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青雲秘境的出口開啓,時霁一行人得了第一。
儲殷做為宗主向來賞罰分明,一早便親自領着時霁去了溫家選法器。
溫崖與儲殷相識久了,他這笑面虎一樣的脾氣性格他十分清楚。這樣大張旗鼓迫不及待地來選法器,無非是因為上次鑒魔鏡失蹤,他強留下一群新弟子的事情。
他此時還為找不到鑒魔鏡而急得焦頭爛額,也懶得與他虛與委蛇,直接叫上溫明寒帶着幾人去了臨水閣。
溫家臨水閣的法器樣樣珍貴,千金難求。
而他們之所以與青雲天宗做這樣的約定,答應秘境試煉第一的人能來溫家選法器,主要是想多做人情,廣結人緣。
畢竟秘境試煉能拿第一的人,未來定然前途無量,不同凡響,用一件死物來換個人物,不虧。
只是沒想到這次拿了第一的人,又是時霁。
溫明寒涉世未深,處事不及他爹圓滑妥當。
引着兩人進來時,面色不快,态度敷衍,直直往裏指了指,說了句“自己挑吧”,便不再搭理人。
時霁上了二層,裏頭陳列的是一圈刀劍,一把把挂在溫家特制的橫木上。
他從樓梯口沿着樓層的圓弧往裏走,走到二層的最裏,停在了一把劍器前。
天青色的劍柄,劍身長約三尺七寸,看着比一般的長劍要輕薄靈活些。
時霁握住那劍柄,稍一用力,便有一聲劍吟,清透悠長,聽了只讓人覺得暢快過瘾。
他将劍緩緩插入鞘中,對溫明寒道:“就要這個。”
這裏分明有一堆上等的劍器,時霁選了半天卻拿了把女子用的劍。
果然是沒見過世面。
溫明寒本想叫他直接拿走,又突然想到了什麽,于是态度也緩和下來,“行,這劍還未開刃,過兩日我叫人送到山鶴門去。”
見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儲殷與溫明寒寒暄了兩句,便帶着時霁回了學堂。
一日過去,到了傍晚,今日學堂的課也都結束了。儲殷又遣着榆林拿上一堆靈石、丹藥之物送往那七人的宗門處給他們的師尊,以資獎勵。
于是榆林拿着一堆東西先去了一趟兩儀門。
找到劉玉海時,他正在送走幾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弟子。
榆林一瞧劉玉海愁眉苦臉的模樣,便知道他又是在為那兩個惹禍精徒弟擦屁股了。
“劉仙長。”榆林拿着東西走近與他打招呼。
劉玉海擦擦額上的汗,将他迎了進去,“榆林,可是那兩個家夥又欺負了哪個新弟子,叫你來知會我?”
榆林将一袋靈石遞過去,恭喜道:“您今日沒課,大概不知道,昨日楊師兄和翟師兄他們那一隊在秘境試煉中得了第一,這是宗主給您的獎勵。”
“當真?”劉玉海滿臉不可置信,在得到榆林肯定的回答後眼眶都濕潤起來,連連拍手自語:“好啊,好啊。”
等榆林都走出去好遠了,回頭望一眼,見劉玉海還捧着一袋靈石傻傻地在那站着。
時不時還用袖子擦一擦眼角。
這模樣看着着實可憐。
榆林接着去了清音宮。
曲榮榮果然不在。說實話,榆林到現在還沒見過她長什麽樣子。
聽童錦芝和姜頌的意思,曲榮榮這次的道侶是個凡人,她跟着去了人間,她們倆也許久都未與她聯系上。
然後是妙丹閣。
是範玉珍開的門,“榆林,你找我師尊嗎?”
榆林:“昨日範師姐一行得了秘境第一,宗主高興,說諸位師尊教導有方,讓我給藺陽長老送些東西來。”
“那你等着,我去知會師尊一聲。”範玉珍正要進去,榆林又喊住她:“也……不必麻煩,這東西您收着也行,我就不打擾了。”
範玉珍手上一重,再擡頭時,榆林已經腳步匆匆地走遠了。
“玉珍,進來。”
“來了。”範玉珍抱着東西往丹房走。
榆林有一回找藺陽長老,他正在丹房煉丹。榆林見四周沒人,便在門外喊了他一句,結果被藺陽長老一聲呵斥,吓得他再也不敢來妙丹閣。
這一晚上連着跑好幾處,他真是累得沒了話講。
到淩虛宗時,大晚上的,季晉華還帶着一堆弟子們在後山練劍。
榆林與季晉華說到宋辰這個名字的時候,見他面露疑惑地往人群中掃視一眼,他便十分貼心地指了指那個虛舉着一把劍在隊伍裏頭劃水摸魚的大個,季晉華這才連連點頭,認出宋辰來。
最後是山鶴門。
一圈跑下來,天都黑了。
完了,這個時間,許幻竹不會已經上床睡覺了吧。
想到這裏,榆林連忙加快了腳步。
運氣頗好,他來小院時,許幻竹正抱膝蹲在地上,盯着竹床邊上的一叢月見草發呆。
“許仙長,您換花啦?”
