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師父
寬敞的大道之上,一隊送親隊伍吹吹打打向前行,一個手持長劍的灰白色身影施展輕功而來,最後他氣喘籲籲地站在送親隊伍的最前面,擡手将其攔下。
“什麽人?竟然敢阻攔潇湘門千金出閣的花轎?”為首的弟子立刻站出來厲聲質問。
青年男子對着面色焦急,但還是抱拳行禮,對着為首的送親的弟子道:“在下拂曉,是蕭姑娘的朋友,有急事要見她,還請閣下行個方便。”
那為首的弟子卻冷笑一聲。若非今日門內大喜,不宜見血,他怕是早就拔劍相向了。
“笑話!整個江湖誰不知道,今日是潇湘門和無量派結親大喜,哪裏來的登徒子竟敢攔轎?還想見新娘,簡直放肆!”
拂曉知道想見轎中人沒那麽容易,但是他還是想嘗試一下,卻不想下一刻,轎子裏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
“今日是我出閣大喜,若閣下此來是為祝賀,潇湘門和無量派已經備好酒水,定以禮相待。若非祝賀,還請閣下讓路,莫誤了花轎吉時。”
聽得此話,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拂曉像是受了劇烈打擊,他蔓延受傷的眼神看着送親隊伍中的花轎,紅色的簾子阻隔,他看不見其面容,但聽語氣,已經明白對方的決絕。
“蓉兒,我失約是有原因的,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可是拂曉話還沒說完,轎中人已經出聲打斷。
“不必了,事已如此,便是天意。所以,煩請讓路。”
拂曉聽後,嘴唇有些顫抖,他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劍,眼中有掙紮之色。
他還是不死心。
對面潇湘門送親之人見此,也下意識的握了握手中的劍,已經做好了要動手的準備。
“蓉兒,你再給我個機會,聽我解釋,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或許聽完之後,你會回心轉意。”
這一次,轎中人沒有打斷他的說話,而拂曉見此,雙眼卻還是湧現希望,這似乎是轎中人在思索他的話,考慮要不要和他走。
為首的送親弟子有些急了,若是今日新娘真的跟眼前這個男人私奔,那他這個堂兄不僅萬死難辭其咎,屆時只怕整個潇湘門都會淪為江湖的笑柄。
于是他準備催促隊伍繼續前行,但此刻轎中人再次開口。
“我已經給你時間等你解釋,你卻不說,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在做無意義的等待。還請閣下讓路。”
聽得新娘子都這般說了,為首之人大手一揮,示意隊伍繼續前行。但拂曉扔不死心。
“慢!”他一字一句道:“蓉兒你真的愛他嗎?還是迫于父母之命才嫁?”
但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四個字:“與你無關! ”
“可是我們曾經……”
“那又怎樣?”轎中人答:“是要我摒棄一切,不顧雙親顏面,不顧流言蜚語與你私奔嗎?你未免的太看得起自己。”
這番話成功的堵住拂曉的話,讓他閉了嘴。而轎中人似乎還沒說夠。
“我會上花轎,确實有父母之命,但也不完全是父母之命。沒有任何人的威逼,而是心甘情願,因為我知道,娶我的,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子。”
這番話,終于叫拂曉徹底死了心。他雙目慢慢變得無神,身形晃了晃,像是一瞬間被什麽東西掏空了靈魂,嘴唇再次下意識的蠕動兩下,這一次,終于沒有在發出任何聲音。
見此,為首之人上前一把将其推開,再次揮了揮手,示意送親隊伍前行。
喜樂再次響起,大路對面慢慢響起陣陣馬蹄聲,拂曉擡頭望去,只見為首之人身着喜服,胸帶紅花,俨然一副新郎官打扮。
“是新郎帶着接親的隊伍來了!”送親之人大喜。
拂曉聞聲擡眼望去,正好和騎馬的新郎對視。
二人眼神沒有怒火交鋒,拂曉深深的凝望着新郎,或者說他不是在看新郎,而是看他身上的那身紅色喜服。
而新郎見到拂曉,眉頭微微蹙了蹙,薄唇輕抿,卻也沒說什麽,随後大喊一聲駕!調轉馬頭領着隊伍遠去。
大道之上,留下飛起的揚塵,和孤單影只的青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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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閣。
寧靈低頭擺弄着一堆藥,絲毫沒有察覺身後走來的寧夫人。她垂眸看着女兒的行為,突然開口,将寧靈吓了一跳。
“在替鳶時的師父整理要換的藥?”
