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一個你不願聽的故事

“明天我帶你們去那個世界裏看看吧,這些天還是不斷地有人分開,外面已經很混亂了。”沈辭的笑容從見到他們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消失過,蘇绾直覺那種笑是因為真的開心,或者說是無所畏懼的笑容。

蘇绾從那笑容裏似乎看到了簡亓的影子,不知為何,覺得這兩個人尤為相似。

“為什麽今天不去?”陸笙問。

沈辭笑着聳了聳肩,指指旁邊的安思衡:“你覺得你們的異主,今天有心情去嗎?”

安思衡托着臉,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窗外只有一棵樹,很茂盛,時不時會飛過去幾只鳥,喳喳兩聲,然後不見蹤影,安思衡似乎就是看着這種風景出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外面響起上課鈴,戴着厚眼鏡片的女老師走了進來,走一步推一下眼鏡,蘇绾正準備起身離開,沈辭随便丢了兩本課本給他們:“來了就玩玩吧,聽兩節課,體會一下高中生活。”

蘇绾來了興致,不過這種興致沒讓她保持很久,數學課,函數圖像看的她頭暈眼花,她至今也沒搞明白,為什麽正比例函數是一條直線,反比例函數是雙曲線,而二次函數又是弧線,她活多久恐怕也不得而知。

沈辭似乎聽得很認真,蘇绾看過去,沈辭看起來在聽講,不過在衆人都低下頭記筆記的時候,沈辭依舊轉着手中的筆,盯着黑板,然後眼神瞄兩眼書上的內容。

她發現蘇绾在看她,轉頭一笑:“我保持在這個年齡很多年了,這種東西早就滾瓜爛熟了。”

“沈辭,給我好好聽講!”厚眼鏡的女老師忽然指着後排的沈辭,沈辭莞爾一笑,然後低頭,看着自己的書,道:“我早習慣了。”

蘇绾正在想這個女孩為什麽時刻都能保持着這種笑容,忽然被陸笙撞了撞胳膊:“上學的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後悔自己當初虛度光陰?”

“我呸。”蘇绾道,“要是讓我再回去上一次,我發誓我還毫不猶豫的選擇談戀愛。”

“也是,和我談戀愛不算虛度光陰。”陸笙笑着看向黑板,默默記下了雙曲線的一條性質,“至少我絕對會是陪你一輩子的人。”

“油嘴滑舌。”蘇绾笑吟吟的答道,臉上似乎有些泛紅。

沈辭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扭過來,對着蘇绾眨了眨眼,蘇绾有些害羞,低了低頭,踹了陸笙一腳:“都怪你。”

可這好像更會讓別人以為她在撒嬌,她幹脆什麽也不幹了,回頭看安思衡。

他仍舊在望着窗外,只是姿勢和剛才好像不一樣了那麽一點點,好像托着臉的手從左手換成了右手,可能是在想什麽事情吧。

忽然,外面出現一道身影,深藍色的長衣,手上的戒指尤為刺眼,表情高傲,伫立在走廊中,瞥向這裏,盯着裏面看了很久。

蘇绾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結果猛然對上她的目光,她似乎被燙到了,身體抖了一下,随即那道深藍色的身影消失。

“怎麽了?”陸笙感到她的異樣,問。

蘇绾皺着眉頭坐好,輕聲道:“我剛才看到了南宮文曦,她似乎在找什麽,看到我之後忽然就離開了。”

“沈辭不是說,她母親是南宮文曦的妹妹嗎,說不定是來看她的,別擔心了。”陸笙安慰她,心裏暗暗設下防備。

那日簡亓帶着傷從蓬萊回來,就已經讓他起了疑心,卻沒來得及問,就被異主叫到了這裏,有時間一定要好好問問,這個郡主有什麽問題。

蘇绾還是有些擔心,方才南宮文曦看到她的目光似乎有一些慶幸,有一種終于等到她的意味,這讓她感覺很可怕。

“是我姨媽吧?”沈辭忽然湊過來,神不知鬼不覺,吓了蘇绾一大跳,“我姨媽隔一段時間就回來看看,雖然不知道是看誰的,但似乎是在等什麽人,看來現在等到了。”

蘇绾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下課鈴聲打斷,安思衡也終于回過神來,似乎為剛才出神的事情感到抱歉,然後起身:“那我們回去吧。”

“蘇小姐,能否請你,一起吃個飯?”沈辭直接忽略了安思衡,笑着看着蘇绾,做出這樣一個邀請。

蘇绾楞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可以。”

沈辭就這麽帶着蘇绾,在陸笙淩厲的眼神下走出了校園。

坐上公交車,蘇绾發現沈辭的社交優于很多人,甚至沈辭就是那種人見人愛車間車開的人,在公交車上可以和随意一個人聊起天來,又可以随時在不知情間化解一道道矛盾,然而沈辭臉上自始至終都是笑容,燦爛到輝煌。