粉色的花朵搖搖擺擺,像是在與人打招呼。
許幻竹敷衍點頭。
她昨日本想把着一處的壓壞了的月季拔了,再尋個好日子種些別的花。
結果那會才蹲着清理了一株,便覺得竹床上的酒香得很。
想着喝幾杯再來弄。
于是一杯又一杯,好像給自己喝倒了。
方才不知怎麽在房裏的床上醒來,再走到院子裏,便看見這處的殘花都被拔除了,栽了一片粉嘟嘟的月見草。
腦子裏閃過些昨日的片段。
花前、月下、兩人、對飲……滾花叢……
她有些難堪地低頭,接着伸手按住一顆搖搖擺擺的花腦袋。
眼神帶着警告,好像在對那小花朵說:你最好給我安分守己。
“許仙長?”榆林見她一個人玩得出神,忍不住提醒,還有一個人在這兒。
許幻竹繼續看着花,往榆林的方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前幾次來山鶴門,又是讓許幻竹去上課,又是讓她去發表感言,他總覺得自己當的是惡人,因此也格外不好意思。
但今日他是來送錢的,所以格外理直氣壯。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宏亮地重複了一便剛剛在前幾處講的話,并遞過去一大袋子靈石和丹藥。
儲殷特意囑咐過,許幻竹的分量要多給,她最辛苦。
因此她的袋子是最大的。
“放竹床上吧。”許幻竹懶懶地應道。
?
這不對啊。
許仙長不是最愛靈石了嗎?
榆林覺得自己受到了打擊,呆呆站着。
許幻竹問:“怎麽,你還想吃桃子?”
榆林擡頭望了一眼桃樹,那桃子還是剩了許多,看來壓根沒人敢吃。
他連連搖頭,将東西放好後便快步走了。
榆林走後,柳山齋傳來通訊符。
“許幻竹,你和時霁說了沒,你們什麽時候來?”
“他不知道在幹什麽,還沒回來。”
“那你給他傳個信,你先來。”
許幻竹有些不情不願,看了一眼眼前的花叢,才勉強道:“行吧。”
許幻竹點亮時霁的通訊符,那邊等了一會之後才有人接起。
“師尊,我馬上就回去了。”時霁的聲音從裏頭傳來。
許幻竹蹲得有些腿麻,稍微動了動才回他:“你一會直接去柳山齋的酒館,柳山齋說為了慶祝你秘境試煉得了第一,今夜請我倆喝酒。”
“好,我馬上去。”
直到通訊符滅了,時霁還盯着看了一會兒。
直到榆林從外頭辦完事回學堂,見他這處還亮着燈,喊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慢悠悠地将桌上的筆硯收到一邊,又拿起寫了滿滿兩頁的紙張,揣進了懷裏。
去聽風等雪的路上,他心情很好。
大概是因為那句“請我倆喝酒”而不是“我倆請你喝酒”。
可這好心情在打開酒館後堂隔間的門時,陡然破裂。
許幻竹和柳山齋兩人,勾肩搭背,早就喝得不亦樂乎了。
“柳山齋,你說儲殷是不是盯上我了?三天兩頭給我找事兒。一會讓我帶着我班上那幾個孩子去溫家看藏寶,一會讓我去淩虛宗分享經驗,你說我哪有什麽經驗可說的。
不就是區區一個秘境試煉,我當年也是第一,怎麽就沒叫我師尊”
許幻竹說到這裏,忽地又頓住,自己倒是沒忍住笑了一聲,接着拿起酒仰頭灌了一口。
柳山齋拍拍她的肩道:“你呀,每一次說起來,嘴上是一百個不情不願,到最後還不是颠颠地跑去?作為老朋友,我送你六個字‘少說話,多做事’。”
“你說得倒是好聽,幹事的不還是我?”許幻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我當年也是瞎了眼,說是要找個與世無争的地方好好做個廢物,誰知道一腳跳進你這火坑裏。”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俗話說的好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許幻竹一盞酒直直送進他嘴裏,“你快閉嘴吧,我告訴你,如今的姑娘們都喜歡那種溫文爾雅,謙謙如玉的翩翩仙君。像你這樣油嘴滑舌,嬉皮笑臉的可最不受待見,也難怪你那個心心念念了等了許多年的姑娘不回來找你。”
“欸,你不能這樣戳人痛處啊。再說了,我從前也不是這樣的。從前的我,形象高冷,寡言少語,一身正氣,曾經上過修真界夢中情人榜男榜前十呢。”
“那不就是死板、無趣、一根筋?”
許幻竹說到這幾個詞的時候,柳山齋手裏的酒杯忽地晃了一下,落在桌子上灑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