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荒山聞鶴啼(三)

【蘭殇】

而事實證明,鶴神的确再一次沒有保佑我們族人。

那一日,我們終于得到了父親的消息,然而已是太遲了。

“太子丹派去的俠士荊軻失了手,不僅失敗被殺,而且激得秦王大怒,立即派出六十萬兵将攻打燕國,西方邊境燕軍早已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

聽到這個噩耗之時,我腦中嗡嗡亂響,一片空白。

父親!……

我伏在哥哥肩頭,淚流不止。哥哥擁住我,緊緊閉目,沉默不言。

族人失聲痛哭,悼念失去的一衆親人,可是我們連悲傷的時間都被剝奪,很快,秦軍兵臨薊城,即将攻入城內,城外烽火震天,四面城牆搖搖欲墜,滿城燕人百姓均倉皇無措。

我扶着哥哥從住處走出,迎面幾名族兄弟慌張地跑來,喊道:“燕王已逃離薊城往東北去了,城中無人駐守,早晚要被秦兵攻下,我們快走!”

“燕王逃走了?”我一愣,急問道:“那太子呢?”

“太子他……已經,已經……被燕王砍下了頭顱!”

“什麽?”我驀地睜大眼睛,顫抖道,“這……怎麽可能?”

“是真的!燕王欲獻上太子丹的頭顱,以求秦王退兵,然而秦王意圖十分堅決,大軍臨境,勢必要攻下薊城!”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若是被秦兵發現,我們兇多吉少,”哥哥面色凝重,“你們幾個現在就去召集族人們,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我連忙把哥哥攙到路邊的一株槐樹之下:“哥哥,你先在這裏等着,我和他們去召集族人們離開!”

哥哥卻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

“等一下,寐兒,我還有一件東西沒有拿。”哥哥道,“你們先去召喚所有族人在此地集合,我去去就來。”

我不及多想,飛快地跑到族人們的聚居之地,大聲喊道:“秦兵要攻進來了,我們快離開這裏!”

我只來得及帶着所有族人收拾要物,匆匆趕回原地,八十餘名族人們聚齊,卻沒有看見哥哥的蹤影。

“人齊了嗎?哥哥去哪兒了?”

我慌忙四望,看見哥哥從我們的住處蹒跚走出,十分艱難地扶着路邊的牆壁,一路踉跄而來。

我吃了一驚:“哥哥!”

我急忙跑着迎過去扶住他,卻見他緊咬牙關,眉頭緊皺,鮮血自他胸前的舊傷口上汩汩流下,竟然是牽動之下舊傷複發,極是嚴重。

“哥哥,你怎樣了?可還能行走?”我急問道。

“你們先走,寐兒。”哥哥喘着氣,捂着胸口,幾乎無法前行,“不要……不要管我。”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先走?”我怒道,“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哥哥緊皺着眉,張口還想說什麽,卻未能說出口,雙目一閉,昏倒在我的肩頭。

“哥哥!哥哥!”我驚叫。

“寐姐姐,我來!”一名族弟奔來,迅速将哥哥背在肩上,“聽說西城門已塌,許多流民都在往外逃,我們從那邊出去!”

薊城中幾乎已無人駐守,幾萬秦兵浩瀚而至,從薊城之外長驅直入,以摧枯拉朽之勢攻破各個城門,不到一日之間,便攻占了薊城。秦國與燕國這一役,燕國敗得慘烈之極,我們一行來到西門,試圖混在流民中逃出城外,卻被堵截在城門外的秦兵攔了下來。

“慢着!前面那些,可是三年前逃走的蘭氏族人?”一個聲音突然從城門之外響起。

我猶如被一桶涼水兜頭澆下,一驚之下,擡頭望去,只見一名頗為眼熟的秦将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向我們看過來。

禍不單行,冤家路窄,原來這次被派來攻打燕國的秦将,竟然正是三年前前來攻打蘭邑的王翦。

王翦一眼認出我們,立刻下令:“将他們擒下!”

族中法力高強之人俱已犧牲在燕國邊關,只餘我們這些傷的傷,弱的弱,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倘若就此被困于城中,我們族人便如甕中之鼈,再也逃不出他們的魔爪!

