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歸故裏
宋居的葬禮簡陋,來的人不多。
他的屍體火花之後,分別裝進了兩個骨灰盒裏,一盒葬在他女兒宋婷的旁邊。
另一盒陳大人要帶回京城,供奉于祠堂中。
陳緣幸得宋大人撫養,作為他養父,在陳益心中,他是朋友,是知己,更是半個家人。
在宋居的住宅,只簡單置辦了幾桌晚飯。
陳緣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州南栀,大步向她走去,“南栀,最近還好嘛!”
“挺好!”州南栀擡眼望向他,許久未見,他瘦了很多,臉部線條更為流暢,這幾日的奔波也讓他肉眼可見的憔悴許多。
京城到這的路途很遠,他們一路上的長途跋涉,才在最短的時間到達。
“最近辦案還順利嘛?”
“還行。”
無久別重逢的喜悅感,兩人只是坐在桌面上淡淡的閑聊。
氣氛凝滞,陳緣斂起眼眸,她性子本就冷漠,如若自己不主動,是一絲緣分都沒有,眼下,他心裏倒是空落落的,許多話語想同她說,卻不知如何起頭。
飯後,州南栀被陳益邀請去府上喝茶,她确實是沒有拒絕的機會。
“這起案子暫時先不要查下去,州鋪頭,我的意思不是不作為,而是以後,便會水落石出。”
州南栀心中燃起疑問,面上神情仍舊淡然,語氣平平,“是,陳大人。”
“你在這裏辦案的事情,我都知曉了,不比男子差。”見她仍然是跪在地上,有一絲詫異在臉上顯現,很快消失,“我倒是忘了,南栀,只是晚輩和長輩的談話,無君臣,你請自便。”
“謝過大人。”她起身,坐在椅子上。
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他沉吟片刻,語氣沉緩,“你和緣兒?”
“是朋友。”似是早就料到了他會那麽詢問,脫口而出的答案讓陳益眼神複雜,注視着她。
“陳大人想必也了解了從前的往事,我一向按照我的心做事,否則那一年,我便會上了花轎。”
陳益眼神中快速閃過一絲驚訝,他又不是想拆散兩人,“州姑娘,你誤會了,我并不是要來讓你遠離他,你們若是兩情相悅,我又不是不同意,我如今是孫子都有了,他的感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今日看來,我鬥膽猜一下你們倆是有緣無份。”
“你不比男兒,廣大天地,你會有一番作為,我此番前來,一是為了辦我老友的葬禮,二是将你們的功績也該有個結尾了,那些個五石散,該解決了。州鋪頭,你可不要嫌棄我這個老頭子總是麻煩你呀!”
“不敢,是大人穆贊了。”
他輕笑兩聲,“我借此了解了你一下,從小到大跟着爺爺生活?”
“是,小的時候父母出去打工,在外去世了。”
“全名喚州南栀?”
“是的。”
陳益若有所思,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不少,這确實不是懷疑的理由。
“是哪個南,哪個栀?”
“南方的南,栀子花的栀。”
陳益喝了口茶,不在問她身世了。
案子不在查,州南栀每日的任務照舊,生活又閑了下來。
但似乎又不消停了。
圓桌,圍着四人。
許鹿竹四人收到了一張邀請函,于晚上在春醉樓聚會。
羽涅将邀請函随意擱置至桌面上,淺淺說道,“我不去。”
許鹿竹看向他,無緣由的詢問,“為何不去?”
手中的折扇打開,他輕輕扇風,“不知道這人是誰,只是匿名信向來就不誠實,若是真心邀請,為何不告知自己的身份。”
三人聽聞,紛紛擡眼望着羽涅,表情出奇一致,一致透露出,他也一樣,不也是一直以面具示人。
知道他們眼神的意思,羽涅輕咳兩聲,“我不一樣,我是因為眉眼間有塊刀疤難看得很。”
春醉樓。
三人到達包廂時,主位上只有一位身穿墨白玉竹子衣裳的男子,臉上也戴着一個面具,金黃色的,看起來氣度不凡,坐在位置上睥睨前方,見到三人,也不曾起身。
陳緣忍不住湊向州南栀耳畔邊,輕柔細語的嗓音傳入,“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和那姓羽的一樣,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幾位請坐,我來自京城,商賈中人,聽聞幾位查案如有神助,總能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不禁佩服,特請吃飯,想見一見。”
“只是為何只來了三人?”
陳緣颔首,不輕不重回應,“他最近身體感染了風寒,在家休息着呢!”
靜默片刻,他哦了一聲,“行,只是聽聞了諸位懲惡揚善的故事,覺得幾位不簡單,想問問幾位,有沒有興趣讓自己的前途更加敞亮些,畢竟一直待在這個小地方,會阻礙了自己的前途。”
三人不傻,自然也是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州南栀收回視線,輕輕笑道,“去京城,請問是與你一同做生意嘛?”
“我的商隊生意遍布整個律朝,更是參與西疆的貿易往來,但也因如此,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不少,身邊也是希望有一些神探幫助。”他語氣浮現着表面上的誠懇,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帶着打量的目光巡視三人。
陳緣尾音上揚,婉拒了他,“普天之下,到處都是人才,去到哪裏,不過都是滄海一粟。”從他的目光打量起,陳緣便下意識覺得這人不簡單。
許鹿竹緊接着回問,“我們去京城,你又給我們安排何職位?”
