上騎車的安危。
姜母正想鼓吹兒子開車去接梁紫萦下班時,家裏的電話響了起來,她起身接聽,語氣顯得吃驚緊張。
“你說紫萦啊,她還沒回家啊……什麽!她沒回衛生所打下班卡……原本要去拜訪的地方也沒去……跷班?怎麽可能?她不像是會跷班的人……”
一旁的姜父和姜少晉聽了都擰起眉頭,尤其是姜少晉,急着走到電話旁,示意母親将電話交給他。
電話是衛生所的員工打來的,他們說梁紫萦出完公差沒有回去打卡,打手機沒接,聯絡不上她,打電話去她今天預定要訪視的個案家中,其中兩家說她沒有去,所以衛生所的同事才會打電話來姜家詢問。
姜少晉聽完,一顆心懸到喉嚨,他向衛生所的人問清楚梁紫萦所拜訪的那位獨居老人的住址,挂了電話,跟父母交代要出門去尋找梁紫萦後,急忙抓了機車鑰匙,穿上雨衣騎車出去。
因為要找人,開車看不明确,所以他選擇騎越野機車,遇到狹窄的路也比較方便騎進去,所幸這時候的雨勢不大,不會太難騎,視線也不至于受限,姜少晉從衛生所出發去那位老人家,沿路騎車找人,可是毫無所獲。
他心急如焚,又不敢騎得太快,怕錯過路上的任何跡象。
姜少晉邊騎邊在心裏祈禱,天啊!千萬別讓梁紫萦出任何意外才好,她那麽好、那麽善良、那麽可憐,不應該再讓她遇到絲毫不好的事。
終于騎到老人的家門口,他急切地按門鈴叫喚。
阿嬷出來應門,聽見姜少晉訴說梁紫萦失聯的消息之後,也是萬分緊張,趕緊把梁紫萦何時離開,走哪一條捷徑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
姜少晉有了阿嬷的指點後,立刻循着那條捷徑騎去,每騎兩百公尺就停下來大聲呼喊。
“梁紫萦!你在哪裏?梁紫萦,你如果有聽見就出聲音讓我知道。”
跌坐在山溝裏的梁紫萦确實聽見了姜少晉的聲音,原本因失溫而混沌的意識逐漸凝聚,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充滿了希望。
在姜少晉還沒出現之前,她的身體冰冷到一度産生幻覺,仿佛看見紹淇站在她面前,感覺他牽着她冰冷的手想安撫她,可是……紹淇的手比她還冰,她仔細一看,竟看見他的臉色蒼白如蠟,她歇斯底裏尖叫,叫完之後虛脫不已。
然後,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麽久,久到她放棄地閉上眼睛後,她竟隐約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愈來愈近,近到她聽得出來那是姜少晉的聲音。
當她清楚意識到姜少晉來救她的這一瞬間,她感動到快要哭出來。
他沒讓她失望,果然來找她了,天知道她有多渴望能見到他。
她想出聲通知姜少晉她在這裏,可是冰冷的嘴唇不聽使喚,牙齒也因為發抖不停而相撞在一起,喉嚨又幹又痛,她試了好幾次,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在這裏……”她的聲音太虛弱了,如幼貓的叫聲一樣。
姜少晉的機車沒熄火,引擎聲蓋過她的聲音,他沒聽見,機車就這麽騎走了。
聽見機車引擎聲由近到遠、由大聲到小聲,梁紫萦的希望落空了,她眼巴巴地看着車燈的光消逝,絕望鋪天蓋地而來,原本靠着意志力忍耐着不哭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就在她淚流滿面,幾乎要接受自己會死在這山溝裏的命運時,機車引擎聲又出現了,車燈的光也照在山壁上,她楞住,傻傻地看着那道光,懷疑是自己産生錯覺。
接着,引擎聲驟然停止,然後是姜少晉焦急的咒罵聲。
“不會吧!搞什麽?在這裏給我熄火!我正急着找人,你在這時候給我鬧脾氣。”他的機車像是刻意作對似的,選在這時候抛錨。
而這也是一個契機,因為沒了引擎聲,周圍相當幽靜,梁紫萦只需發出一點聲音就能引起姜少晉的注意。
“姜少晉……”她鼓足僅剩的力氣,吐出發抖的聲音。
站在山溝旁的姜少晉原本是氣呼呼地瞪着機車,忽然,他聽見有人叫他,他身子一僵,集中注意力辨識聲音的來源。
“梁紫萦?”他試探性的聲音在山溝上方響起。
梁紫萦渴望地擡起頭,看見姜少晉就站在山溝上方,彎腰向下探,打開手機電源往她的方向照來。
“真的是你!”姜少晉的聲線激動,手腳俐落地跳下山溝,他脫下雨衣,罩在她身上,蹲到她身邊。
她的樣子看起來好糟,頭發濕答答地粘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全濕了,臉上有泥土的污漬,眼神恐懼灰暗,狼狽到像是一只被抛棄在雨中的流浪貓。
“姜……少晉……我好怕……”她的聲音因哭泣而哽咽。
看着她梨花帶雨的臉龐,聽她哭着喊他名字的這一刻,姜少晉的心狠狠痛着,多想将她緊緊擁入懷中疼着。
她脆弱的可憐模樣,令姜少晉不禁懷疑起自己,他怎麽有辦法對如此無助、惹人憐的她收起萌芽的感情呢?