我咬咬牙,立即一揮衣袖,一團白煙倏然從我袖中散出,瞬間籠罩了眼前的一切,如屏障般遮擋住秦人們的視線。剎那間,馬匹受驚,嘶聲不絕,秦兵們登時陷入一片混亂。

“快走!”我大喊,帶領着族人們趁機從坍塌的西城牆的瓦礫之上向城外奔去。

“攔住他們!”王翦高喝。

我們拼命地逃着,然而沒逃多遠,霧障中只聞正前方有無數馬聲嘶啼,如巨浪一般向着我們迎面逼來。

我一凜,同族人們一起停下了腳步。

白色的霧障漸漸散去,眼前變成了一片烏雲般的陰暗,千萬名手執兵器、身着重甲的秦兵騎着戰馬自城門之外緩緩而來,同身後那些王翦的兵馬一起,将我們團團圍住。

我心下一涼。無路可走了。

“将他們全部押入俘營,随我回秦!”王翦高聲令道。

薊城高大的城牆漸漸遠去,燕國古道上的戰馬發出最後一聲悲嘶。

自此,燕國國滅,秦王嬴政一統中原的霸業又前進了一步,而我們餘下的蘭氏族人皆被秦人俘虜。我們的額上俱被烙上了秦國黥印,随後一路随軍被押送至鹹陽。

【鶴靈】

秦國的都城鹹陽,是一切噩夢開始和終結的地方。三年的流離失所,我們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命運惡意的捉弄。

秦王的長生祭壇設在了鹹陽附近的骊山之上。

那一日正是傍晚,遠方有鴉鳴之聲隐隐從天際傳來,萬古的蒼涼籠罩着大地荒山。秦王嬴政親自來到這長生祭壇,高高在上地坐在山巅,隔着一道斷崖俯視着祭壇,山下有數千秦軍守衛嚴陣以待。

殘陽如血,天光如沐,照映着寶座之上意氣風發的帝王,不可一世,光怪陸離。

我們被秦兵捆綁了雙手,押送着來到骊山山頂,被推跪在了祭壇之前。

自從我們被王翦押至鹹陽,至今已有兩個月,我們幾十名蘭氏族人一直被單獨分別關押在秦國偌大的牢獄,我已兩月沒有見到哥哥和其他族人。族中有女人和小孩在低聲哭泣,老人們則在暗暗祈禱,企盼鶴神在這最後時刻的護佑。

而哥哥就跪在我身邊,閉着眼睛,眉頭微蹙。

“哥哥……”我低聲喚他。

哥哥睜眼看我,微微一笑:“寐兒。”

哥哥沒事,我心下略感寬慰,然而這寬慰瞬間又變成了難過。他舊傷複發,縱然強撐,可是身體怕是已到了極限,如今的他變得更加蒼白和消瘦,額上被秦人烙下的黥印更是觸目驚心。

我心下揪痛。

可是到了這種時候,我們如何才能有生路和希望?

秦王嬴政緩緩掃視我們,道:“不是說需要生祭百人?蘭氏族人只剩這些,還能否煉成長生之藥?”

他的聲音隔着一道斷崖傳來,宛如金鐵一般在山間回蕩,冷酷而嘶啞。

祭壇邊一名術士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躬身道:“回陛下,蘭氏族人雖已不足百名,不過今夜乃是五百年一遇的血月之夜,天地靈氣皆将聚于此山,便算是少上幾名神賜靈根之人,也是無妨的。”

秦王點頭,滿意道:“很好,孤等了如此之久,今日終于即将大功告成。等血月升起之時,孤要親眼看到長生之藥的煉成!”

夕陽仿佛一瞬間落入了無邊黑暗,深色的天幕之上,一輪圓月自東方冉冉升起。半個時辰過後,那銀色圓月好似被紅光漸漸地籠罩吞噬,最後宛若一盞赤色明燈懸于天際。

“長生祭始!”那術士高聲宣道。

祭樂聲起,數名術士圍繞着那祭壇轉起圈來,口中念念有詞。祭壇上牲澧極盛,他們在祭壇之上燃起火焰,噼啪聲響,火舌獵獵如蛇,在山風之中竄起丈餘之高,猙獰搖曳。

随即,一名術士從祭壇旁邊走來,将我們掃視了一番,最後徑直向我走來。

他強行将我拉起,我雙手被綁,身不由己,“啊”了一聲,踉跄數步,那術士已将我拖向燃燒着熊熊烈焰的祭壇。

其餘一衆術士均在祭壇之旁唱道:“長生藥引,生祭其一!”

我被推向祭壇,眼見就要被他們丢入火中,那大火近在咫尺幾乎舐上我的臉,我無法逃脫,只能緊緊閉上眼睛。

“放開她。”

一個聲音忽然從我的背後響起。

我聞聲睜開眼睛。

“我說了,放開她!”

是哥哥的聲音在低聲咬牙說道。

我急忙轉過頭去,看見那祭壇之下,哥哥正緩緩站起身來。

他手腕上的繩索不知何時已被解斷,而他擡起右手,一枚白色玉石正在他手心之上的半空緩緩旋轉,向外散出一波又一波的藍光,血月之下,更顯詭異。

我瞳孔驟然一縮。

鶴羽靈石,怎麽會在哥哥手裏?

我明明記得,這靈石被我鎖在了箱櫃深處,匆忙間并未帶出薊城,難道……

我突然想起哥哥在我們離開薊城前曾強忍着複發的舊傷回過一次住處,難道他那時回去拿的東西,就是鶴羽靈石?