寧靈手一抖,東西險些掉了,她心虛的看了一眼寧夫人,随後急忙将東西收好。
“哎呀!那鳶時曾經幫過我嘛,昨夜又擺脫我照顧他師父,我肯定要上心一些啊,否則豈不是……”
“鳶時已經回來了。”寧夫人在不遠處坐下,語氣平靜的說道:“他可以自己照顧他師父。”
寧靈大喜,但又覺得不合時宜,于是微微斂了笑意,但也逃不過寧夫人的眼神。
于是寧夫人不緊不慢的補充道:“他和馮女俠一起回來的,而且還牽着手。”
聽得此話,寧靈揚起的嘴角有些挂不住,瞬間變得有些失落,但嘴上還是死不承認。
“那又怎樣?我照顧他師父,是答應過他嘛,我不能言而無信。”
寧夫人笑笑:“靈兒說得對!”
“母親,你……”
“為娘沒什麽想說的,靈兒長大了,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有心儀之人也很正常。”
聽得此話,寧靈再次低頭竊喜,但寧夫人下一句話,卻又叫她難受。
“但你閱歷太淺,難免識人不準,小心被人騙了。”
寧靈嘴角頓時耷拉下來,她有些不開心。
她辯解道:“娘,我沒喜歡鳶時。”
寧夫人沒有和寧靈争執,而是選擇認可她的話。
“娘相信。娘也希望你能遇到一個,像你父親那樣有擔當,又專情的男人。”
本以為會得到質疑,卻不想寧夫人卻這麽說,寧靈想說什麽,但抿了抿了嘴,轉了話題。
“我和哥哥都知道你們恩愛,就別再炫耀啦。”說完,寧靈揚了揚手中的東西道:“既然他回來了,也不需要我去了。女兒找人把東西送過去。”
寧夫人點點頭,寧靈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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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悔和鳶時單獨談了許久,無悔沒有阻止鳶時要選擇俗世生活,而是告知他許多道理。或許現在鳶時還不理解,但是等遇上的時候,細細想一想,必定能徹悟。
說了這麽多,無悔也很好奇能叫鳶時心動的女子究竟是誰,便詢問道:“為師能否見見那個姑娘,是不是……昨夜你請她照顧為師的那位……寧小姐?”
無悔語速很慢,言語中,有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師父說什麽能否?弟子自然是要帶她來拜見你的。”
無悔開心的笑了笑,再次詢問:“是那位寧小姐嗎?”
但鳶時卻搖搖頭:“不是她,是昨夜我去找的那個人。她受了傷,衣服也髒了,早上回去清洗換衣。但我們說好了,等她換了衣服就會過來。”
聽到這話,無悔愣了一下,心中似乎微微有些失落,緩緩地哦了一聲。
就在此刻,門口處響起了敲門聲,鳶時立刻上前查看,欣喜的道了句:“你來了!我師父已經等不及要見你了。”
雖然不是寧小姐,但只要是弟子真心喜歡的人,無悔也不會有阻攔之意。畢竟鳶時喜歡誰,都是他的自由。
随後無悔朝着門口處看去,挽起的紗幔透着兩個人影,鳶時牽着一個青衣身影朝着裏面走來。
待兩人走進,無悔在看清之後,原本眼中的期待,慢慢變成震驚。
“師父,她就是我喜歡的姑娘,叫馮青青。”鳶時輕聲介紹。
而後,鳶時笑的單純,向那女子介紹了無悔。
“他就是我的師父,無悔大師。”
那女子容貌傾城,眉眼含笑,略帶一絲嬌羞,半依靠着鳶時,而後大方得體的向無悔見禮。
“晚輩馮青青,見過無悔大師。”
一番儀态無可挑剔,無悔就應該配合的連道說好,然後虛扶對方,再細細打量問話。
可是無悔沒有,他就這麽直直的看着她,看着馮青青那熟悉的面容,笑容明媚,就像完全不認識他的樣子。這次人分明就是昨夜道破他的身份,要殺他的十一師妹,天域宮的妖女青風。
現在再看看她含笑明媚的雙眼,似乎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知道其身份,卻不能揭穿,嘲笑他的弟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見無悔遲遲不說話,面容還有些奇怪,鳶時有些疑惑,看了看身旁的青青,再轉頭看向無悔。
“師父,你怎麽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無悔因為手上動作太大,導致手中的佛珠斷裂,圓潤的珠子順勢而下,一顆一顆在地面跳動,四處散去。
“哎呀,好好地佛珠怎麽會斷了?”
鳶時大驚,急忙彎腰去撿,而無悔和青青不為所動,雙眼依舊對視。
無悔眼中有憤怒,有隐忍,有殺意。
而青青眼神輕松,直視無悔,嘴角甚至微微揚起。面對無悔殺人的眼神絲毫不懼,帶着強烈的挑釁意味。
“馮——青——青?”無悔一字一句開口。
青青見此微微颔首:“是,晚輩——馮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