蘇绾很想詢問她為什麽要坐公交車,可是沈辭的笑容似乎會說話,蘇绾就沒有再問。

酒吧。

一片燈紅酒綠,似是銀瓶乍破水漿迸的感覺,甚至有些糜亂。

酒吧裏的人帶着一種狂躁和狂野,舒放着自己心靈深處全部的情緒,耳朵會漸漸習慣那種震耳欲聾的聲音。

沈辭幫她點了杯酒,兩人面對面的坐在長桌前,沈辭自顧自的碰了碰她的酒杯,然後一飲而盡:“給你講講我姨媽全部的故事,雖然我認為,你并不是很想聽。”

很多很多年前,多到連南宮文曦自己都記不清楚是多少年前,她還是個蓬萊的居民而已,蓬萊的醫術聞名遠揚,許多人都會大費周章的前來醫治。

南宮文曦當時是南宮家的獨生女,她妹妹是在很多年後才出生的,所以她肩負着整個南宮家的責任,傳承醫術下去,所以很早就開始在醫館裏接客。

那樣的生活毫無波瀾,也沒有悲歡,南宮文曦現在回想起來,恐怕更樂意去過那種生活。

人都是這樣,生活在地獄,渴望接觸天堂,可最後,往往會跌的更深,沒有人可以永遠呆在天堂的美妙中。

慕修背着已經斷了氣的母親,南宮文曦掃一眼就知道,肩上的那個女人已經死絕了,她也是這麽告訴慕修的,你母親已經死了。

“救她,哪怕救不活。”慕修很執着,執着到南宮文曦以為面前這個人就是個瘋子。

南宮文曦打了水,在女人臉上擦了擦。

眼睛極大的睜着,眼角泛紅,卻沒有眼淚流過的痕跡,醫學上早就證明,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不會有眼淚的。

是有多傷心,才能做到連眼淚都流不下來,後來,南宮文曦也體會了這種感覺。

“謝謝,能帶我去居民區找個客棧嗎?”慕修沒在看床上的女人,南宮文曦忽然想問,這個人真的是你母親嗎?

“她有郁思,很嚴重,我父親早就抛棄她走了,她終于承受不住,我親手遞的刀,所以她死了。”慕修眉目清秀,臉上輕描淡寫,似乎在和南宮文曦訴說最簡單的睡前故事。

愛情可以承受住身體的殘疾,可是抵擋不住精神的殘缺。

有人總愛問“如果我瘋了,你還會愛我嗎?”

不得不說,如果有這種想法的人,那麽對方是見色起意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如果真的愛的是那顆心,那麽,答案絕對是不會。

況且所謂一見鐘情嘛,也就是見色起意,不然怎麽會說,始于顏值,忠于人品呢。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愚蠢的問題,所有肯定的答案,都只存在于假想之中。

“住我這裏吧,我家還有空位置。”南宮文曦似乎是因為常年的孤獨,所以忽然遇到這麽一個可以長談的人,就忍不住會留下他。

慕修摻雜着驚訝的眼神點了點頭,然後随着南宮文曦走進別苑。

孤獨是一個人的歡唱,當有一個人陪伴你的時候,可能會成功的唱起雙簧,也可能連最初的歡唱都會毀掉。

這是南宮文曦最後才發現的。

竹亭伫立,清水泛着波瀾,有着層層漣漪,蜻蜓時不時的點水,然後劃過南宮文曦的臉頰。

“你的家庭是怎麽樣的?”慕修突兀的問她。

南宮文曦細想,開口:“無聊至極,甚至可以說,如果我們家不需要傳承醫術,我就不可能出生。”

所以出生以後,除了醫書醫館,她從來沒有被允許接觸過什麽,父親母親永遠忙着研究新的藥品,她永遠是用來實驗的工具。

很孤獨,但是依舊在歡唱。

“你就住在這裏吧,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可以叫我的。”南宮文曦指了指一個精致的小木屋,整齊而又潔淨,她破天荒的咧開嘴笑了笑,對着慕修揮了揮手。

因為慕修的母親死了,父親以為是她的過錯,二話沒說,原因都沒有問,她就挨了幾板子,站起來走路的時候,背上的疼痛讓她快要窒息,好不容易才走回屋裏,倒在床上。

幸好自己也是學醫的,擦了些藥,第二天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和慕修同住了大約有二十年,二十年,足夠改變很多,比如,他們成親了。

很簡單的過程,那天,蓬萊下雪了。

白雪皚皚,粉妝玉砌,一切都是窸窸窣窣的,慕修興致勃勃的拽着她出來,說要帶她去踏雪,她答應了。

然後就在那片沒有腳印的雪地裏,慕修摟着她的肩膀,吻在她的脖頸,輕聲在她耳邊念叨:“我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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