藍光幽幽籠罩着我們,所有族人俱呆在當地。而術士們顯然更沒料到他的舉動,一時間也都愣了住。

“寐兒,過來,靠近我一些……”哥哥輕聲道。

我大吃一驚:“你要做什麽?”

哥哥沒有答話,他閉上雙目,手中的鶴羽靈石迅速上升旋轉,突然間綻出巨大的法陣,在血月之下閃耀着刺眼的藍色光芒。

以哥哥如今的身體狀态,祭出靈石無異于自取滅亡!可是我瞬間明白,與其大家一起赴死,哥哥寧願犧牲自己,換取我和族人們那一線生存的可能。

哥哥……

那靈石法陣以驚人之速擴張,之後迅速凝合為結界,僅僅轉眼功夫,已将我同其他族人均罩護在其中。這時祭壇上的術士終于反應過來,想要沖進結界,卻盡數被彈了出去,唉唷數聲接連摔在地上,連那祭壇上的火焰遇到這法陣靈氣,也瞬間熄滅成煙。

秦王怒哼一聲,一聲令下:“殺了此人!”

他身後數千秦兵立即張弓搭箭,千百餘支鐵箭如同漫天大雨,越過斷崖向着哥哥射來。哥哥做出的結界只來得及護住了我和族人,而他自己卻疏于保護,被數支鐵箭從背後射中,刺入了他的後心。

哥哥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鶴羽靈石從他的手中應聲跌落,滾到了我的身邊。

“哥!”我驚叫。

“寧少爺!”封伯及一衆族人亦驚呼。

哥哥倒在地上,閉上了雙目。他的臉上身上均早已血流如注,不成人形。

仿佛蘭邑那日的噩夢重演,血淋淋地撕開我記憶中的傷口,我愣愣地看着地上不知生死的哥哥,腦中嗡嗡亂響,一陣空白。

“竟想反抗逃走?簡直異想天開,膽大包天!”為首的那名術士爬起身來,想要向我們沖過來,然而即使哥哥已經倒下,那地上的鶴羽靈石卻依然在源源不斷輸出法陣結界,他仍舊不能近身,只能原地跳腳,叫嚣道:“倘若誤了陛下煉藥的時辰,你們便是挫骨揚灰,神魂俱滅也不夠贖罪的!”

我突然只覺全身怒火湧上腦際,猶如忍耐已久的洪水沖破了河堤,所有的恨意和憤怒都在那一瞬間炸裂,無以克制,無以複加。

我一言不發,從地上撿起鶴羽靈石,一步步向着那術士走去。

那術士一愣:“你要做甚……”

“寐姑娘!”封伯在我身後驚呼。

我微一用力,手腕上縛着的繩索已被靈石之力震開。随即,靈石在我手心上升懸浮至半空,數道藍光頃刻間如利刃般從靈石之上射出,那術士瞬間被光刃刺中,大叫一聲,跌下了萬丈深淵。

剩下的術士悚然變色,連連向後退去。

時隔三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靈石的反噬之力。我感到有鮮血自我眼中湧出,将我的視線模糊成一片血紅,身體和內髒裏仿佛有千刀萬剮一般的疼痛,可是那很快便被我置之腦後,一步步向前走去。

秦王眉頭一皺,再次喝道:“放箭!”

又是漫天鐵箭如雨而至,而我不聞不問,任那無數箭矢飛至我附近,撞上靈石結界,皆被彈開偏離,我身後那幾名秦國術士反被這流矢擊中,數聲痛呼之後,盡數倒在地上,或是跌下懸崖,全部喪命在這靈石之力下。

我繞過祭壇,踏着術士們的屍體,徑直向祭壇之後的山巅走去,向着秦王慢慢走近。

随着我的逼近,秦王冷酷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慌張,他望着我,驚怒交集:“你——!”

而我在斷崖之旁停下腳步,目光如冰地看向他。

“凡人便是凡人,怎可能長生不死?你受人蒙騙,迷信長生,做下如此殘忍之事,将來必自食其惡!”