“沒事……我來了。”他的聲音溫柔得連他自己都認不得。
“嗯……”她聽話地點頭。聽見他說“我來了”,她感覺很安全。
“你哪裏受傷了?”他檢視她身體上下,沒有看見哪裏有流血,這讓他暫時松了一口氣。
“右腳踩,好像脫臼了。”
山溝因為下雨而積水,水深浸泡到她的膝蓋,他幫她把腳擡離開水,拉高她的褲管去摸她的右腳踩,發現異常腫脹,只是輕輕一碰,她便痛得瑟縮嘶叫,讓他很不忍。
“我打電話通知其他人開車過來載你去醫院。”機車抛錨了不能用,他掏出手機聯絡父親和衛生所裏的醫生,告訴他們梁紫萦的狀況,拜托父親開車載醫生過來這裏會合。
聯絡完畢,他發現梁紫萦不停地發抖,他摸了摸她的手,發現她的皮膚摸起來好冰,他很擔心,不願她的雙腿浸泡在冰冷的水裏,他必須快點帶她離開這裏到溫暖的地方才行。
他稍微評估了一下,山溝的高度大約一百五十公分,他要爬上去是輕而易舉,但梁紫萦的腳受傷了,她絕對無法爬上去,唯一的方法便是他背着她。
姜少晉移動到她面前,背對着她蹲下來,扭過頭對她說:“趴到我背上來,我背你上去。”
梁紫萦雙手繞住他的脖子,趴到他寬厚的背上,他的身體好溫暖,當她一趴上時,從他身上傳導過來的熱氣讓她感動到想喟嘆出聲,她的身體真的好冷,冷到巴不得能一直粘在他身上汲取他的溫度。
他背起她,交代道:“你的手抓緊,不要放開。”
“嗯!”她點頭,雙臂抓牢不敢放手。
姜少晉雙手攀着山溝的邊緣,腳底使力踩着山溝壁,帶着梁紫萦往上爬。
因為山溝濕滑,背後又增加了一個人的重量,攀爬起來相當吃力,眼看着就要蹬上去了,卻又滑了下來,害他的手都磨破了皮。
梁紫萦不忍心連累他受傷,在他耳畔說:“別再爬了,你的手都受傷了,我自己待在這裏沒關系,你先上去。”
“我沒事,你抱緊不要松手,我就快要成功了。”姜少晉不可能丢下她,他不顧手臂破皮疼痛,堅持再試一次。
要他放下她,不可能!
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對她的感情,他都不想放下了……
終于,他背着她爬上去了,但是手上也滿是擦傷,不過,這不重要,對姜少晉來說,此刻該優先處理的是梁紫萦。
他知道這附近有一座工寮,他可以先帶她去那裏避雨取暖。
他背着梁紫萦前往工寮,半公裏的路途雖然不算遠,但因為是上坡,加上一直背着她,這一段路他走得很辛苦,氣喘如牛。
好不容易終于将她背到工寮裏,他将她放到一張椅子上安置好,然後打電話通知父親更改會合地點,接着,他翻找了一下,在工寮的儲物櫃裏找到一條毛毯。
他将毛毯披在梁紫萦身上,幫她冰冷發抖的身體包裹妥當,他呵護的動作很溫柔,但嘴上卻叨念着。“趕快把身體包好,可別感冒了,那又會給我惹出更多麻煩來。”
他表現得好像嫌她麻煩似的,照理說,不懂他個性的人聽了都會覺得委屈難過,可是梁紫萦卻不會。
因為她知道剛剛他是多努力才把她背出山溝,知道他是如何咬牙背着她來到這裏,也感覺到雖然他嘴巴上叨念着,但幫她披毛毯的舉動卻很珍惜。
所以此刻他的叨念在她聽來像是一股暖流,流入她心坎裏,暖着她的心。
她怔怔地看着他為了她忙來忙去,心裏很過意不去,他自己的手都磨破皮了,衣服也都濕了不是嗎?怎麽就只想着她呢?