“自然是适合各位的。”他饒有興趣的看着許鹿竹,目光柔和了幾分,看她猶豫的神情,便又補充道,誠意滿滿,“這世間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不過是追求些金銀財寶,權力等俗物,這些你都有機會得到。我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商隊。”
州南栀偏頭,看着許鹿竹,秀眉無意識微蹙,沉默不語。
轉頭回望,語氣平靜,也婉拒了他,“還請允許我們回去思慮,畢竟是背井離鄉,許多問題都要考慮。”
三人離開後,男子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語,把玩着手中的扳指。
不一會兒,有一人進來了,“回主上,這幾位皆是本地人。”
本地人?都查了多少次了,得到的結果還是和往常一樣,男子冷哼一聲,“本地人?這裏竟還卧虎藏龍,區區幾個年輕人,就将我們的五石散窩點給毀了。
眸光一閃,肅然道,“如果真的是本地人,那這桃幽縣了不得,出了人物。”
将扳指戴回手上,他懶懶掀起眼皮,聲音冷冽,不夾雜一絲情緒,“還有什麽消息嘛?”
“關于羽涅的身份,還是和以前查到的一樣。”
“如此,繼續盯着許家,注意陳益那老東西會不會去許家。”
“是。”
許家。
廳內只有許爺爺和許奶奶兩人。
此時許爺爺面色凝重,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個小地方,陳益會來此地。
“我們離開這吧!若是被陳益那老狐貍嗅到了異樣,風波要在這被掀起。”
罪臣之後,豈能容活在這世上。
謀反之罪,豈能茍活在這世上。
許奶奶搖頭,果斷拒絕,不容質疑的語氣,“不,要走你走,鹿竹如今還在衙門,我們一走就會引起注意,無礙,我們這些日子少出去就是了,就這樣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說他來這的目的是什麽?”平靜且不緩不急的聲音帶着微微顫意,他斂眸,清澈透明的眼底泛着波瀾。
當年的事情,所幸記住的不多。
這等子陳年往事,只有老臣知道。
偏偏陳益又是老臣。
翌日。
州南栀在許鹿竹家忙活時,方冷再次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湊近州南栀耳畔說了話,便離開了。
看着州南栀的神情,許鹿竹眉頭緊皺,遲疑了一會,才稍問出聲,“怎麽了?”
“鹿竹,帶上驗屍工具,我們要去一趟陳府。”
“好,只是去哪個陳府”
“陳太傅。”
許鹿竹瞳孔微驚,即刻收拾。
門前,州南栀許鹿竹兩人到達。
“羽涅呢?”
“有事。”州南栀言簡意赅。
死者是府上的侍衛長淩赤。
是今早上在水缸前發現的,陳益說第一眼認為淩赤是自殺而亡,可這又怎能騙得了自己。
“現場還未動過,發現屍體時,我就讓人封鎖了這院子,命人去請了你們過來。”
院子裏,那屍體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缸中,腳離地。
許鹿竹蹲下身子看了看鞋底,“陳太傅,命人将屍體搬下來并平放好。”
州南栀阻攔,“這只有我們三個人,我來吧!”畢竟知道的人越多,對案件的查案就會多一絲危險。
陳益看着州南栀直接上前将那屍體給搬了下來。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猶豫,“不虧是州鋪頭,這行事風格擔當,恐怕男子都不定有。”他總算了知道在一群男子中,她為何能當鋪頭。
将屍體平放好,許鹿竹就開始驗屍了。
死者口腔內有些異物,但這不是真正的死因。
即使泡在水裏很久,許鹿竹敏銳的嗅覺還是聞出了那被水沖散的酒味。
在許鹿竹驗屍時,陳益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封信,“看看吧!”
州南栀接過,将信封打開時,竟然是,死亡倒計時。
兇手可謂是膽大包天。
州南栀垂下眼眸,“陳大人剛來這,并不認識什麽人?為何要對你下這封信。”
陳益臉上輕笑出聲,渾然不在意,“恐怕是掌握了我的行蹤,知道了我要來這,先從身邊人下手,給我一個警告。”
“我不讓你查那隊伍随從的事情,就是如此了,如今是要出手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鬥上一鬥。”
州南栀撇了一眼那侍衛,所以這人根本就不是自殺。
“看來這三天我要小心了保不齊腦袋什麽時候就掉下來了。”
許鹿竹一邊檢驗着屍體,也順着搭了一句話,“陳大人還有心情開玩笑,心态果然不凡。”
“能活一天就珍惜一天。”
許鹿竹将驗屍工具收好,畢恭畢敬,“回陳大人,死者在生前發生了劇烈的打鬥,在腹部發現了大量的毒品五石散,在打鬥過程中,死者被摁入水缸之中,之後兩人又是一番打鬥,毒品的作用讓他力不從心,同時,也讓他疾走尋找水源,于是胸口那一刺,直接導致了死亡。”
“毒品”陳大人茫然,似是不相信一個侍衛竟然也吸食了這東西。
許鹿竹從他鞋子中拿出的一包紙包,遞給了陳太傅。
他未接,“許姑娘,麻煩你了!”
州南栀猶豫,還是接了過去,這陳大人,還真的會保護自己呀!
紙被打開,那映入眼中的白色粉末。
許鹿竹臉色立即變了,除此之外,臉色更為難看的是陳太傅。
“這真的是五石散!”陳益臉色立即沉了下來。
習以為常的許鹿竹聽到此,立即擡起了眼眸,湊近了看,再次确定,“是的,是五石散。”
兩人都未顯得太過于驚訝,自上次小石鎮的繳獲之後,她對五石散已然是十分了解。
“看來上次的繳獲行動還是有落網之魚呀!”
原來宋居不惜以宋家為代價,也要将五石散的制作窩點給消滅。
如今,這五石散恐怕是無孔不入。
背後之人當真是撒了很大的網,要籠住大魚和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