我高聲痛斥着秦王,而在我說話間,手中的鶴羽靈石繼續漸漸升空,在血月下飛速旋轉,霎時間,夜空中仿佛天降血火,無邊烈焰從斷崖那邊平地而起,剎那間成燎原之勢,漫天大火宛如被血月染成赤紅,瞬間将秦王和他身邊的數千秦兵包圍。

秦王大驚失色,險些從座上跌下。

大火燎原,幾乎将整個山頭吞沒,許多秦兵被血火吞噬,慘叫着跌下山崖,秦兵們開始聳動,一片混亂。

“走!快走!”秦王連連呼喝,倉皇不疊地躲過那血色大火,在秦兵的保護下匆匆逃下了山。

秦王逃下山後,一切重歸平靜。

我仰起頭,望着夜幕上的圓月。彼時血月的時辰已過,那月中的赤色漸漸褪去,月光重新變得清明。

斷崖那邊的大火依然在燃燒,我輕輕擦了擦眼角的血,回過身,走回哥哥身邊。

“哥哥……”我低聲呼喚着他。

可是他沒有回應我。

而此時族人們劫後重生,已盡皆按捺不住歡喜的心情。許多族人抱頭痛哭,更多的人向西方跪了下來,口中念叨着多謝鶴神庇佑。

“寐姑娘,你突然靈力大升,定然是鶴神相助的結果!”封伯驚喜交加地道,“如此自如地操控鶴羽靈石,便是我們諸位赫赫有名的先祖也極難辦到!”

“寐姐姐,一定是你的誠心感動了鶴神!”

“謝天謝地,多虧了寧少爺和寐姑娘,多虧了我族聖物,多虧了鶴神慈悲……”

這些話接連傳入耳中,如同根根利針,刺痛了我的頭腦和心,我轉過身來,冷冷地看着他們,而後一言不發,站起身來,重新向那斷崖走去。”寐姑娘,你要做什麽?”封伯察覺到不對,急聲喚我。

我望着斷崖那邊的大火,将手中的鶴羽靈石舉了起來。

封伯大驚:“寐姑娘,你這是——!”

“這東西才不是什麽聖物!”我高聲道,“這世上根本就沒什麽心系凡人的神仙,所謂鶴神庇佑,所謂神賜靈根,全部都是騙人的鬼話!我現在就把這塊石頭扔下山崖,我族是生是死,命運應全部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我用力一擲,那靈石劃過一道弧線,跌入了斷崖之下的萬丈深淵。

族人們全都被我的舉動吓到,一時間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只餘彼岸的火焰噼啪和山風呼嘯。

而我只覺心下一片舒暢,仿佛心中積壓已久的大石的終于消失。然而就在這時,忽有一陣鶴唳之聲響起,似是從不遠處而來,回聲漫漫,響徹山谷。

我微微一驚,循聲看去,竟見那深淵之中,忽然有一只巨大的白鶴飛升而起,展翅騰翔,片刻之後,它落在祭壇之旁一塊山石之上,口中銜着一樣東西,竟正是我剛剛丢下山崖去的鶴羽靈石。

我張大嘴巴看着它,而白鶴也在居高臨下地望着我,傲然獨立。

族人們也皆驚呆了,愣愣地看着那白鶴。

“這……”封伯結結巴巴地道,“這莫非便是鶴神化靈?”

封伯此話一出,族人們仿佛醍醐灌頂,盡皆想起白鶴化神的傳說,幾乎是立刻全部拜倒在地,畢恭畢敬地朝拜着那巨大的白鶴。

“鶴靈之神!”封伯亦跪在地上,高聲道,“承蒙鶴神慈悲,蘭寐她方才只是無心之失,絕無冒犯神靈之意!——寐姑娘,快,快來同鶴神賠罪……”

封伯急促地喚着我。我知封伯是在擔心,我不過區區一名凡人,卻将鶴神所賜之物扔下了懸崖,還被逮了個正着,倘若真是因此冒犯了仙神,那自是一百條性命也不夠賠的。但……

我仍是僵立在當地,一動不動。

“呵。”

一聲極輕的笑,我微微一驚,目光一動,竟見那白鶴身後赫然出現了一名男子。

他立在那山石之上,一身月白長衣在山風之中飄動,長發如墨般垂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映出了彼岸的火焰,卻又好似滟滟如水,透射出湖水一般的蔚藍。

任這月華如水,任這蒼穹繁星,仿佛這世間萬物的所有美麗全加起來,也不及他風華的萬一。黑夜被他一人點亮,荒蕪被他一人充斥,而那白鶴亦不複高傲的神态,而是俯下長頸,恭敬地伏在他腳下。

所有人都呆在當地。

只有我望着他,說不出話來。

終于,他真正現身了——不再是虛空之中的模糊幻影,不再是夢中那冷漠而孤獨的月白衣人,他就如此真實地站在我的面前,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如火藍眸帶着微微的笑意望着我。

我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鶴靈之神——是我蘭氏一族自始至終朝拜之人,是我族靈根與靈石的賜予者,更是我曾經的噩夢的本源。

“你叫蘭寐,對不對?”他說話了。

他的聲音回蕩在月夜裏,語調不急不緩,溫和而清越。

我抿了抿嘴,緩緩地,艱難地點了點頭。

山那邊的火焰仍在風中噼啪焚燒,一切像是都結束了,一切又仿佛重新開始了。彼時的我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等待着我的即将是怎樣漫長的歲月,難以分辨的愛與恨,無盡而綿延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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