自從紹淇死了之後,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孤單無助的,可是……現在看着姜少晉,孤單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全感。
忙碌的姜少晉沒發覺梁紫萦的心思,他還有事情沒忙完,只見他找來一張凳子搬到她面前。
“受傷的腳要擡高才不會更腫。”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右腳,把她瘀血腫脹的腳擡到椅子上輕輕放好。
放好後,他明明擔心得要命,一臉擔憂地審視她的腳踝,但嘴上卻不會說好聽話。
“真服了你,你到底是怎麽騎車的啊?怎麽會摔進溝裏去?”
說完,擡起頭來看向她的臉,竟看見她一臉快要哭了的表情。
“怎麽了?很痛啊?”他心疼了一下,想說是不是自己動作太粗魯,弄痛了她。
梁紫萦苦笑地搖了搖頭。
不是?“那……”姜少晉心裏暗罵自己嘴笨,該不會是剛剛說的話讓她不開心了吧?
他帶着些許懊惱的語氣,別扭地放軟語調,解釋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剛剛不是在責罵你。”拜托!他不懂得哄女人啦!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笨拙的解釋方式讓她心裏一陣甜軟,她深呼吸,将眼眶的熱氣逼回去。“我不是痛,也不是因為你責罵我而難過,我只是很感動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想跟你說謝謝你。”
她這樣認真地道謝,他更別扭了,臉頰微紅,咕哝着說:“也沒什麽好謝的,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他臉紅的樣子讓她會心一笑,她攤開披在身上的毛毯,邀請的動作很明顯。
“那麽,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嗄?”姜少晉楞住。
見他沒動作,她又說:“你的衣服也都濕了,不冷嗎?在他們來之前,一起裹着取暖。”
一起裹着取暖?這樣顯得他在吃她豆腐,占她便宜。
姜少晉受寵若驚,他不是會乘人之危的人,而且他牢牢記得她昨晚說過,要他離她遠一點的,可是……心裏卻響起另一個聲音--她臉色真蒼白,看起來很虛弱,很需要一副肩膀依靠的樣子,好吧!他就好人做到底,當作是幫她取暖吧!
他很正經地坐到她身邊去,拉着毛氆的另一端,将兩人的身體包裹住。“我是怕你太冷才這樣做的。”還不忘解釋自己的行為。
“我知道。”梁紫萦不戳破他,輕笑着點點頭。
她愈來愈了解姜少晉這個人了,外型粗犷,講話不會修飾,但是內心卻很溫柔,是個值得信賴的好男人。
她不禁想着,是不是不該再封閉自己的心?是不是該給這麽好的男人一個機會呢?
因為挨着坐,姜少晉更能感受到她身體傳來的寒氣,他本來是正襟危坐的,但是當她疲累的身體虛軟地快要歪倒時,他不忍心,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肩膀,讓她可以倚靠在他身上。
他如此憐香惜玉的舉動才剛做完,工寮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姜父和衛生所的醫生臉色焦急地沖了進來。
醫生和姜父本來急忙要關問梁紫萦的腳傷,卻因眼前兩人相擁裹着毛毯的樣子而怔住,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吞了下去。
姜父和醫生的表情變化多端,他們先是緊張擔心,但随即轉變為了然于心。
兩人交換了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眼神,也不多說什麽,以免姜少晉尴尬,眼前比較重要的是把梁紫萦送到地區醫院照X光,确認她的腳踝除了扭傷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問題。
他們到了醫院急診室,因為衛生所的醫生和地區醫院急診室的醫生是同學,很快地幫忙處理了梁紫萦的腳傷,所幸只是扭傷瘀血,沒有骨折的問題,等包紮妥當之後,大夥兒這才松了一口氣返家去。
回到了姜家,姜母滿臉焦急地迎出來,姜少晉抱着梁紫萦往二樓房間走去,姜母跟在他身旁追問梁紫萦的狀況。
姜父趕緊拉住姜母的手,将她給拖住。
“幹嘛啦?”姜母心煩地想扭開丈夫的手。
“別跟上去,讓他們兩人獨處。”姜父對妻子使了個眼色。
“為什麽?”姜母一臉狀況外。
一旁,醫生笑着插嘴道:“姜太太,你還是聽你老公的吧,不要去打擾他們比較好。”說完,揮揮手,道了再見走人。
姜母聽懂醫生的暗示,她眼睛一亮,看着老公問:“阿晉和紫萦之間有發展了?”
姜父點點頭,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也許哦!你沒看見咱們兒子那個心疼呵護的模樣嗎?就讓他們好好相處吧!也許能如你所願地發展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